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愉梦之园

促织亭前的石子小路上,悦风拎着刚从后山果蔬园里采摘来的各种水果朝学堂走去。此时已值戌时过半,竹愉园内微风徐徐,蝉声起伏,头上的夜空璀璨至极,有美食、有美景、有“音乐”,外加上白天事情的顺利解决,都让她心情不错,除了音桴哥哥被不礼貌对待外,所以她现在正往学堂的方向走,想去安慰安慰他。

之前就曾说过,竹愉园的学堂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这种特别不仅体现在它朴素简单的房屋设计,院里的植物除了野草还是野草,连半棵供人休息的挺拔绿植都没有。“我竹愉园一不养废物,二不惯骄奢之病。学堂就要有学堂的样子,孩童亦之。”这是当年南容的原话。而它的另一个特别之处便是,它是音桴的另一个心情改良剂。是的没错,从当年的十七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九年过去了,音桴长大了,长开了,心性处世亦比当年圆滑了许多,个人喜好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可独独这转换心情的方法或者说是一种习惯,却分毫不曾变过,分毫不曾。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所以刚才音桴告辞离开的时候,悦风才知道他是去往哪里。

唉,也不知该说他犟,还是该说他守旧。

也或许,这两个部分,音桴都各自五五开吧。

行至学堂门前时,一股清香清幽的青草味儿扑鼻而来。没有忧郁的,悦风立即推门而入,因为她实在是太过喜欢这味道,无论是从天而降的自然雨水,还是后天的人工洒水,又或是锄草过后的那份来自大自然的清香都让我特别的心生欢喜,心情愉悦。尽管周围不乏与她截然相反之人,但是现在的悦风早已学会了淡然一笑,和谐相处,而不会像年轻时那般与人争斗,不分高下不罢休。顺便再提一句:如是那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大好天气,那她更是喜上加喜。站在院子里一边猛吸着这独有又清新的青草香,一边无比放松的享受着它,享受自己,全然忘了其它。因为心情实在太好,所以嘴角的弧度便也一直挂着,一直挂着,结果“嘿嘿。。。”还是没忍住的傻乐了出来。

“悦风在喜悦什么?可否说出来让我也同喜同乐一番?”

乍然响起的声音尽管很是轻柔,可还是吓得她一个激灵。瞬时睁眼闻声望去,瞧见音桴正站在她左手边的草坪边缘笑看着她。

“差点儿没被你送走,音桴哥哥!”拍着胸脯朝他走去。

在音桴这里,从来就没有尴尬一说。

“怎么了吗?”他问道。

“还不是刚才那个混。。。尊贵的童少爷太过嚣张,对音桴哥哥你你尤其是不尊重、不礼貌到了极点。明明是个不速之客,却敢对这里的人用「主人」的口吻下达「命令」,实在是荒谬可笑至极!”悦风真是越说火儿越大,所以走到他面前时,她把手中的篮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放,继续生气的说道:“无礼又莫名其妙地跑来别人家里大闹一番,实在是让悦风涨了见识!”而后她抬眼而上,瞧着眼前那张长得还不错的白皙脸庞,没有任何客气的用食指在其脑门儿上狠狠一推,说道:“你也真的是!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实啊,反驳也是客客气气的,让人心焦。”

“这不是有你吗?”最后一颗“出逃”篮外的果子收好后,音桴笑说道:“跟从前一样。”

“唉。。。”心累的叹了口气,“特意给你摘的,怕你闹心。”把篮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我有什么可闹心的。”音桴拿起一颗果子,吹也没吹就直接放嘴里吃了。“都是与我无关之人。”

“你不挺讲究的吗?”悦风盯着那颗果子纳闷道。

“分人。”

“唉。。。”又是一声叹气。

“女孩子家家的,别总是叹气。”吃的还挺香的,连头也不抬。

“为啥?”

“老的快。”

“噗!”心里一口老血直接糊他脸上!这平稳的语调,这极自然的姿态,悦风捂住自己的胸口猛砸了几下并疯狂暗示自己不生气。。。不生气。。。“那不正好,跟你家南老头儿更完美匹配。”努力平稳且扯笑道。

“那我以后岂不是要改口叫你「大。。。夫人」了。”音桴忽然停下动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苍天啊,来道雷吧!狠狠地来道雷吧!!不必客气的那种!!!

