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说仙源
白色光晕笼罩衡子元颈首,生出无数荧光,汇入衡子元天灵之上,轻飘飘没入衡子元脑中。
下一瞬,却见夜鸠面色直变,口中喷出鲜血,身子直往后跌去。
其余众人慌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夜鸠惊道:“他脑中被人下了禁制,凶猛得很,我被反噬了。”
屈才飞道:“禁制?”
夜鸠盘膝调息,道:“简单来说,有人为他在精神海中上了一把锁,有人触碰时,便会自动反击。是一种极为厉害的保护禁制,想来应是他家人所下。”
彭瑞抚须道:“衡老将军征战多年,爱子心切,能有这神通也不足为奇。可有其他治愈之法?”
夜鸠摇头,道:“恐怕便是衡子元,也不知禁制如何得解。”
屈才飞道:“不治可会危急性命?”
夜鸠面色凝重,道:“自古精神海玄妙无比,他如今精神受创,我也不知日后可会留下什么暗疾,但致命倒不至于。”
屈才飞道:“如今深处敌营,顾不得此事,待逃离归境,再送他回家,衡老将军定会有办法为他医治。”
几人点头赞同,再商议逃离细节。
且说当夜,彭瑞救下屈才飞与衡子元二人后,未出一个时辰,便有轮班士兵来报,无悔崖内二人逃离,一路纵马而奔,往沙漠内去了。
林伯光大怒,一时不知是谁出的手,带人往无悔崖一看,却有血迹往沙漠去,纵马一路去追,誓要将二人捉拿,再寻出幕后叛徒。
这一追,便追了三日有余,立于黄沙之中,才知被骗,纵马回身,又是三日。
回到乡门道之中时,翻遍整个乡门道,屈才飞与衡子元早已不见踪影。
转而去寻若存之盟的人,却发觉早已人去楼空。
话分两头,那屈才飞一行人,沙漠内连日赶了四天的路,此时正在沙漠中歇息。
几人恐被林伯光追上,遂不走原路,而是往南直行,直入渊宗边境。
几日来,未有追兵,此时歇息,心中也少了几分紧迫。
衡子元已经清醒,几日马背颠簸,让他伤势未曾好转,若不是夜鸠多加照料,恐怕早就丢了半口气了,哪能有现在这般精神。
衡子元躺于黄沙上,笑道:“师傅,你可不知,那一日,面对种种酷刑,我咬紧牙关,不曾开口,便是连喊一声痛,也没有。”
自他醒后,小龙王王文慈便口快,告诉他乡门道中的传言,以及外人对他的称呼,衡子元便一脸兴奋,满面自豪,这四日,已在屈才飞跟前说了无数次。
平时总会一个人念叨,铁狼牙,再嘿嘿一笑,惹得其他几人直笑。
屈才飞道:“你好好养伤吧!这次回营后,我定上报叶将军,也帮你在军中传扬你的铁狼牙之称。”
二人相谈时,不争和尚已开始搭灶煮饭,平日里虽话少,但做饭却极为将就,只见他撩起僧衣短卦,从腰间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两指一撑,灵光萦绕手边。
只见布袋口光华一闪,一口大锅稳稳落于地上,再一闪,又一个铁架,再闪,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不争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虽是逃亡路上,这口饭却不能凑活。”
王文慈见众人看来,脸色不悦,道:“我这一身水系仙法,却要为你等逞口腹之欲。哼!”
嘴上不愿,手上却是一点,虚空中,一缕缕碧蓝灵气凝结,化作一颗实实在在的水珠,悬于空中,不出片刻,便有了半锅有余。
一收手,水落在锅中。
夜鸠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在锅边,屈才飞自知,那是油盐酱醋,本是制毒之用,此时却用于调味。
不争再掏出半袋米来,烧水下米,等着锅开。
屈才飞道:“仙家一脉,仙法神乎其技,却被几位做家常之用。实在是……”
夜鸠瞥了他一眼,哼道:“谁说仙法不可用于家用?哼,对你们渊宗常人而言,仙法确实神奇,难以企及,但对我等而言,也不过是一门手艺罢了。就像寻常百姓看你武艺了得,你便不用那把子力气挑水劈柴了?”
不争平和道:“屈施主,我等虽身怀神通,却也是凡人。樵夫得了宝刀,不也得用于劈柴?”
屈才飞见夜鸠恼火自己,道了声歉,不多言。
衡子元听几人聊起此时,这才想起,屈才飞在搏杀时,领悟了仙灵一道,忙问:“屈大哥,你前几日不也领悟此道了吗?”
