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图离走进来,恭敬地喊了几声,却没听到回应,他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星林,“王上,王上,”星林还是没醒,图离只好加重了点劲儿,星林胸前的白珠却突然爆发出炫目的白光,将图离推得往后仰去,磕在了地板上。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将星林惊醒,他坐起来,看着揉着后脑勺的图离,愣了一下,歉意一笑:“没事儿吧,这可不受我控制。”

图离故作龇牙咧嘴,星林笑得更欢了,随后问:“有什么事情?”

“汗阳求见。”

汗阳,一个弃婴,被兽人族群养大,五岁时影族攻打他所在的兽人群,意外发现这里有一个人类的孩子,便把他带回了平原。

汗阳此时正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养父是军中的一个小官,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参了军,没想到在多次与兽人的交战过程中他表现优异,竟是一路往上走,后来入了星林的法眼。

星林穿戴整齐,走了进来,汗阳急忙行礼,星林点了点头,示意他坐。

“你这次来有什么要汇报的?”

“王上,我按照您的方法,用哨声加以控制,那群兽人果然更听话了,”汗阳十分激动,“还能让它们排队形,组成各种阵列,过后我又试了一下,用极其尖锐的声音刺激它们,它们就像疯了一样去攻击,我觉得您的想法是可行的,把兽人引到玄国,控制它们与玄国士兵作战,兽人的破坏性那么强,到时我们就掌握了另一只大军,攻下武京,指日可待!”汗阳越说越兴奋。

星林轻轻笑了笑。

“只是,”汗阳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只是有些兽人在被控制后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哨声有敌意,再控制就很难了。”

“这么聪明,你能跟它们交流吗?”

“能,它们能听懂我的意思,但它们不会听我的,反而想把我撕碎。”汗阳有些苦恼。

“给它们猎物,把它们引走。”

“是,还有……”

“还有什么?”

“我们又有一批人加入进来,哨子有些不够用了,还得麻烦王上您费心再,再辛苦一下。”汗阳尽量把笑容笑得很开。

“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十具兽人的尸体,头颅完整无损,我督促着人运过来的。”

星林点点头。

汗阳喜不自胜,“拜谢王上,”看见图离朝他摆摆手,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你这几日又得耗费心血了,”图离有些担心,“这些事情你以后就不要亲自做了吧,有一大批巫法师供你调遣啊。”

“他们有谁能比得上我?”星林漫不经心,但看着图离皱起的眉头,还是加了一句,“但确实得让他们加把劲儿。”

图离只得从这个话题移开,说起另外一件事:“过几日不是要去萱刹吗?我知道了一些情况。”

“怎么了?”星林瞥过来。

“有五十人要在路上截杀你,还都是高手。”

“五十人?这么多,玄国这是狗急跳墙吗?”星林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么详细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个偷东西的小贼被抓了,为了减缓罪行他招供时他说起曾在一个酒馆见过好像来自玄国的武士,我们抓了酒馆的老板,严刑拷打,他终于记起有一天是招待过有点奇怪的人,说他们买了酒和肉之后问肴客居怎么走,凭着这个线索一路追查,最后竟发现肴客居背后的人跟当年的大殿下有些关系。”

“哦?”星林来了兴致,“玄国勾结大哥的旧人来对付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星林捧着肚子笑,“不算太蠢嘛!”

“肴客居的人都被控制住了,有人露了马脚,他们策划了一次暗杀,就在您去萱刹的那一天。”

“抓住暗杀的人了吗?”

“没有,人太多,我担心会打草惊蛇,不如……”

“不如瓮中捉鳖,一网打尽。”星林看着图离笑笑,那是独属他二人的默契,“准备好人手。”

“是。”

山顶上的风有些大,朗风和萧敏因为手脚勤快、不多言语,受到了寺里嬷嬷的倚重,被派去做最神圣的活儿——打扫山顶的雕塑。

她们穿着月白的衣衫,头顶覆着银白的布帽,窄袖紧腰。

此时已到黄昏,一行人拂去灰尘,清理杂草,替换果蔬,着实有些累了。

“你们两个,把这儿收拾干净再回去。”领头的女侍想起寺里还有没做完的功课,便决定先走一步。

“是。”二人柔声应答。

此前,朗风从未想到鸣江山顶的雕塑竟是这样的。

它有半座山头那么高,通体是灰青色的石头,雕成了一个女人上半身的样子。那女人低垂着头,似是隐隐哭泣,一手半掩面,另一手平置于胸膛前,像是在把什么拿回来,眼神也固定在这只手上。

朗风站在它面前,仰望着它,日落时分,漫天红霞,雕塑的轮廓有一圈隐隐的光边儿,风吹过去,树叶哗啦啦作响,一群倦鸟飞过,朗风盯的时间长了,好像也感受到一股悲意,还有一股疲惫。想回家,不想继续在世间流浪,可哪里是我心安之处?哪里才是家呢?朗风忍不住走前两步,想把那女人的面容看得更仔细些,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如在雾中。

一个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我检查了,这雕塑后面的山体上确实有一条绳索,藏在草丛中不容易被发现,顺着绳索到下面是一处坡顶平处,到时席晨应该会在那儿接应我们,那坡顶再往下是盘旋下山,可供马骑行。”萧敏压低着声音说。

朗风点点头。

“你看这雕像,感觉有什么特别吗?”朗风忍不住问。

“感觉,她像是我的母亲。”萧敏看了一会儿,如实说道。

“你的母亲?”

“我出生没多久她就死了,我从没见过她,但这个雕像就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看来影族的巫阵也有一些过人之处。”

“您是说,这个雕像身上有巫阵?”萧敏有些惊讶。

“对,但是,不害人,好像只是为了让人想起母亲,或者家。”

朗风静静地站着,萧敏陪在一旁。

“从小你父亲很疼你吧。”朗风突然出声。

萧敏愣了一下,“是,把我教得无法无天,”萧敏又笑了一下,“对我来说他是最好的父亲。”

空气中有沙沙的气流声。

“齐右参为夜山鞠躬尽瘁,希望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朗风看了萧敏一眼,往来时的路走去,萧敏咂摸着这句话的意思,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