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塔

我花了半个钟头,把大家已经确认的信息搞明白了:三角形是一个符号,那漂浮在LS上空的马丘比丘三角形屋顶、我和伊莱亚斯腰上的三角形梅花痣、我们正身在其中的三角塔,隧道里变异蝴蝶以三角形轨迹飞舞。

为什么是三角形呢?

全世界的小孩子都知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古埃及的金字塔,石块之间没有任何黏着物,靠石块的相互叠压和咬合垒成就可以留存几千多年,我们过去的屋檐,也常常用三角形,这听上去并没有新意。

我追问了下去:“为什么你们会认为只有三角形是符号呢?”真正把我和伊莱亚斯拉到一起的,难道不是镇上那场高空漏雨?这三角塔里的圆柱形山谷又如何解释?

还有那个我从“时间墓地”扯下坠后,穿梭过的整个人类文字堆积的汪洋,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它如此庞大密集,更是像一个巨大的神灵,故意留下全人类的文字文明在无边际的太空黑幕里!

“什么整个全人类文字文明啊?”唐戈困惑极了,能让他困惑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穿过那个石壁之后啊!难道不是一片漆黑吗?那是吃掉了所有光源和声音的时间墓地啊!”我不瞎也不聋,又是个怂人,这才导致我进入那黑暗,又穿过整片文字史的汪洋后,才会第一件最想要抱住蒙卡啊!我认为他和我最感同身受那种文字堆积的震撼啊!

秦逸子的脸好像被抹了一层骨灰,唐戈也是,艾达也是,伊莱亚斯更别提了,他们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夏日草丛里盘行的蛇,当身边有人类经过,人类怕我,而我更害怕人类,原来只有我林关和一个人孤身经历了那一切,而他们穿过石壁就顺着阶梯而下,走进了那城乡结合部一样的妖精山洞里,在他们的经历里,根本没有什么全黑的时间墓地,也没有什么文字堆积的黑幕!

“对不起,塞林格。我不知道你经历的是那样!”艾达是真诚的,她们当时都把我的反应视为软弱无能,一个女疯子的诡异失常。

我不需要道歉,我向艾达投去“不怪你”的理解眼神,没有人可以描述地狱之火,也没有人可以向聋子解释正在跳舞的人不是疯子。

“伊莱亚斯!”我此时此刻奋勇无比,终于可以正视他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一大段责问:“现在好了!你在这里看见了真正的灭亡,这件事情就像一个终极的感叹号,你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躺下了!”他的话让我感到无比伤心,我此刻的想要平反的心情如此强烈。

“所以,你也见到了是吗?!”我无法接受,谁都可以责备我,但是不应该是伊莱亚斯,他是那个一步一步把我领到这里的人,是号称从小就认识我的人!如果不是他也和我经历的一样,又怎么会说到“真正的灭亡”“终极的感叹号”这样的字眼!

“所以,你也见到了是吗?!”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质问,它如此有根有据,可这男人还是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言,他不再像是那个把我从街上扶起,又紧紧抓着我的手带往萤火岛,一起泡过澡,把我压在身下不至于被蝴蝶划伤的男人!

我不认识他了,他的的沉默比话语更像一把武器,把我心里的委屈一把撂进冰冷的角落里,任凭我自行熄灭。

“小两口,别吵架!”这该死的唐戈,脑逻辑完全不在现场,如果我们这14个人里,只有我和伊莱亚斯穿过石壁的经历是一样,难道我不该问清楚?

“大姐!理智!”唐戈的嬉皮笑脸让我更加悲愤。

在我即将爆炸的时候,蒙卡和何塞、奈拉、千秋里代从树林中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蒙卡走上前来,拥抱了我。

“不,我很不好,我以为你也见到那一大片悬浮的整个人类文字文明。”不用多费笔墨,听完我描述的蒙卡,脸色果然充满了妒忌羡慕、渴望向往。出于礼貌,他也对我表示了抱歉我独自一人穿过那片时间的墓地。

千秋里代就像我们在日剧里经常看见的卡哇伊女子一样,当她离何塞近一些,就可爱柔和些,当她离何塞稍远,这女子的沉静就裹上了一层知性的气质。她是好看的,对我而言又是熟悉的,那是东亚女子特有的风味。

在奈拉正和艾达感叹托马斯的厨艺的时候,秦逸子打断了我们所有人。

“你们谁有纸和笔?!”秦逸子的样子就像一棵被雷劈击中的树,随时会冒出白烟来:“快给我纸和笔!”

千秋里代很快地就递给了他,他一边飞速画了起来,一边说道:

“外面可以见到的三角塔,它被夏木和冰山对半劈开;接着,三角形里是圆柱形的山谷,夏木和冰山对半劈开;当我们穿过石壁的那一边,12个人见到了山洞,而林关和见到的是漆黑的时间墓地,紧接着是整个人类文字史,伊莱亚斯见到的是….“秦逸子抬头望向他的好友伊莱亚斯,那哑巴让他放弃了追问。

当我在山洞里醒过来,我们穿过一片暗黑森林,来到这冰壁的一面,里面是蓝色的汪洋…我帮他补充了下去。

“紧接着…紧接着….”秦逸子手停在半空,那只笔,好像一个因为身体扛不住剧烈思考而不断抖动的蠢人。

“这是绝对对称啊!”我大声叫了起来!脑海里神经元正在撞击:“你们看!这整个三角塔被切分成两个三角形,从内到外,从左到右,夏天冬天,这一切都好像在对着干!这逻辑为什么如此简单粗暴?!”

“请你们听听这些词,黑白,生死,爱恨,冬夏,势不两立,水火,非此即彼、非彼即此…..”我一口气说下无数个词语,我不懂物理不懂建筑,但我懂得这个,那是我在大学选修的哲学课,提到过的:二元论!

“yin yang 阴阳”这是艾达在说话。

“不,阴阳不算,这里没有融合,只有绝对!那时间的墓地是绝对的“死”,什么光线声音都不存在;而这冰壁里的汪洋是绝对的‘生’,我们可以在水里呼吸,可以讲话,甚至漂浮!”我接过秦逸子手中的笔,把我说到的名词,依次标注在他画好的三角塔地图上。

在我30多岁的人生里,我第一次如此确定,比是否喜欢伊莱亚斯还要确定的那种确定,我一字一句说道:“那冰壁里面,还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