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愉梦之园
“爹爹刚才,缘何那么说?”
竹愉园山下的河谷内,一辆高级马车在一众小厮的快步小跑中平稳地朝谷外驶去,与来时的缓慢不急形成了鲜明对比。
马车之内,一对儿父女对望而坐。刚刚问话的少女此刻正杏目微眨,满脸疑惑的看着对面之人。开口回答之前,老者还是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胡子,而后一脸笑意盈盈地回答道:“童儿,不喜欢刚刚那个干净、有礼的男孩儿吗?”
少女闻之,嘴角立刻向上而扬,上唇轻含下唇,双目低垂看着怀中的礼盒。
虽未回答,安世侯却是笑意更浓,笑容更深。于是他再次摸了摸胡子,笑着调侃道:“陬月二十八,吾家幼女年满及笄,榴月十三,初遇音桴,人虽已走,心却未跟呐。”
“诶呀爹爹。。。”少女娇羞地朝左侧扭了扭身子,顺便更紧了紧怀中之物,“说哪里去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少女的喃喃自语了。
“及笄已过,便是成人。既是成人,那么有些事,爹爹便不再管你。”收起之前的玩笑心态,安世侯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一般认真一半感慨的说道。当然,这里面更多的是不舍。
“爹爹。。。”虽然年幼,平日接触的人也少,可童语却不是那种一问三不知、不谙人情的憨傻之人。尽管刚刚自己一直沉浸在娇羞与喜悦之中,可爹爹语调中的包含的情感自己却是听的明明白白。所以当她转回头,对上那双已尽显苍老的双眼时,童语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似是被堵住了般,除了一声“爹爹”,竟是什么也说不出了,只能眼睛微湿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爹爹都知道。”安世侯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温柔地说道:“没事。”
童语终于忍受不住,流下一行清泪。
送走花冷后,悦风径自一人去了园子后山,用竹篮随手采了几样果子,也是洗也没洗就直接塞嘴里了,之后又哼着随口编的小调回了她和南容的广莫寒,在屋前的石阶上边吃边等他。果然没一会儿,院儿外传来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嘴角自动上扬,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下意识的拿起一颗小圆果,先吹去上面看不见的灰尘,而后又极为小心、极为认真的剥去了外皮,最后一小块儿果皮被极轻极柔地剥掉后,南容也恰逢其时的走进了院子,悦风立刻起身,左手小心地拿着粉通通、水灵灵的果子,满面笑容的朝他蹦跶而去。
“诶!我的南小萌!”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她俏皮的叫他道。
南容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南。。。小萌?我的丫头,你又给我改名啦?”说完又是脑顶上的一拍。
悦风呵呵一笑,手摸着他刚刚拍过的地方,说道:“给喜欢之人起外号这事儿,我可是「嘴到擒来」哦。”
“哈哈。。。”简单一句话,又引的南容灿若星辰。
唉,南容啊南容,为啥你笑起来就会如此好看,如此有魅力让人上瘾啊!!!
