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令

慕容晚音瞥了一眼那个白衣人,就起身往院子里走去,实在是太累太饿了,她决定先去换件衣服,弄点吃的,等填饱了肚子再去干完剩余的活。

在刚醒来时待的那栋主屋里搜寻了一番,慕容晚音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这个身体的原主所居住的房间,虽然已经被翻扒的乱七八糟,没有了任何金银细软,但是满满的几大箱衣服里,却有不少都是保存完好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慕容晚音面对着眼前这些制作精美,但是穿戴繁琐的衣饰很发愁,最后,她挑了半天才找出了几件相对简单的素色衣服,又费了半天劲,连拉带扯的把身上的血衣给脱了下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至于头发,慕容晚音是真的没能力处理,就把乱蓬蓬的头发拢到一起,在妆台上随便找了根丝带给系上了。

西侧作为厨房的小院大概是整个院子里唯一干净的地方了,因为几个厨娘都是被杀死在院门外的。

慕容晚音在厨房里扒拉了一圈,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大概杀手也很清楚这里不会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所以厨房未遭破坏,里边的食材还挺全。

牛骨焯水后炖上,用鸭蛋和好面,盖上湿布醒在小盆里。香菇洗净切成薄片放入骨汤中,再拿出调料罐子一个个的辨别后,选择需要的种类加入。

从骨汤里捞出牛骨,将细细的面条撒入翻滚的汤中,蛋的鲜香和牛骨汤的浓香立刻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丝丝缕缕的飘荡开来。

慕容晚音正准备把一把洗好的菠菜放进汤里,门口忽的飘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厨房的门,一双异常闪亮的细眼直直的盯着慕容晚音面前的炉灶。

慕容晚音只淡淡的看了白衣人一眼,就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金黄的面条盛进碗里,配上碧绿的菠菜,再浇上两勺浓白的骨汤,薄薄的香菇片和细碎的香葱漂浮在上面,令昨天傍晚就已经饿坏了的慕容晚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谁让自己从来就是个但凡有条件,就绝不肯在吃上凑合的人呢。

刚把面碗放到桌上,慕容晚音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口的白衣人就已经飘到了她身边,伸手就把面碗扒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慕容晚音抬头,对上那双亮如鬼火的细眼,淡淡的说:

“前辈这是要抢我一个小孩子的饭吃了?”

“我昨晚帮你挖了个大坑,你理当酬谢我老人家。”

“挖坑是你主动的,不应该这时候要报酬,加一盘糖醋排骨,你再帮我把坑填平。”

“好”

“再加一碗蛋炒饭,你把你所知道的有关这所院子的秘密都告诉我。”

“不,要两碗蛋炒饭才行。”

“好,成交。”

想不到如此瘦的一个人居然这么能吃,慕容晚音诧异的看了看白衣人那瘦的如同竹片般的身板,还是点了点头。

白衣人抓起筷子大快朵颐,慕容晚音一边剁排骨,一边偷瞄了白衣人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把糖醋排骨和蛋炒饭都做成双倍的量,不然自己很有可能还是要继续饿着。

金黄的蛋、碧绿的葱花、洁白莹润的米粒,再配上褐色的腊肉粒,三盘蛋炒饭刚一端上桌,白衣人就毫不犹豫的往自己面前扒拉过去了两盘。

一盆红光油亮的糖醋排骨,慕容晚音只抢到了两块,其余的就全被白衣人夹光了。

慕容晚音翻了个白眼,不满的看了一眼白衣人,就低头对付自己面前的蛋炒饭,感觉好像不管有多少好吃的,都不够对面这个饭桶吃的。

“唉,小丫头的手艺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好歹有一些你娘当年的风采,看来慕容绯云也没把女儿完全教成个废物。”白衣人满足的擦了擦嘴,懒洋洋的说。

虽然早就知道白衣人是个极品毒舌,慕容晚音还是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等把自己面前的蛋炒饭吃干净后,就淡淡的问道:

“前辈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你知道的秘密了?”

“我只知道你叫慕容晚音,你娘叫慕容绯云,她曾是京城有名的厨娘,你是她的女儿,不过你是一个私生女,没人知道你父亲是谁。”

“就这些?”

“对,就这些。”

慕容晚音看了看白衣人面前的那个巨大的面碗、一个更大的盆,外加两个大号的盘子,恨恨的再次翻了个白眼,真想把还残留着糖醋排骨汤汁的盆子扣到她的头上去。

白衣人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戏谑的对慕容晚音说:

“怎么,不满意?”

慕容晚音哼了一声,没理她,径自把脸扭到一边。

“你跟着我老人家去学武,但凡你能学到我的一点皮毛,我就告诉你更多的秘密。”

“前辈信守诺言的本事,晚辈算是领教过了,就不劳烦你老人家来教我这个废柴了。”

慕容晚音讥讽完,起身就准备离开,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至于以后怎么办,去哪里打听关于这个院子的秘密,等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跟你娘一个德行,你以为你能逃出我老人家的手掌心吗?”

