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愉梦之园

带着满脑子的信息和混乱,悦风步履错张的离开了那里。甘愿不是甘愿,他叫花冷,可他为何要骗我?难道真的只是他说的那样吗?还有南容刚刚说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一样?如何不一样?难道他们不是出身普通人家吗?忽然间,悦风想起了九年前她刚来到竹愉园的第一天,南容带她来到那座学堂小院儿里时跟她说过的话:“创建竹愉园以前,我也是个普通人,是个从草屋檐底下走出来的寻常少年。。。”当初的一字一句如今还如言在耳,可现如今怎么就。。。话锋一转,成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了。。。还有花冷,南容说若是有一天我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什么真实身份?

一路走,悦风脑中的疑问也就越多,呼吸也就越发沉重,就如同她此刻的步伐一样。不自觉地,原本要照原路返回房间的悦风竟然走到了促织亭,而它的斜对面就是竹愉园的正门。又是不受控地,悦风抬脚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却在双手快要触碰到木栅栏的时候,右胳膊忽然被人攥住,而后整个人向后一转,跌入一个特别结实的胸膛里。紧接着她就听见了一个颤抖的声音问她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轻飘飘的声音。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啊。”抱着她的人收紧了他的双臂,声音也比之前更加颤抖、更加激动了。

“可你不是我阿爹。”依旧声音轻飘,“我要去找我阿爹和阿娘。”说完悦风便双手去拽那人肩膀的衣服,但却怎样都拽不开他。

倒是那个人,见怀中之人异常如此,不禁主动放开了她,只是双手从我的后背转到了我的双颊处并轻抬起她的脑袋。“悦风。。。丫头,”那人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害怕,“我的丫头,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啊?”

因为脑袋在他手里,所以悦风只能与那个人对视。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啊,对上的一瞬间,悦风在心里不禁有个声音响起。但是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为何他会如此惊恐,如此害怕呢?而且这双美眸里因为有泪水的积满而显得闪闪发亮,像极了天上的星星。星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炸了一下,也让她瞬间找回了些许的理智。“南。。。容。”悦风轻声叫道。

那人听自己如此叫他,喜悦激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连忙点头应道:“是。。。是,我的丫头,我是南容,是南容,是你的南容啊。”

一行泪从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滑落,悦风再一次下意识的抬起手极轻极柔的为他擦泪。“不哭,我的南容。”

“不哭,不哭。”见她的神情、状态均回来了些,起码不似刚才那般可怕了,南容终于破涕为笑了。

“花冷呢?”

南容的笑瞬间凝在脸上。

“我今晚本想在你屋里睡,可等到亥时三刻也完全不见你的身影,我害怕你出什么事就出去找你,最后在一片有好多竹子的地方找到了你。”悦风诚实的说道,因为面对他,她不会说谎。而南容脸上的震惊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刚刚花冷有句话说的很对,亥时以后的竹愉园是不会再有人走动的,所以他们的对话也根本不会被外人听到。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悦风这个例外。

“你都。。。”南容的表情错综复杂,口吻磕巴,说不成句。

“嗯,”悦风点点头,“都听见了。”

“所以你刚刚是要。。。”南容的声音再次变得颤抖。

“我本来是要回房的,但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

因为那是你于无意识中作出的选择!南容在心里后怕的想到。

“南容,花冷他。。。”

“丫头,我们今晚不想这些了好咩?嗯?”南容笑着对悦风说道,声音极其温柔。

似乎还有一种催眠的功效,紧接着,悦风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丁香花的味道,而后她就双眼一闭,昏睡过去了。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快上午了。素色的帘帐,素色的床单与被子,远处的深色桌布和桌上那套红色茶具,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这不是悦风自己的房间。

“南容。”悦风转回目光,看着床边之人轻声叫道。

“才看到我啊。”南容“受伤”的说道,“还真是吃醋呢,悦风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竟然不是我呢,亏我还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心想着等你早上一醒来便能瞧见我呢!结果。。。唉,腰酸,心痛头也疼啊。”