见她有些发呆,南容先是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而后用他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嗓音说道:“去果园了?丫头。”
“诶?”听闻此话,悦风才想起手上还有一颗果子呢。“啊,对!”把手递到他嘴前,“特意给你剥的,啊!”说完她又把手往上抬了抬,双眼瞧着他的唇,等他张口吃掉。
但南容却似乎并不着急吃,而是轻握住她的手。
悦风顺势上抬目光,却正对上了他那双充满了浓浓柔意的明亮美眸,虽只是抿唇浅笑,可这笑意还是由嘴角上传到了眼睛,特别迷人。
极为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可那家伙却是满脸正经,落落大方。
“吃。。。是不吃。。。”仿若有两个火盆在烤着她的脸,顺便让她说话也不利索。
还是笑而不语,媚而浅笑的瞧着我。
“不。。。不吃。。。算。。。算了。。。”实在是不敢再瞧他,也实在是被他瞧的不行。在脸还未“炸”之前,她把目光又退回到了果子上,同时把手从他嘴边收了回来,却哪知她刚收还未收至眼前时,南容却忽然脖子一伸,一口吃掉了她手中的果子,顺便还碰到了她拿果子的那两根手指。
湿滑。。。湿滑的,微风一吹,还有点儿。。。凉。。。
心跳,似是再也。。不受。。。控制。“无赖!”极小声的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悦风低着头,脸上带着两坨“猴屁股”回到了刚才的石阶上。
“我本就是个无赖啊。”这货倒是“正直诚实”,继续落落大方道,“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边说边往丫头那儿走去。
所以才觉得当初被你「骗」了啊!我在心里对这家伙大嚎了一嗓子,随手拿起旁边的一颗果子,混乱的剥了起来。
“我这果子种的可不容易,丫头这样胡糟乱剥,我可是会特别心疼的哦。”紧挨她而坐,又轻柔地接过她手里那只被剥的不成形的果子,转了两转之后将其一口吃掉,而后转头看着丫头。
“诶哟!”早已羞的不行的悦风哪里还敢再与她对视,趁着心还没完全炸掉之时,赶紧把脑袋埋进南容的怀里,来回摇晃。
“哈哈。。。”头顶传来南容愉快悦耳的声音。
之后,他就搂着她,在这静谧的小院儿里坐了好久。
“丫头。”
“嗯?”
简单温暖的呼唤,一如从前于现在的他;
平稳冷静的回答,一如此刻的我。
“在想什么?”南容搂着他家丫头的那只手稍用力的捏了捏。
她抬起头来重新望着他,开口回答他之前她亦是学了他,在他脑顶上轻拍了拍,而后用神秘兮兮的口吻说道:“秘密,嘻嘻。。。”
“嗯。。。”南容微微侧过头,用那双漂亮又明亮的美眸回望着他的丫头,嘴角浅笑,不语。
“嗯。。。”这一回,她又学了他,嘴角浅笑。但又不完全相似的是,她的双腮微鼓,两眉压低,眉头微皱,脑低和身子都倾向于他,两眼仔细又专注的盯着眼前人。
静谧的小院儿里,飞角屋檐下的石阶前,两个浅笑玩闹的幼稚人,但凡此时院儿外有人路过看到此景,定然会在好笑之余更会不自觉地生出一份温馨和美好之情之感,而后悄然离去。
“容啊。”她眨了眨发酸的眼睛,两腮也有些瘪了下去。
“嗯?”没有任何变化的家伙。
“我快斗鸡眼儿了。。。”感觉眼眶有泪水在积攒。
“哈哈哈。。。”南容笑的很大声,声音特别爽朗。
唉!虽说南容笑起来,尤其是大笑起来真的是特别、无敌、超级好看!每次看到都会让她心花怒放,心跳加快。然奈何此时、现在,她的两眼真的又酸又痛,似乎还有眼泪要随时往外溢。没办法了,她只得用手捂住脸,闭眼缓一缓。可几乎是同时的,她刚闭上眼,左手手腕便被他轻握住了,右手也是如此。紧接着,她的两个手腕便被他极轻极轻地拿开了,而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着他。
南容也不说话,只是浅笑着靠近他家丫头。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他稍稍抬起了下巴,双手轻扣她的脸颊,而后用特别魅惑的表情和特别轻柔的「口风」轻吹着她的眼睛,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特别轻,特别柔,特别。。。舒服。
她坐在那里,两眼无固定点,至于膝上的两手把裙子攥了松,送了再攥的,很是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南容吹了多少下,只知道最后他坐回去的时候,她的双眼已经不再酸涩疼痛了、想流泪了,还有原本平整顺滑的裙子衣料也不知何时被她攥出了许多道折痕。
“可舒服了?”他柔声问道。
“嗯,好多了。”她诚实的回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去面向他,双手成拳的放在他膝上,道:“你怎没酸没痛没反应啊?”