“告辞!”实在气愤到“伤心欲绝”,悦风起身就要走。

“亥时三刻了,”音桴看着果子柔声说道,“看来南老头儿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悦风转过身来不解的问道。不就是改件衣服吗?为何还不能当天回了?

“这是南老头儿的习惯。但凡外出,若过了亥时还是没有回园,那八成便是宿在了花冷那里。”拿起果篮,音桴和悦风并肩朝门口走去,里面的果子几乎都没怎么动。

“都不通知家里一声吗?”悦风望着音桴的侧脸问道。

“往年都不会的,但是今年应该会例外。”锁好院门,二人继续朝前走。

果然,行至促织亭的时候,一位小厮模样的少年带来了南容的口信,说是衣服还在修改中,今晚就休在花冷那里了,让她勿担心。

“多谢少年,辛苦这一趟。”遂给了他一锭中原的银子作为谢礼。

“多谢夫人。”少年双手接过银锭子后又浅鞠了一躬,转身告辞了。

“为何不用金叶子?”重新关上门后,音桴不解道。

而悦风只是浅笑道:“因为那是竹愉园之主才能用的。”之后,便朝寝室的方向走去,音桴跟在她身后。

无言。

可那之后没说出口的言外之意和那隐藏的后半句话,悦风相信聪慧的音桴哥哥一定想得到。相识于年少,年龄又相仿,彼此对于彼此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解的,也因此有些话不必说全对方也能明白。或许这就是她喜欢和音桴相处说话的原因吧,因为很轻松,很好理解,而绝非外界传的那样「南容的影子」、「竹愉园的第一接班人」什么什么的,每次听到这些话她都很是气愤!音桴哥哥就是音桴哥哥,他是个绝对独立的人,他有他自己的思想、对事对物对人的看法和态度,他尊重他的园主,拿他当父亲当恩人,他把竹愉园当成自己的家去爱去维护。但有时候细想想却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外面那些人之所以这样评价音桴哥哥,是因为他们没有跟他长久且真实的接触过,所以才会有那些不客观、不正确的称谓。而自己之所以动怒有情绪,恰是因为这是自己身边的人,是至亲,她了解真实的音桴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因为他们是错误的,所以每次才会特别生气。

反倒是南容,因为他的年龄、资历、地位,放眼整个西域也几乎没什么人敢造他的次,说他的不是。所以对于南容,她也没有心头起火,想为他出手鸣不平的念头,过的还挺舒服的。

“那位安世侯,音桴哥哥对他了解多少?”拐弯儿处时,悦风忽然问道。

“也是多听南老头儿说的。”音桴道,“此人在尉犁国的地位仅次于国君之下,相当于中原的宰相之职。二十岁中后期从其父手中接过了安世侯之位一坐便是至今,膝下一儿一女,就是你今日所见,贤妻亡故后再无续弦,听说在尉犁也是人尽皆知的美闻一件。”

“确是美闻一件。”悦风面无表情的重复道。

“悦风?”音桴声音轻轻的,但这轻轻之中却夹杂了极少见的不可思议。

“音桴哥哥可知那童家大少把你支走后,与我说了什么吗?”

“请悦风赐教。”

“童夫人因童语而亡,那童家大少就将自己当作童语的第二位父亲,处处维护她、奢宠她,生怕她受到半丁点儿的伤害。”悦风说道。

“所以他今日才会如此愤怒。”音桴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是的。”悦风回答道,“如此多年来,他都活错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次,音桴没有再开口。就这样,拐弯儿后的那条直路便在他们的相互不语中走到了头,直到广莫寒院门前,她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嗯?”好温柔的一声。

“音桴哥哥可有喜欢之人?”她问道。

“并无。”音桴笑着回答她道。

“那可有想娶之人?”继续问道。

“更无。”还是刚刚的微笑回答,并无一丝改变。

“那下午为何?”