“你一晚上。。。没睡?”悦风完全没想到。

“是啊,你个没良心的。”说完,南容抬手在悦风脑门儿上用力弹了一下。

但其实,是他没敢睡。除了怕他的丫头再跑了,还有一个更主要,也是重要的原因:丫头吧,睡觉不老实,脑袋总是会睡着睡着就从枕头上掉到床上,以至她第二天总是跟自己喊疼喊酸的。所以从九年前起,他便每天晚上都要到丫头的房间去看一看,瞧一瞧。但是每次去,也真的是没有一次例外的,要不就是某妞儿已经完全睡到了床上,要不就是正在“掉落”中,而同样时没有一次例外的,南容脸上一定会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几乎是没有声音的走到床边,把床上的某妞儿重新摆好,放正,而后他会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安静坐着,双眸柔和缱绻的望着自家丫头的睡颜,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而阳,美丽异常。昨晚也不例外,看着看着他就笑了,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眉头就又皱了。今晚的那番对话被丫头听了去,不知明日她会如何质问自己,会不会从此后就厌恶自己、讨厌自己了?还是,会想刚刚那样,离开自己。。。不敢再深想下去,南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长得太妖孽的男孩子啊,不要总是皱眉,不合适的。”白天马车上一天给自己展眉时说的话忽然间在耳边响起,哪怕是已经成为过去,哪怕是已经成为了回忆,可丫头当时那严肃、正经,甚至是略显“老成”的口吻和腔调还是让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丫头。”玩闹之后,南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严肃,很正经。

“嗯?”

“昨晚的事,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不想。”我诚实地说道。

“为什么?”南容很是惊讶。

开口回答他之前,悦风拿起他的右手放在她的双掌中,一边来回玩儿弄着一边不着急不着慌的说道:“我十三岁就认识你了,到今天已经整整九年了。这九年里,你从未跟我提起过你的过去,而我也从未问过,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你难过。而花冷,我昨晚也听了个大概,事出有因的话,自然不会怪他。”

“那。。。甘愿呢?”停顿了些许后,南容问道。

“我不认识她。”平静的回答。

这次,南容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盯着那只被丫头玩来玩去的手看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这期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唯一的声响就是窗外的鸟鸣声,很脆,很悦耳。

“小时候的甘愿和你一样,”长久的沉默后,南容忽然开口,也将悦风的注意力从他的手上转到了脸上。“也是个皮肤白白净净的,性格和你一样活泼、外向,也特别喜欢笑的女子。她比花冷小八岁,两人自小玩儿到大且相互喜欢,却在花冷准备提亲的前一个月被当朝皇帝选中,送去中原嫁入了皇室。”

“为什么?”悦风惊讶的问道。

“为了罽宾国的利益。。。也是由此,花冷厌倦了皇室的生活,就跑来了这里帮我当掌柜的了。”

那这么说,你也是。。。悦风看着那双落寞的眸子,心中不禁念道,毕竟昨晚他曾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她心中自是不言而喻,可她亦是早已说过,南容的过去,她既不会问,也不会主动提起,除非有一天他愿意主动告诉她。想至此,悦风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轻捧他的双颊,柔声说道:“南容,人活一世,谁能没有过去?谁能没有秘密?你不愿意说的,我自不会勉强你,但是我。。。南容你抬头看着我,看着我啊。”

南容这才抬起了他那双眸子,悦风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因为从这双眸子里,除了落寞,她还读到了哀伤,是和。。。你自己的过去有关吗?不然为何会是这般神态,又为何你的眉头回皱的和昨日一样紧,一样深。而原本到嘴边的话也被悦风改成了一吻,在他眉间的轻轻一吻,似微风,似羽毛,落在他眉间,也落在了她心里。

“妖孽。。。”她轻声唤他。

“不要皱眉,不合适的。”他笑着在她脑顶上轻拍了下,口吻软萌,又可爱。

“记得就好。”

“从不敢忘。”

她挑眉看他。

“噗!”的一声,南容笑了,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改口道:“刚才是我。。。忘了,对不起。但是我发誓,绝无下次!”

