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房间里昏暗阴沉。
祥姐心绪不宁,那个年轻人把护院推开时的那一招,她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却毫无记忆,是自己之前见过这一招吗?还是在古籍上看的?
“常海还没有消息吗?”祥姐问霞姨。
“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已派人去寻。”
祥姐更烦躁了,甚至隐隐地,一点微弱的恐惧。
这不正常,祥姐突然清醒过来,自己竟然会感到恐惧,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常海是那二十个小伙子中的佼佼者,做事极为低调稳妥,就算事急从权,也会尽快给自己送信,从没有像这次一样,很可能,很可能他已经死了。
而那位公子,怎么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还那么大方豪爽,还有他的护卫,不得不让人生出疑惑。
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那位公子的底细探得怎么样了?”
“他们前不久到的武京,出手极为阔绰,来香禾楼之前也逛过多家妓坊,面儿上瞧不出什么破绽。”
初到武京,那就是没有什么根基。
“我写一封信,你去帮我交给卫大人。”
霞姨有些迟疑:“你确定要杀掉他们?没有什么表露他们要对你不利啊,而且他们那么有钱,我们需要钱。”
“我的直觉告诉我情况很不好,”祥姐看着霞姨,“可能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所以,我要当机立断。”
霞姨不再说其他,她永恒地相信祥姐。
这几日郑阳忙着查祥姐的生意,朗风决定不再妄动,等有了消息后再做打算。
所以秦叔最近这段时间有了功夫好好地教导席晨。
“你说为什么大长老一定要让圣女的护卫队成立起来?”
“因为这是惯例?”席晨没什么底气。
“还有呢?”
“圣女需要自己的力量?”
“还有呢?”
“更加巩固圣女的地位?”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啊?”席晨被秦叔的拷问折腾得精疲力竭。
秦叔不满意地哼了一声:“那我再问你,大长老为什么让圣女出夜山?”
“因为大长老想让圣女长长见识。”
“长什么见识?”
“呃,在夜山外没有人认识圣女,圣女能看到一些看不到的东西吧。”
“你也从未出过夜山,这次出来,可有什么长进?”
席晨皱着眉头,我有什么长进?砍过人进过妓院算吗?他思索着怎么回答得漂亮一点。
朗风和高雁悠闲地在一旁喝着茶水。
过了几刻,秦叔也说累了,“今天就到这儿。”
席晨捂着脑袋重重地坐了过来,高雁毫不掩饰地嘲笑出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秦叔接过话:“高丫头,你以后也多跟他讲讲,真是个木脑袋。”
席晨哀怨地看了一眼,拿起盘子里的桂花糕狠狠地嚼着。
外面有动静。
两队士兵冲开门口的下人,跑到大厅,将四人团团围住。一个小官儿越众而出,居高临下地说:“你们四人,偷盗古董,违反朝廷律例,拿下。”
士兵要去扣朗风的手臂。
高雁急忙往前一步将对方撞开。
“哎竟然还敢反抗?”小官儿往后一退,又探出脑袋。
“别动!”秦叔呵斥高雁,但其他士兵也不由被震了震。
秦叔向小官儿抱拳:“官爷,我们是从外地来武京做生意的,怎么会做偷东西的事儿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官儿胆子足了一些,慢条斯理地说:“误会?来,给他们看看。”
几个士兵抬出几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珍宝。
“这可是刚从你们厢房搜出来的,还想抵赖?”小官儿蔑笑着。
四人瞠目结舌。
“等等,”朗风喝道,“你说我们偷盗?偷的是谁的东西?什么时候偷的?凭这几箱东西就断定是我们偷的?万一是贼人栽赃呢?堂堂武京,天子脚下,官差就是这样办事儿的?”
小官儿面色冷下来:“所以把你们带走审问啊,还愣着干什么?”
朗风胳膊被扣到后背上,席晨几次想动手,都被秦叔眼神制止了。
牢房里,铺着稻草,四人就坐在地上,说是会审问,但等了好久都没人来,朗风突然放声大笑,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堂堂夜山圣女,坐拥无上威望和财富,居然在武京因偷盗古董的罪名被抓到监狱里,她简直想冲到皇宫指着佑盛的鼻子骂你手下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秦叔也是一脸牙酸,他万万没有预料到,让他苦恼的不是敌人武功更高更聪明,而是被一帮士兵擒住还什么都不能做。当然不能跟他们直接动手,圣女下山本就是秘密,在不知会玄国朝廷的情况下到了玄国都城,再把朝廷的人打伤,这算怎么回事?
“祥姐下的手,她肯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朗风平静下来。
“对,她跟官员有勾连。”秦叔说。
席晨有些惴惴不安,秦叔一瞥:“对,你肯定是祥姐起疑心的一部分原因,别想躲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席晨期期艾艾。
“就寄希望于我们的郑大主管呗,还能怎么办?”秦叔往墙壁上一靠。
“那万一来不及呢?要是这些人直接下狠手呢?”
“你说还能怎么办?还有别的选择吗?”秦叔闭着眼,又微微睁开一条缝。
席晨突然就不慌了,还能怎么办?他要杀我我就杀他,就这么简单。
直到小窗的光越来越微弱,终于有人来了。
还是那个小官儿,带着几个衙役。
“把他们都带出来。”
小官儿坐在桌后,面前是四份供状。
“还不快跪下?”一个衙役粗暴地喊。
朗风不耐烦地看过去,衙役被这个眼神激怒了,想冲上来。
“哎,”小官儿摆了摆手,“不跪就不跪,本官向来宽和,这是你们的认罪书,看一看,没问题的话就摁个手印吧。”
几人把供状拿到他们眼前。
“我们最后是什么罪名呢?”朗风只盯着小官儿。
“按律当投刑部大牢,奈何你们竟然把手伸到进贡皇宫的古董里去了,真是不长眼,流放岭南,充当边军。”小官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今日真是好好工作了一天,他用尽毕生所学,伪造出一份完美的案件,花了些银子,串好供词,使得时间、人证、物证真实可信,即使最有经验的大人来看,也挑不出丝毫破绽,他的内心暗暗有些为自己骄傲,好久没干这活儿,也丝毫不显生疏,就这几个人吧,倒霉催的。但还不能放松,接下来得面对这些人的质问,而他会舌灿莲花,给出无懈可击的判词和回应,然后欣赏他们的痛哭流涕或咒骂。
“都把手印按了吧。”朗风平静地吩咐其他人。流放而已,几乎是最好的判决,比进大牢或者死刑好多了。
小官儿有些发愣,他的戏还没演完呢,怎么对方不按本子唱下去呢?
朗风百无聊赖地等着,都认罪了,该把他们送回去吧。
小官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却有些结巴:“好,好,既然已经……已经认罪,那不日将人押走。”
几人原路返回牢房。
小官儿收好几份供状,准备去向上司复命,但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他扣了扣脑袋,决定晚上去喝一顿花酒来犒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