风拂夜山
就在郑阳进行卖力的表演时,前楼里一出戏也拉开帷幕。
朗风手指关节轻敲了敲桌子,对着小生大加赞赏:“这香禾楼的姑娘确实不错,望之不俗,不似别家楼里那些寻常美人,如此尤物,必能得到江南商人的喜爱,千金难求啊,不知此次我有没有这个造化。”
小生闻音知琴意:“那不妨我请掌班妈妈过来同公子一叙。”
朗风点点头。
小生一溜烟小跑到一扇门外,恭敬地敲了敲。
“进来,”是一个威严的声音,小生推开门,一位女子端坐于桌后,“何事?”
小生细细将前楼的事情说了一遍,特意强调了五百两。
“你说那人想买姑娘进献给商人?”
“是的,那人看起来就是个有钱的主儿,妈妈,不赚白不赚啊。”小生热切地说着,若是妈妈能做成这单生意,他是可以拿回扣的。
“你将那几人请到会客厅。”
朗风只带了秦叔跟她走,让高雁和席晨在原地等候。
小生为他们推开门,那女人起身笑着迎接:“欢迎贵客啊。”
女人有些年纪,身着紫色锦衫,梳了个高昂的发髻,小小的珠石光泽在耳边闪动,明眸善睐,笑之可亲,但她只要收回那笑容,一股威严便透出来。
“快请坐,不知贵客打哪里来?怎么称呼?我是这儿的掌班妈妈,看二位年纪比我小,那就委屈二位唤我一声祥姐。这有刚做好的果子,名家手艺,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祥姐边说边挥手让小生出去,又殷勤地请朗风和秦叔坐下。
朗风开口:“我叫明月,这是秦叔。祥姐,我也不跟您绕圈子了,香禾楼的姑娘不错,讨人欢心,我们想求几个替自己开开路,做生意嘛,总会用得到。”
祥姐应道:“能入得了您的眼是姑娘的福分。只是这儿的姑娘啊从小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说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为过,这若一时离了我还真是不能让人放心,万一受了委屈都不知去哪儿寻她们。”祥姐说着说着眼圈竟是有些发红。
秦叔接着:“哪能委屈了她们?凭她们的手段,进了贵人的府里只会吃香喝辣,我们也是看了好几家,才相中这儿的姑娘。”
祥姐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又扑哧一笑:“也是。我这儿的姑娘从小那都是当闺阁小姐养,花在她们身上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啊,没有几分手段也对不起那银子啊。”
秦叔非常善解人意:“这可都是祥姐的心血,您放心,若真让人满意,银子这个东西嘛,毕竟只是死物而已,哪有人珍贵。”
“那,”祥姐把眸子对上了朗风,“公子是相中了哪个姑娘?莫不是清莲?”
那是骄傲的一双眼,现在被沉沉笑意压坠着,朗风心里一动,总觉得在这双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清莲姑娘是好,只是到底年岁有些大了,年岁再小些,若是身量未长成,也可。”朗风徐徐说道。
祥姐心如闪电,的确有些贵人就喜欢未长开的姑娘。
“您要几个?”
“一个两个不嫌少,七个八个不嫌多,主要看合不合适。”
祥姐笑着说:“那我知道了,不如两三日后我准备好了,您到我这儿选选?”
“那是再好不过了。”
“您住哪儿啊?等备好了好给您捎个信儿啊。”
“留仙街同福会馆。”
是一处大宅子。
“好嘞,那我尽快开始办。”
宾主尽欢,祥姐笑着目送客人,等身影逐渐消失,她叫住一个小厮,“让清莲完事儿了来我这一趟。”
朗风喊上高雁,几人打道回府。
花街依旧是华灯璀璨,夜深了,街上只有一些醉鬼和疯子。
朗风漫无目的地走着,又重重叹了口气,“真累啊。”
秦叔声音宽厚:“公子这是不习惯,等适应了,信手拈来。”
朗风自嘲地笑了笑,又问秦叔:“你觉得祥姐如何?”
秦叔沉默半晌,慎重地开口:“此人必定手段了得。”
朗风点点头。
四人就这么走到了会馆,几个刚买来不久的下人朝他们行礼。
行至院中,厅内竟然有人,秦叔一看,笑了:“郑主管怎么回得这么早?”
郑阳阴着脸起身,朝秦叔冷冷一撇,又恭敬地朝朗风行礼。
秦叔浑不觉似的:“哎呀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郑兄居然是当代柳下惠,出淤泥而不染,佩服佩服,待我回夜山一定转告给弟妹。”
郑阳从牙缝里龇出一句:“秦江你够了。”
秦叔看着快要将人惹怒,及时地闭了嘴,剩下几人咬着牙关不笑出声。
朗风咳了一声:“可有什么进展?”
郑阳说道:“清莲只是一个妓女,翻不了什么浪。香禾楼占地极广,必定还做着其他生意,其他的,还不知。”
朗风又咳了一声:“那便请郑主管明日再去找一次清莲姑娘,问问那儿的掌班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完拔腿便走,高雁和席晨跟上。
郑阳哑在当地,秦叔不怀好意地拍拍他的肩:“辛苦辛苦。”
郑阳一把将秦叔爪子扭下来,二人拳打脚踢,斗了好几个回合。
“唉唉唉,咱不来真的啊。”秦叔举手投降。郑阳气冲冲,但也只好打起精神来看明天怎么办。
清莲来到祥姐的门前,心里有些发颤,她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敲响了门。
“进来。”
吱哑声响起,清莲跨进门槛,像是迈进永远沉默冰冷的古屋。
祥姐身边还站着一个老妇,法令纹深深地刻在嘴边,面容冷漠。
“那位客人没有留夜?”祥姐发问。
“不曾。”清莲回得恭谨。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都是关于我的一些小事儿,郑爷脾气好,容易被哄得开心。”
“你觉得他迷上你了没?”
清莲心里忽地一烧,又急忙令自己冷下来,“有五六成的把握。”
“那好,若下次他再来,你探探他的口风,看他侍奉的那位公子到底是何来头。”
清莲回了一声是,看祥姐没有再问的意思,便轻轻退出来,往自己小楼走去,一路走一路笑容慢慢变大,郑爷刚才走的时候送给自己一块玉佩,饶是清莲见多识广也不敢轻易收下,她笑着说:“爷,初次见面,您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妾身惶恐。”
郑阳只是温言:“这是我的心意,若是能换你高兴,也算是物有所值。”
清莲还在盘算着继续推脱会不会显得假,郑阳却凑过身来,在清莲脸上轻轻一啄:“好了,这下你也送给我一个礼物,咱俩扯平。”
他站起身,准备告辞:“清莲姑娘好生歇息,在下改日再来看姑娘。”一双眼似有不舍似有期待。
清莲一时呆了,等回过神来,人已走,茶还热着,她觉得心里空空的,却又盛满了盛大的欢喜。
现在去祥姐那一趟再回来,清莲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她进了楼,大声地喊:“小鹊,快来给我梳头。”小鹊急急拿着托盘过来,惊觉自己的女主人今日心情如此好,嘴角就没落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