嗯,看着他真诚的表情,重新舒展的眉头和再次明亮充满笑意美眸,悦风的嘴角再次上扬到它满意的弧度,心脏也相当配合的加快了它的“步伐”。只是这一次,悦风没有逃避眼前人或是像以往那般不好意思,而是勇敢地直面于他,在他脑顶上轻拍了下,略微歪着脑袋说道:“对咩,这才对咩,这才是我的好南容咩。乖。”

灿若星辰的笑容过后,南容起身倒了杯水给她,悦风双手接过后大口喝了起来。

“一会儿花冷就回店铺了,走之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南容站在床前说道。

“花冷经常睡在这儿咩?”忽然间,悦风问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特莫名其妙的问题。

“极偶尔。”轻柔地帮她擦了擦嘴边,而后拿过她手里的水杯又放回了原处。“我先过去,等会儿你就到饭厅找我们吧。”

悦风点了点头。

又一个温暖浅笑后,南容缓步离开了。

一炷半香之后,悦风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了饭厅。南容还是那个南容,衣着、笑容一如昨日与刚才,只是在看到花冷的时候,悦风稍微有了点儿犹豫和。。。别扭,主要是因为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所以进门好一会儿后她都站在门口再未向前一步,且目光也是直视于他却半天张不开嘴。

花冷亦是如此。

“就叫他花冷吧,丫头。”南容见此尬境,主动开口道。

“嗯?”悦风看向南容,不解。

南容正朝她这边走来,脸上带着好看的浅笑,声音轻柔地说:“花冷都知道了。”

脸上的表情由不解转变为呆滞,而后机械的转过头去再次瞧着眼前之人,嘴巴微张。

倒是花冷,他先反应过来,也是带着微笑上前两步走近于我,说道:“昨天实在是万分抱歉,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于你,还望你这个竹愉园的女主人能够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个外人计较。”

“哪里,客气。”依旧是呆滞的表情与口吻,然后悦风听见了南容在自己耳旁的轻笑声以及他在她后脑轻拍了两下。倒也是神奇,他这两下轻拍之后,悦风竟真的有些“恢复”了正常。

“那便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花冷站直了身子,双眼比之前略亮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整个人都显得比刚才精神多了。“我叫花冷,今年三十四岁,是「冷言糖果铺」和「冷语茶馆儿」的。。。代理掌柜的。”

“代理?”悦风纳闷儿。

花冷先是瞧了一眼南容,笑了一下之后又重新瞧着悦风,说道:“是啊。你家男人啊,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懒。店铺从开张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玩儿隐形,进货、查账、售卖这些他通通不管,更不过问,全部甩手给我一个人。唉,命苦,心累啊。。。”说完,一边又瞧向南容一边假装抹“眼泪”。

悦风也转过头去,却只瞧见南容笑而不语。

“那也是因为他全然信任你啊,所以才会不管不问呐。”悦风一本正经的说道。

“哈哈。。。”南容在她身边笑的很开心,很灿若星辰。

“你们。。。两个。。。”花冷憋着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手一直在拍着自己的胸口。

好像很痛苦,悦风瞧着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南容,他怎么了?”她脑袋微偏,但目光却不曾移动的问道。

“没事儿。”南容轻搂住他的丫头,一边带她走向餐桌一边轻声说道:“他又一口老血卡在那儿了,不用管他。来,我们吃饭。”扶她坐下后,南容先是轻拍了拍他家丫头的脑顶,这让悦风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都快忘了这个轻柔地动作了。所以在他轻拍完她的头顶后,悦风的目光极其自然的转到了那双深邃美眸上,与它们四目相对的同时,她的嘴角也是随心而动,弧度自然,恰到好处。南容亦之。随后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他问道。

“胡辣汤。”没有任何犹豫,她脱口而出。

“馋猫。”宠溺的的一声之后,南容便笑着为她盛汤。

就像之前所说的。自她入园以来,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他亲手负责的,九年来,他不仅养刁了她的口和胃,更是把她饮食上的一些忌口和吃东西的喜好都摸的清清楚楚。就好比此刻桌上的这份儿胡辣汤,从九年前他第一次做给她吃,她便深深地爱上了它!抛开某人的手艺不说,单就说这碗汤,若是冬季喝它,全身温暖舒适,若是夏季喝它,则大汗淋漓。虽暴热,但也是种享受,只因为—那是他做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胡辣汤也成了他们家餐桌上“出勤率”最高的一道美食。而至于其他的主食或是果菜,虽然也很美味,但却都不及一碗胡辣汤在她心里的地位!