“没有眼缘。”

唉,音桴哥哥啊。。。悦风不禁在心底重叹了口气。“你这一眼定生死的习惯可咋好啊。”看着他,她真的一脸发愁的说道。

可谁知当事人却一脸笑呵呵的道:“彼此彼此。”

他这话她倒是明白。是啊,当年虽是年幼,可若不是进门时相互凝视的那一眼和他之后的笑,她是断不会在那个年纪,因为南容的几句话而离家随他走的。所以有的时候啊,她还真的挺感谢那个时候的她自己的。

不勇敢,无故事。

“音桴哥哥。”广莫寒门前,悦风停住了脚步。

“何事?”

“今日童氏兄妹之事,就不要告诉南容了吧。”

“为何?”音桴不解道。

“南容平日已经够忙够累的了,如今为了一件衣服甚至连家都不能回,我心疼他。”悦风说道,“再者说了,今日之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既已解决,那便没有再烦他的道理。音桴哥哥说呢?”

“竹愉园能有你这样的女主人,南老头儿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确是这园子之幸,园主之幸。”

“多谢音桴哥哥。”悦风笑着回答道。

“园主在花冷那里,你大可不必担心。”音桴忽然道。

“我接触过花冷前辈,知晓他是何种人,不担心的。”依旧是笑着回答的。但是讲实话,音桴确是说对了,她确实担心南容,而且是很担心,可她却不想让任何外人瞧见。

“那便早些歇了吧,音桴告退。”

“悦风不送。”看着音桴消失在来时的拐角处,悦风才转身进院关门。

一夜无话。

这两日,竹愉园的访客着实有点多。

早饭过后,悦风前脚刚来到花园准备锄草,音桴后脚便找到了她,说是家里来了贵客,让她赶快去阊阖居。

又有贵客?悦风心里纳闷且嘀咕着,今年是什么重大年份咩?怎么贵客都选在。。。等下贵客?忽然间她心里警惕起来,别不是。。“童家又来人了?”

音桴摇头不语。

悦风松了口气,不往心里去的问道:“那是谁啊?”

但是这一次,音桴并未急于回答,而是盯着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园主的母亲。”

阊阖居内。

谷清霜端坐在主座之上,双手叠放于双膝之上,后背挺得笔直且一直一脸微笑的瞧着悦风。自打给她端完茶坐在下手第二个位子起,这种安静又有些。。。诡异的氛围就一直维持到现在,这期间悦风曾几次抬头与她对视,也想开口打破沉默,但每次无一例外,到了嗓子眼儿话硬是被她硬吞了回去,脑袋也随之低垂,目光一次又一次地重落回自己也置于双膝上的手。但是通过几次抬头的对视,悦风发现南容的母亲是位很有气质的贵妇人,纵然她身穿深色素长衣,头上除了一支长钗以及耳上的白色短羽毛耳坠以外就再无任何装饰,可她本身自带的那种稳静、端庄,都不是普通衣饰可以掩盖的住的。而且想句没有礼貌的:她这样的女人,一定一定经历过很多不可想象的事情,才能把这份沉稳与气质提炼的如此完美,不可忽略。但这样让人望尘莫及的完美与气质却也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让人生畏的压迫与距离感。所以从进屋到现在,悦风的手就一直把衣料子抓了松,松了抓的,口水也不知咽了多少回了。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终于,谷清霜开口了,“这次真的不一样。”

这次?悦风抓衣料子的手猛然一停,眉头也不受控的微蹙了下。难不成南容过去还曾有过一位。。。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有贵客在,她得提起全部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来听她说话,可心里的那根刺却始终让她无法忽视它。

“听南容说,他是在乌弋山离国发现你的?”谷清霜问道。

“是的。”悦风恭敬的回答道。

“如何发现的?”

“一首家族小调。”悦风诚实答道。

“哦?”谷清霜忽然来了兴趣,“那不知悦风可否再唱一遍予我听啊?”

“只要您不嫌弃。”悦风说道。

“断然不会。”

听着这柔声柔语的腔调,悦风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何南容说话也是这般温柔,为何他浅笑时如沐春风,开怀大笑时又灿若星辰,好看异常,因为他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位母亲在影响他,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

但也不必羡慕,她的身边又何尝没有这样一位天使呢?

