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塔

你确定吗?如果真有世界末日这回事,就凭我们几个?

1个类似于中世纪女巫那样的画家,2个建筑设计师,3个研究语言的,2个搞音乐的,1个生物学家,1个包工头?

还有一个过来陪现女友的我的前男友,就他那点钱,别说飞船了,能烧起两艘游轮就不错了;

哦,别忘了还有2个是过来烧饭的。

那我是来干嘛的?我哭笑不得。

“这种事情,就不要找我干了吧!”我压低嗓子和伊莱亚斯说道,我想下山回家,喝酒睡觉,还有稿子没有写!没钱了!

“林关和,我先带你们进去。”秦逸子向梅妮点了点头,示意我和伊莱亚斯向一块石壁走去,人们让出通道来。

我最怕这种“仪式感”了!阿里巴巴开门吗?!

“秦逸子!好同胞!好朋友!我就是个怂人!这种跟祭祀一样的事情就别找我了!”我不断地用中文说道!

“哈哈哈哈!”唐戈笑得差点弯下腰来,“大姐,你怂吗?你刚才多凶啊!”前男友有了新女友后,前女友就变成了大姐。

秦逸子把三只手指举到头顶,那是一个发誓的动作:“你现在的心理和我之前是一摸一样的,直到我进到这里,当时就决定留了下来。”

“我也向你保证!”说话的是蒙卡,我的第二本书的启蒙作家。

蒙卡的话让我放心了些,还是死死地拽着伊莱亚斯,就是死我也拉着他!

只见秦逸子先用手,在谷壁上快速地连着画下两个图案,然后,他就“撞”向了石壁。

秦逸子消失了!他直接穿进去了!

人们纷纷在石壁上画着,很快,他们都“溶”进了石壁里,外面只剩下我和伊莱亚斯、蒙卡、梅妮和托马斯。

“我向你保证,这里面没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可以计划的。”梅妮说道。

她的意思我知道,就是没人会把我弄死了,做成什么仪式。

“我在里面给你准备了酒。”托马斯和梅妮进去之前,竟然还给我开起了玩笑。

“塞林格,你还记得我的书吗?你随便画一个楔形符号。”外面只剩下我和蒙卡、伊莱亚斯。

我怎么会忘?我过去的人生里,对我影响最大的人也就两个,我妈和蒙卡。他的那本《楔形文字的奥秘》,里面的楔形符号就像一个个远古精灵,陪伴了我无数个失眠的夜,我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我伸出手来,在石壁上画下一个“鸟”的楔形符号,鼓起勇气,用手在石壁上一撑。

石壁没反应!我进不去!

“不,要做加法,至少两个符号。”蒙卡说道:“眼”和“水”合起来就是“哭”;“鸟”和“卵”合起来就表示“生”….“

“天”加“水”就是“下雨”…..“我接了下去,用手在石壁上快速地画出“天”“水”,手掌在石壁上一撑,我瞬间就进入了一片黑暗里。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对!我的登山包,我从包侧摸索出手电来,刚按下开关手电就掉了地上。

不对,为什么没有掉落的声音?为什么没有光?我明明拧开了开关!

为什么没有人先告诉我,进来后会遇到这种状况?!

“伊莱亚斯——!!”我呼喊起来,没有声音!我成为了哑巴!

“秦逸子——!!”没有声音!甚至口齿动作在口腔里的碰撞声都没有!

“唐戈——!!”我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一片死寂,这黑暗吃掉了我的手电光源,吃掉了我的声音,脚下好像踩了棉花,我是在漂浮吗?

我不知道。

我想跑,可是不知道这黑暗有没有边界,如果有,那是百鬼众魅在等着我,还是另外一个深渊?

我蹲了下来!紧紧得抱着胳膊!

想起有次我在体育馆做演唱会,1万多个观众居高临下,俯瞰着舞台上女明星,灯光闪烁,音浪叠起,她是最亮的那道光。谁都没有想到,场馆突然停电,黑暗瞬间就把着舞台吞没,四周只剩看台上的荧光棒凌乱挥舞,和1万多人的狂叫!

女明星当时就蹲下身去!那是常人的本能反应,我和工作人员愣了一会,才迅速往她的方向冲去。

她大声呼喊着:“XXX,快来救我!”这女明星的男朋友,就像射出的箭一样,第一时间冲到了她的身边。

没人比他快。

现在没人比我快,我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已经想到了死亡。

啊!!我还是想大声叫!没有声音;为什么我要来这里!没有回应。

原来极致孤独就是“永生”的味道,感知成了我的地狱,我是这至暗里最黑暗的粒子。

我想起我妈睡进棺木时的样子,想到伊莱亚斯的双眼,想到赵可儿的眼镜,最后,想到了自己,从我记事起一直想到现在。我什么都想了,因为我在这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

时间,没有时间。我一字不漏地想起了那个我最欢的科幻作家,他诗一样的文字:

“时间闻起来是个什么味?是尘土味,是时钟味,还是人类的味道?

想知道时间是一种什么声音吗?它是黑暗的洞穴中流动的水声,是哭喊声,是尘土落在空盒盖上的声音,还是雨声?

再想远点儿,时间是什么样的?时间是静悄悄落进黑屋子里的雪;时间是古代影院里上演的影片,一百亿张脸像新年气球一样坠落,坠落,直至消失。”

我一遍一遍地,无声地念了起来:

“它是黑暗的洞穴中流动的水声,是哭喊声,是尘土落在空盒盖上的声音,还是雨声?”

“时间是静悄悄落进黑屋子里的雪;”

“时间是古代影院里上演的影片,一百亿张脸像新年气球一样坠落,坠落,直至消失。”

突然,一股力量狠狠得把我拽下!

我看见光了,四周星星点点,这些星星点点因为我下坠太快,点就连成了线,就像阵阵流星正和我一起坠入隧道!

越往下,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上还是下,在这流星飞梭的背景处,这四周的深深远远中,密密麻麻漂浮着甲骨文、象形文、楔形文、方块字…梵文!中文!希伯来文!拉丁文!英文!更多的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这在我四周悬浮着的,仿佛爆炸开来的,是整个人类的文字史!

我哭了,哭得像一个在宇宙流浪多年的孤儿,当我双脚踩到地面,那13个人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一时间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蒙卡。

嘴里说的是:“一百亿张脸,像新年气球一样坠落,坠落,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