南容把盛好的汤轻放在悦风面前,又把几份清淡的小菜往前推了推。“慢吃,不着急哈。”柔软软萌的声音自她右耳旁传来,心动之余,她听话的拿起勺筷,专心吃起早饭来。

“诶,卡血的,你回魂儿了没呀?”忽然间,南容提高了音量,挺直了身子对着门口喊道。“气儿顺了就过来吃饭。”而后便不再管他,给自己也盛了碗汤,和他的丫头一起吃早饭。

倒是悦风,刚被胡辣汤这么一馋,竟把花冷这么一个大活人给忘了!南容的话音一落,她就赶紧转过头去瞧着花冷。嗯,气儿不憋了,呼吸也顺畅了,手也不颤巍了,看来那口“老血”已然下去了,但是。。。“南容啊,你要不要给他号一脉啊?”悦风转过头,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没事儿的丫头,吃你的啊。”又是头顶的两下轻怕,又是轻柔软萌的口吻,悦风看着南容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和笑容,便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喝她的汤,吃她的东西了。

“南容,我真的,早晚有一天。。。”坐下来的花冷咬着后槽牙,愤愤的说道。

“会被我气死,是不是?”南容很自然的接过花冷的话,顺便把木勺递给他。

“你知道就好。”依旧是愤愤的花冷,连接木勺都很不友好。

“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南容喝了口汤,又继续说道:“我可没那个本事。”

“切!”花冷“鄙视”了他一眼。

之后,便没有人再开口说道。而悦风的思绪则回到了今天早上还没起床时,南容对她说起的关于花冷和甘愿的事情。悄咪咪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吃东西的花冷,表情正常,胃口也不错。忽然间,她心里升起了一个疑问:不知花冷现在是作何感想?如果他的甘愿没有被送走,没有嫁入中原皇室,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的话,也应该会像她和南容这般,每天坐在一起,共同吃着寻常菜,聊着没有营养的对话,每天过着平凡简单却很幸福的日子吧。而且按照年龄推算,如果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的话,那花冷与甘愿的孩子也该是到了上学读书的年纪了,多么幸福美好的“一家三口”啊。。。

“唉。。。”不自觉地,悦风竟把心里的那口气给叹了出来。

“怎么了?”花冷瞧着她,一脸不解。“吃东西还叹气,可不好哦。”

唉,又是一口气,只是这回被她叹在了心里。。

“是不是吃撑了?”南容问道,“三碗汤两个饼,今儿早上可是不少吃。”说完还抬起手准备给我顺后背。

“没有没有,南容,我没撑着,没撑着。”九年来,她第一次拒绝了南容的关心。而后悦风瞥了一眼花冷,依旧状态正常,没有任何不好。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失落和不可思议,以及他悬停在她后背很久都没有收回的手。

“唉。”又是没忍住的一声叹气。

这回,花冷可是再坐不住了。他双肘支着桌边,俯身向前于她,一脸自恋的说道:“怎么,是不是后悔了?不该那么早的认识南容。虽然我没有他的好厨艺,心也不似他那么细,但光就脸来说,我们俩—不分高低吧?”说完,还抿嘴笑了笑。

“没有!完全没有!!”挥挥手,直接把他打回原形,“完全没得比!!!”说这话时,我极其认真,极其认真。

“你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对儿啊!”说完,花冷又捂着胸口重新坐了回去。“那你看着我叹什么气啊?”