“哈哈。。。”他一脸得意,挑眉道:“秘—密。”
“啊!臭南容!”她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哈哈。。。”南容又笑的特别开怀,特别开心,也再次把我搂进怀里,抱的特别紧。
她亦双手轻环住他的腰。
很细。
“刚刚事出紧急,也未来得及跟你说上一句话。丫头,可会怪我?”温暖软萌的嗓音,一如他笑起来的样子,美好,璀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着迷,上瘾。
所以不自觉地,她紧了紧环住他腰的双手,闭着眼,娇声回他道:“当然怪你!”
“为何?”
噗!悦风心底一乐,随即双眼缓缓睁开,坐直了身子瞧着头顶之人,瞧着那张略显惊讶的漂亮肉肉脸,先是忍不住的捏了捏他,嗯嗯,手感别说,真的特别软,特别好玩儿,而后才笑说道:“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啊,我的傻先生。”
南容还是一脸懵。
悦风继续道:“谁让你刚刚走的时候那么着急,脸还那么阴沉的。”
“我不高兴,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说完,南容在她额头上稍用力的瞧了一下。
“我?”这可真是艳阳六月飘大雪—冤枉啊!“我哪有?!”悦风一手扶着额头一边委屈的说道。
“再想想。”南容放大了他在她眸里的身影,魅惑地说道。
她听话的低头回想。从早上睁眼到现在,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她都小心且仔细的回忆着。忽然间,“啊!”她重新抬起头,目光落定于与她近在咫尺的明亮美眸上,“难道是。。。是那。。。会儿。。。”越说声儿越小,脸上的歉意和愧疚也像就越多。
“可有解释?”
他虽是笑着问她的,可她的心里却着实发怵的很。“那个。。。南容啊,我。。。”
“你叫我什么?”
“萌。。。萌萌,我叫你萌萌。。。”她赶紧改口道,“你听我解释哈。我那会儿绝不是。。。绝没有。。。绝没有想给你难堪,更从未想过要。。。要推拒你。我当时只是。。。只是。。。”双颊的发烫还在继续,喉咙也越来越紧。说出的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只是如何?”
“只是怕他触景伤情,想起甘愿。”如实的说出了当时的想法。
南容听后却是一愣,但随即他便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太小看花冷了。”
“不懂。”悦风不解,“啥意思?”
“如今的花冷啊,早已将那段情深埋心底,好生安放了。”
“可昨晚在竹林。。。”
“纵然安放的极好,可偶尔的夜深人静之时,也还是会情不自禁的。”
南容的话毕了,昨晚花冷痛哭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的脑中。是啊,那样懵懂无知的年龄,那样青梅竹马的感情,最美年华的相互陪伴,却在求婚之前被迫分开,永生不见。这样感情,这样的经历,换做是谁都不可能轻言忘怀,更况安放极好呢?
虽名为花冷,可他的心又何尝真正冷过呢?那早已嫁作远方的女子啊,其实一直在他心里,从未离去。
“南容,”她轻声唤他,“花冷前辈此生是不是不会再有娶妻之意了?”说到最后,连她自己竟也有了些许的伤感。
“甘愿成亲之夜,花冷曾无比理智的同我说过,「花冷此生只此一次洞房花烛,将来族谱之上,合墓之下,亦只会有她一人之名,一人之躯与我同在」。”
很轻的一句话,轻到只需上下嘴唇一碰;
很重的一句话,重到如若不是爱到灵魂深处里,是决计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尉犁国国堂之上,一位身材圆滚、矮小却圆目,络边胡子的男子正满脸通红的在大声嚎叫。别看他身材矮小,声音可是十足的声若洪钟,响亮的很。他这一嗓子,不仅朝堂百米之外的守卫士兵为之一震,堂内的文物同僚也被他吓得各态百出,甚至就连高座之上的少年君主亦是双手微颤,赶紧闭目调整。
“这竹愉园之主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些!我国国主自登基以来就一直在邀请他和他的竹愉园来此共享盛会,可他到好,一年拒绝,两年拒绝,如今是第三次了!”那人越说越气,脸上也就越红,自然的他周围的文官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国主,让诸红梓菓带上几百轻兵去踏平了他的破地儿,好给您出气!”