白衣人突然目露凶光,长袖一挥,一条白练飞出,瞬间将慕容晚音捆成了个直棍状。

“你干什么?天下哪有强逼别人做徒弟的,你的武功得是有多差,连个徒弟都找不到?”

慕容晚音一边挣扎,一边恨恨的讥讽道。

白衣人不屑的看着慕容晚音,呵呵的笑着说:

“小丫头,我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都多,你别指望这激将法对我有用。我老人家能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你敢逃走的话,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去死。”

白衣人说完,手指轻轻一勾,就将慕容晚音挟到了腋下,快速往外奔去。

“慢着,你还没填坑呢?”

脚不着地的慕容晚音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强忍着心中的惊慌叫道。

“放心吧,小丫头。”

已经奔到土坑边的白衣人大笑着随手一挥,铺天盖地的碎土瞬间迷蒙了慕容晚音的眼睛。

看着眼前恢复原状的平地,依然脚不着地、被白衣人夹在腋下的慕容晚音心里心里猛地痛了一下,却强忍住了眼里的泪水。

白衣人没有给慕容晚音哀伤的时间,直接带着她飞快的往山下奔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雪已经下的纷纷扬扬了,慕容晚音努力的回了一下头,庄园的朱红门匾上,“慕容府”三个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耳边寒风呼啸,风雪裹挟到脸上的时候寒凉刺骨,慕容晚音攥紧了隐藏在袖口里的尖刀,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白衣人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她要带慕容晚音去的地方显然离原来的庄园路程很远,直到午后,白衣人至少挟持着慕容晚音在崇山峻岭和偏僻小道上飞奔了上百里路,但是速度并没有丝毫减慢,而且一直将慕容晚音夹得死死的,令她无法动弹。

黄昏的时候,白衣人带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慕容晚音进了一座山间的破庙,一声不吭的把慕容晚音扔在地上,自己走到一旁打坐休息去了。

慕容晚音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勒的酸疼的双臂,靠着满是蜘蛛网的墙角坐了下来,假装睡觉的闭上了眼睛。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偷眼看到白衣人已经靠着倾倒的佛龛睡着了,慕容晚音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庙门外,在覆盖了一层薄雪的枯草地上坐了一会儿,见白衣人没有出来寻她,便起身飞快的往山下跑去。

才不想跟着这个奇怪的毒舌女人学什么武功,上辈子自己为了生计,终日和尸体打交道。这辈子她不想再见血,只想做一个开心的厨娘,或者做一个棋师也不错,至于给那些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亲人报仇的事情,慕容晚音从没想过要逃避,但是报仇也不一定非要靠武力,何况她现在连对手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还是先从这个白衣怪人手里逃了再说。

慕容晚音一路狂奔,直到半夜才到了一个村庄旁边。

发现那个白衣女人确实没跟过来,终于感到安全了的慕容晚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村头一处小院,与村子隔着一个大池塘,泥土夯成的院墙,没有上过油漆的大门已经有些斑驳腐朽,院子里一棵落尽了枝叶的梧桐树,伫立在冬夜的寒风里。

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过来开了门。

听了慕容晚音忐忑不安的请求,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并没有露出半夜被打扰的不耐烦,和蔼的说:

“孩子,进来吧,粗茶淡饭家里还是有的。”

慕容晚音感激的跟在老妇人后面进了堂屋,这个家里的其他人显然都已经被惊动了,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从东侧的卧房里走了出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女孩,正睡眼惺忪的打量着慕容晚音。

听到老妇人让去做饭,那个中年妇女什么也没问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把怀里还在抱着的男童交给丈夫,自己匆忙往院子西侧的灶房走去。

慕容晚音从身上掏出一对银镯子,递给老妇人作为谢礼。

老太太连连拒绝,笑着说:

“粗茶淡饭不值什么钱,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孩子,你只管吃饱了睡一觉,要去哪儿,等天明了让柱子送你去。”

那个叫柱子的男人,应该是老太太的儿子,他憨厚的笑了笑,冲着慕容晚音点了点头。

慕容晚音看向站在老太太身后的那个七八岁的女童,见她虽然害羞的微笑着,但是眼睛一直羡慕的看着慕容晚音手里那对做工精美的银镯子。

慕容晚音站起身,走到小女孩身边,微笑着把银镯子戴到了小女孩的手上。

“这怎么使得,玲姐儿,快取下来。”老太太急忙对小女孩说。

叫玲姐儿的小女孩瞬间就红了眼圈,但还是听话的去取镯子。

慕容晚音拦住了玲姐儿,对老太太说:

“奶奶,我家是在附近州里做生意的,很富裕,今天我是不小心和家人走散,迷了路,这点东西你们就收下吧,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老太太见慕容晚音坚持,就勉强同意了,高兴的让玲姐儿给慕容晚音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