“别问,你会受伤难过的。”

“我现在已经是一口老血加老痰卡在这儿了好吗?”花冷忽然提高了嗓门儿,一脸欲哭无泪和“求死不能”的样子。

“哈哈。。。“悦风忍俊不禁。

谈笑间,音桴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南容耳旁轻声了几句后,南容猛地一下起身,连话都没跟他的丫头和花冷讲,径直的走出了餐厅。音桴再向他二人各自欠身之后,也紧随着南容出去了。

“看来得是我送你离开了。”望着门口,悦风说道。

“也好。”花冷也瞧着门口,轻声说道。

而后二人互对了了一眼,共同离开了餐厅。

初夏时节的竹愉园虽不如盛夏那般绿意盎然,五彩缤纷,可依旧有许多耐不住“性子”的小可爱、小生命们受够了严冬的酷冷,春季的枯燥冷风,在天气才刚刚转暖的初夏便已吐露芬芳,花颜全展了。漫步其中,无需刻意提鼻,因为温柔的“风姑娘”会把这些香味儿通通送到你身边,你的鼻腔,你的体内,无比舒适,无比愉悦。

“昨天糖果店的事,是我粗鲁和失礼,伤害到你,我欠你一个道歉。”花冷停下来注视着我,用特别真诚的口吻说道。“悦风,对不起。”

阿娘曾说过,人生在世,没有不犯错的,但是认错的态度远比形式重要。所以花冷刚刚的那句道歉,悦风绝对相信他是发自内心且认真对待的。所以她也站直了身子,双手扣在身前,一脸微笑的正要开口回他“没事儿”,可嘴还未张开她就瞧见花冷他紧随语音而落的竟是朝她深深地一鞠躬!向她这个小丫头!这可着着实实吓了她一大跳!且不说这是竹愉园,周围有没有人,单就是年龄这一块儿也是让她万万承受不起的啊!

“别别别。。。千万别!您这。。。”悦风赶忙扶起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说道。双手在身前抠来抠去的,两眼也慌乱的没个落点。悦风自知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囧,很让人觉得可笑,但是没有办法,她就是这样啊。遇到点儿事情就容易脸红,心跳加快的,有时候还会不知所措,就像现在。唉,叹了口气之后,悦风“勇敢”地抬起双眼,正视前面之人,用体内的全部底气说道:“您能。。。同意我叫您。。。花冷,我就。。。很感激了。”说完,悦风又是快速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瞧他。

等了一会儿后,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莫不是真的生气了?完了完了,这可咋整?这要是让南容知道了,那他还不得。。。果然,有些雷池还是越不得,还是先道歉吧。悦风在心里默念道。于是她再次抬起头,双眼注视着花冷病重新站直了身子,开口刚说了“花前”,辈字还没吐出来呢,眼前的人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虽说也挺好看的吧,但是和南容比,还是远差了一大截!嗯,嗯嗯!!而她的那声「辈」也完全淹没在花冷那爽朗的笑声里。也不敢说话,就这么眨眼瞧着他,好家伙,这人这么能笑呐!好家伙,悦风在心里默念道。等花冷笑够了,悦风也换上了笑脸,等着他开口说话。

“刚刚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花冷抹了把眼泪,说道,“我这人就是这样,笑的时候特别放肆的笑,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更不在乎他们的眼光。”

哭的时候也是特别放肆的哭,悦风在心里接话道,没敢当着他的面儿把这话说出来,怕又勾起他的伤心事。

“那说明,前辈也是个率真直性子的人啊,”说完,我们又一起往前走。

“真是不公平!南容比我大了那么多,你都直呼他全名,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前辈了?不成不成,太受伤了。”

“又要卡血?”悦风侧过头去,半开玩笑的说道。似乎经历了刚才的那场小纠结后,她能以更轻松、更自然的心态去面对他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刚刚的大笑吧。

果然,在听到悦风的问话后,花冷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的瞧着我说道:“简直。。。跟南容一模一样的口吻。”

“哈哈。。。”而后悦风伸出左手对他说道:“第一,南容是我喜欢之人,对喜欢之人当然可以直呼其名了。第二,我家南容并没有比你大很多,只是两岁好咩?第三,我刚才叫过您全名啊,可您没理我啊,那我自然认为是您不同意,所以就改口叫您前辈喽。”