屈才飞汗颜,惭愧道:“入了军中数月,才有些许精进,实在是愚钝了。”
王文慈笑道:“屈将军言过了。如今仙道没落,那些上古大能早已断了传承,虽说留有心法秘术,但如今世间又有几人能懂?能有几分领悟?便是我等,有家中长辈亲自指点,代代相传,人各有悟,到我辈时也残缺不全,哪有你想的那般神奇?”
看了一眼香味四溢的大锅,再道:“屈公子已踏足武道巅峰,如今再有灵力相辅,日后神通不必我等差。不必妄自菲薄。”
言罢,蹲在锅边,等不争盛饭。
屈才飞闻听此话,心中释然,扶起衡子元围在锅边,吃了饭,各自睡了。
这般行了半月有余,黄沙渐少,多的是枯黄草木,扎根于裂土之上,眼前多了些起伏的土山,越了一座又一座,终见延绵一片的葱翠碧树。
众人明了,已到了渊宗边疆雁栖林。
冠顶天边,根连地角;远看林时,青冠如蛇沿边绕,黄干似墙寸寸连;近看树时,枝如榫卯连结错,干似立柱节节升。外边是黄沙漫天,内里是云雾缭绕,好一处天地奇景。
那黄沙与密林间,相隔而开,互不侵犯。
前脚入了密林中,后脚犹在黄土上。
不争和尚拍拍树干,道:“此树名为连云冠。乃是渊宗东境特产,生于黄沙之边,干无杂枝,冠连青云,故此这般称呼。这连云冠能分泌一种汁液,与空气相触时,化作雾气,能阻隔沙尘。当地百姓称它为云冠将,护着东境密林不受黄沙所扰。”
屈才飞虽不曾亲眼得见,却也略有耳闻,赞叹一声。
夜鸠拿刀划开树枝,用玉瓶取其汁液,道:“这雾气无毒,汁液却能见血封喉,毒的很。行于林中,莫要扶树。”
几人了然,牵马入了林中。
出了沙漠,进了深林,几人脱了头上裹布,只觉浑身一松,那口鼻间的干燥也散去大半,湿润空气让几人精神大振。
不争和尚早年与其师傅云游,懂得辩位之法,道:“我等再往南行两日,能至九龙坡,坡上有一村落,可在那里歇脚。”
几人再无异议,一路向南,往那九龙坡行去。
行了两日,远远便瞧见一处山头之上,有一座凉亭,几人半月不见人迹,如今见到人烟,心中惊喜,不作耽搁,上了山,入了凉亭内。
不争和尚立于凉亭,往下一指,道:“那便是九龙坡,村落便在此处。”
四人探身看时,心中突生怒火。
那村落立于山坡,房屋林立,应是万人之族,此时黑烟滚滚,席卷九龙坡。
几人本非常人,目力极佳,立于凉亭,仍能见到那一个个奔逃的人影,那明晃晃的钢刀,逃的人,身着布衣,手无寸铁,追的人,身着甲胄,手握钢刀。
听不见呼喊之声,只见那布衣脸上,满是绝望恐惧,涕泗横流,有人下跪求饶,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奔走呼喊。
那钢刀无情,人更无情,手起刀落,不见丝毫犹豫,鲜血染红甲胄,犹不自觉,头颅滚落脚边,只当一团草垛,踢于一边。
村落边上,立马挺枪,严阵以待,将那村落围个水泄不通,逃来之人,长枪一捅,穿颅而过,身后持刀者,再横砍一刀,成了葫芦。
有那老弱之辈,躲在屋中瑟瑟发抖,外头持刀者,抬脚一踹,门哐啷而开,再出时,便是满身血污,面目狰狞。
女流之辈,奔于道路者,刀枪无情,横死当场,躲于屋内者,被那持刀之人挟持,极尽下流之事,再惨死刀下。
未多时,村落中,已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屈才飞胸膛无名业火腾腾直冲脑门,就要冲下山去。
三人赶忙去拦,骤然之下,却难做奈何,王文慈双手一招,灵力喷涌而出,化作两条水龙,缠绕屈才飞身周,水龙一绕一聚,形成一颗巨大水球,将屈才飞裹入其中,浮于空中,缓缓飘回。
屈才飞被水一呛,冷静下来,怒道:“为何阻拦?”
不争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回道:“山路看时近,行时远,你从此下山,最快也得半日才到。”
夜鸠哼道:“就算你去了,也敌不过那些人!再说,那些可都是渊宗将士,你出手,便是叛国!”
屈才飞怒吼一声,双拳萦绕灵气,直往地面砸去。
那青石所制凉亭,瞬间皲裂而开,若不是不争和尚踏脚化解了劲力,想必此亭便要坍塌。
屈才飞道:“他们为何这般做?”
夜鸠叹声道:“还能为何?要么是因为镇压叛乱,要么搜寻叛党,要么搜寻余孽。不论何等原因,这些村民皆是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