高座之上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也无语。
那人见座上之人不开口,更没有任何表示,以为是对他刚才言语的同意,狂喜之下立即谢恩道:“臣诸红梓菓谢主恩典,臣即刻点。。。”
“安世侯。”高座之上的少年忽然开口打断道,语调没有温度,却也说不上冰冷。
“臣在。”文官首位之后,安世侯应声而出。
“如何看?”
“回国主,臣不赞同诸红将军之言。”安世侯不惊不慌,声音沉稳有礼的回话。
“安世侯你啥意思?”那人转过身来怒视着安世侯,依旧提高着嗓门儿嚎道:“这口气咱蔚犁国就吞忍下了?”
“诸红将军莫急先。”安世侯假笑道,而后转向殿上,施礼道:“国主,南容拖臣下给国主带了一样礼物。”
“哼!虚情假意!”诸红梓菓不屑道。
高座少年轻抬右手,安世侯点头后转身喊了句“来。”
很快,殿外一侍卫端着托盘走上殿中,来到安世侯身旁站定,向所有人恭敬地施了礼。
“何物?”少年问道。
“回国主,此乃竹露酿,三年出一坛。此次臣下回国,南园主特意托臣带一瓶回来给国主,名曰「赔罪」。”
“哼!”诸红梓菓斜眼儿撇着那个坛子,满是鄙视地说道:“拒绝我们三次,如今才想起送坛酒来赔罪,他竹愉园可真是「大方有礼」,让人刮目相看呐!”
“只此一坛?”少年面无表情,冷冷的问道。
安世侯为官数十载,辅佐过两代国主,他岂会不知少年刚才问话中的含义和这其中包含的冷箭?所以少年话音刚落,他便赶忙跪下示“衷心”道:“老君主上天有灵在上,臣下若有半字不实,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不轮回。”
好毒的誓言,好狠的安世侯,诸红梓菓心中暗惊道,整个人不禁向后一退,嘴巴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高座之上的少年安静的看了看下跪之人,之后再次抬起右手,“平身。”
“谢国主!”安世侯暗自松了口气,起了身。
“竹愉园之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高座之上的少年冷漠的说道。
“臣,遵旨!”众臣随声道。
高大威严的安世侯府前,童语从轿子里下来后,便一蹦一跳的进了家门,也完全不顾府内家丁的目光,径直朝自己的闺房蹦去。
“童语!”不远处也是刚回府不久的一位少年出声喊住了她。
童语闻声而立,回身望向那名少年。
少年缓步而来,面带微笑,身材高挑消瘦,面庞俊俏,双目有神,一身华衣将他衬的更加气质高贵。
“童谣哥哥!”童语心情颇好的叫着面前的少年,“中午好啊。”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童谣在妹妹面前站定,笑容灿烂的说道。“阿爹又给你买新衣服啦?”
“切!”童语满脸嫌弃,“庸俗!”
倒是童谣大吃了一惊。“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东西吗?甚至比那些脂粉、饰物还要喜欢吗?”
“那是以前了,现在的话。。。”说至此,童语忽而低下头去,双颊发红,娇羞而笑。
“现在如何?”童谣盯着妹妹,语气狡黠的问道。
童语又娇羞地低头下了会儿,而后抬头看着哥哥,说道:“跟阿爹出门了这一趟,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好玩儿,咱们安世侯府有多小,多无聊。”
“你真该庆幸阿爹此刻还在朝堂,不然被他老人家听到你刚才的这句言辞,肯定又要关你禁闭。”童谣敲着妹妹的脑门儿,说道。
“阿爹就算不在朝堂,我也敢原句原话的说给他听。”童语满不在乎,“再者说了,阿爹也根本不会生我的气的。”
“为何?”童谣不解。
“因为那女婿可是阿爹也认可了的呢。”说完又是一阵害羞,捂脸。
“女。。。女婿?!!”说是被完全震惊到也完全一点儿都不为过呢。“什么女婿?哪儿冒出的女婿?!!”