“苍天。。。苍天啊,”花冷「痛心疾首」道:“从前一个南容还不够,如今连他养的媳妇儿也。。。”

“哈哈,客气,客气哈。”这话听的悦风很是舒服和享受。

又来到促织亭了,昨晚的那一幕又极其配合的出现在她脑中。自然的,悦风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被忧愁取代,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昨晚南容在这里的一切她也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以至到现在,自己都还心有余悸,眼眶发热想哭呢,但却被强咽了回去。

“我很高兴。”花冷从后面走上来,站在悦风旁边,口吻平静地说道。

因为悦风刚刚一直在回想昨晚,所以对于花冷的突然出现,突然发声以及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均是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她只是侧过脸来瞧着他,等他解答。

没有回头,却像是读懂了她的心里话。花冷笑着说道:“你不介意年龄之差,且愿意用你的全部人生却陪他、照顾他,给他爱,逗他开心。”而后花冷才转过头,目光柔和的瞧着悦风,脸上笑容依旧的说道:“悦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世人的眼光是他们的事,我只爱我爱之人。”举头三尺有神明,悦风绝对发誓这是她最本心,最真心的话。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刚刚花冷的一番话,也确实听的她心里一酸。

“运气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但是你很幸运,南容亦如此。”

这是悦风第一次如此正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花冷,与他交谈。自从知道了他和甘愿的事情,悦风便一直刻意避免这方面的话题,也因此有些话她是放在嘴里说的,甚至刚刚她还推拒了南容,可没想到到了这儿还是。。。悦风扯动了下嘴角,但依旧什么都没说,她的目光也仍在看着花冷,等着花冷继续说。

或许是花冷自己意识到什么了吧,扯了一个笑之后,他用一种较为轻松的口调和语气说道:“南容啊,你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衣食无忧的,可当年创建竹愉园之前啊也是穷的叮当响,整天不是山洞就是树底下的,吃的也很简单。当然啦,现在吃的也依旧简单,朴素。”

这是悦风第一次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南容的过去,所以整个过程中她都双唇紧闭,双眼紧盯的看着花冷,双耳开到最大,眼睛不敢眨,表情极为认真、专注。

“一看你的表情啊我就知道,南容他从未跟你讲过这些,对吗?”花冷笑着问我道。

“嗯,”条件反射的点点头,“也是我从未问过。”

“为什么?”花冷很是惊讶,“你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九年诶!这么多年,这么多天,这么多个春秋,你们每天朝夕相处,你。。。从未问过他?”

“嗯。”又是点点头。

“不。。。好奇?”花冷有些难以置信。

“不想。。。他难过。”

似乎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花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且他看像悦风的眼神里除了惊讶、震惊外,好像还有一丢丢的。。。审视。四目相视了一会儿后,花冷忽然释怀了,哈哈两声大笑之后,他重新抬眼看着悦风,说道:“南容此生有妻如你,我真的,真的替他感到开心。悦风,也谢谢你今日所言,祝福你们。”

“谢谢花冷前辈。”悦风亦是真诚且开心的说道。

“所有人都说他是上天的宠儿。不仅生就了一副极好极好的皮囊,更有一副温柔软萌的好嗓音,旁人难以企及的儒雅气质,美好温暖至极的笑容,还有他一手创建的竹愉园。。。似乎世人眼里的南容就是个受上天完全宠爱的孩子,别人想要的他全部拥有了。呵,可笑!哪里有什么「宠儿」一说,南容能有今天,全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打拼来的!”

悦风心下一痛,眉头也不自觉地紧皱了。但在花冷转过身子来正面对我的时候,她又瞬间松开了眉头,笑看于他。

“但是这句话我也略微同意,悦风可知为何?”

悦风摇头。

“正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所以老天终于于心不忍,让他通过一首小调找到了你。”

悦风感激地对他笑了。

“悦风,南容不易,以心换心。”而后花冷抬手在我肩膀上稍稍重拍了下,脸色凝重地对我说道:“但愿你今日所言,亦是对他一辈子的承诺。”

“定不失诺!”悦风亦是坚定且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