“童谣你怎么了?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了呀。”童语反问道。“所谓女婿,就是将来迎娶你妹妹,成为阿爹半个儿子的新成员,新男人啊。”
“你遇见谁了?”童谣依旧不敢相信,无法平静。“他哪儿的人?干什么的呀?”
“当然是打开我心门的帅气男生,他叫。。。音桴。”说完,便不再搭理哥哥,童语拐了个弯儿回房了。
“童。。。”童谣还有问题要问,还是一脸懵的时候,妹妹却早已跑远不见了身影。“打开她。。。心门的男生?”早已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唯有童谣还在喃喃自语。
一般来说,五月份的竹愉园还远未到雨季,所以很少下雨,即便下,也是如昨日那般的毛毛细雨切持续的时间绝不会很长。而像今日,此刻这般的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滂沱大雨在悦风的印象中几乎是没有的,不曾存在过的。房门大开的门槛上,她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两眼紧盯着自己已经半湿的双脚,发呆乱想。“花冷此生只此一次洞房花烛。”下午南容的话又浮现在她耳旁,“将来族谱之上,和墓之下,亦只会有她一人之名,一人之躯与我同在。”忽来的一阵冷风和雨点让她不禁紧了紧双腿和身子。记得南容曾用「无比理智」这四个字来形容当时的花冷,无比理智。。。曾经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现如今却远在万里之外与另一个陌生男子成婚行礼。。。闭上眼睛,悦风努力去想象,那时的花冷前辈该是怎样的绝望、心碎与不甘,才会在对方成婚之夜时用「无比理智」的神情与口吻说出那番刻骨之言。“我这人就是这样,笑的时候特别放肆的笑,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更不在乎他们的眼光。”短暂的接触中,花冷前辈虽是以玩笑的姿态居多,可是他身上的随性、率真、想笑就笑,思念至深时的放肆痛哭,都让我印象深刻。这样一个坦率、不憋屈自己的开朗之人,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在那样的时刻,他是如何让自己做到「无比理智」的,又或许。。。悦风忽然抬起头来,却一眼便瞧见了远方的一道极细极亮的闪电。又或许那并不是所谓的无比理智,而是一种无比压抑,压抑自己的全部情感,全部情绪,甚至是抱着一种「终此一生,只你不娶。若无此命,只盼来生」的强大信念,平静的说出了那番话。
花开终有凋落时,可花冷前辈心里的那朵花,终生不落。
“唉。。。”轻轻的一声叹气后,身上变多了一层石青色的外罩。惊慌抬眼转身的瞬间,整个身子亦随之腾空而起,双手紧扣他脖颈之际,眼睛也同时对上了一双明亮浅笑的美眸。那人见她依旧慌愣,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南容啊,”缓过来的悦风松了口气,“吓了我一跳。”倒也不是真的完全因为他,而是他出现的时候,外边儿刚好打了一个特别闪的雷,再加上南容走路向来安静无声。。。所以尽管看清来人是谁后完全放松了警备,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拍了拍胸脯。
进屋后,南容直接把她轻放到了床上,看她光着的两只脚,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从木床里面掏出一卷毯子,用带毛的那一面重点裹在了丫头的足部,之后又在她额头上稍用力的敲了一下,说道:“给你个记性!明明就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从来也学不会穿袜子,只会自己硬扛,总是不让人省心。”虽字字责备,可这语调却是实足的宠溺心疼啊。
虽然刚刚额头上吃了他一下,可悦风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来日方长。我的南容学会就好了呀。”
一时间,南容竟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在她刚刚脑门儿被吃痛之处轻碰了碰,而后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只琥珀碗,递给她。
温热却不烫手,浅尝了一口,“姜茶?”她惊讶道。
而他,只是浅笑不语的点了点头。
从胃部传来的温暖瞬间扩延至全身。再一次的相视一笑后,悦风端起那只碗,痛快的一饮而尽。
温暖,不止来自手里的姜茶、器具,更源自—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