“悦风献丑。”说罢,便闭上双目,脑中开始回想着,回想着九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在自家店铺里唱的那首家族小调,很短,却很欢乐。所以不自觉地,伴随着脑中的回忆越来越多,欢乐越来越多,被她搁置了九年多的那首家族小调终于再次被她唱出。而且令她感到欣喜的是,光阴并没有让她忘了这首小调,岁月也没有冲刷掉或是冲淡她的任何记忆,它们依旧很鲜活的存在于她的体内并将永远与她同在。关于这一点,悦风是十分肯定的。

小调结束了,她也再次睁开了眼睛。

南容!!!

刹那间她的心漏了一拍!他何时回来的?是自己回想过去太长久了咩?不然为何。。。“走路怎没声儿啊?吓我一跳诶!”她几乎是用气声把这句话抛给他的,因为他的母亲此时就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他倒也不恼怒,只是笑着拍了拍悦风的脑顶说道:“谁让我的丫头唱的那么好听,那么专注呢?我自然是不敢打扰,不忍打断啦。再说了,我也好久没听到我们的定情之歌了,也很是怀念。”而后他忽然俯身向前于她轻飘飘地说道:“丫头。。。偏心呢。”

“腾!”的一下,她的耳根和脸颊像炸了锅的番茄。你老娘还在这儿呢,真的是。。。!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面儿上却只敢给他一个鬼脸。

“曲调悠扬、欢快,加之嗓音的完美加持,难怪,难怪南容会倾心于你。”谷清霜端静和蔼的说道。

“多谢夫人。”悦风亦是恭敬且诚恳的道谢。

“若是不嫌弃,以后就改口叫母亲吧,南容一直是这样称呼我的。”

和南容对视了一眼,征得了他的同意后,“母亲。”悦风轻声叫道。

包括主座右手边一直站得笔直的那位女仆以及刚刚起身前一直都在她身后的音桴在内的所有人都笑了,当然谷清霜也笑了,可是那句“这次真的不一样”却一直萦绕在悦风心头,根本让她挥之不去,无法忽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那她会是谁?又为何从未听南容提起过?

所有人,只有她在心不在焉的笑着。

“衣服改好了,我们要不要去试试?”南容把之前的那个方形盒子举到悦风面前问道。

正欲开口答“好”之际,谷清霜却先行开口道:“我替你去吧,正好我先饱饱眼福。”

“还真是吃醋呢。”忽然间,南容撒娇道。“母亲今日才见悦风便如此喜欢,还要单独与她相处,儿这心里可真是无比吃味儿,无比吃味儿的很呢。”

“哈哈。。。”悦风一下子没忍住。主要是这样小孩子面的南容实在是太可爱,太好玩儿了,还有这语调也是够。。。幼稚。

“臭小子,说的多不新鲜呐!”脑门儿上的轻轻一拍,谷清霜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你,只为了你,愿意不远万里的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少年的娘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度过她的下半辈子,这种勇气本身就值得我们尊敬和喜欢。再者说了,”话至一半,谷清霜忽然转身向悦风,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从她踏进这个门的第一眼起,我就实打实的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姑娘,就想让她做我南家的儿媳妇儿。”

“感谢母亲,”悦风真诚的说道,“悦风很感恩。”感恩您的喜欢,感恩您不介意门户之差,感恩您的这一番话。

可是南容,悦风更想感恩与你在这世间的平凡相遇。不负年华,青春有你,余生相伴,大概是这世间最值得炫耀与收藏的事情了。

你我之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一切都是刚刚好。

再次感谢,感恩。

“那我们去试衣服吧。”谷清霜牵起悦风的手,笑意盈盈地说道。

“好的,母亲。”悦风轻握住那只纤瘦又骨节分明的手,注视着那双含笑的眸子,同样微笑的回答道。

临走前的又一次四目相视。南容又笑了,左边嘴角的「小黄豆」又一次的如约而至,独特欢喜。

不知有没有讲过,南容的这个「小黄豆」啊是只有左嘴角才会有的,而右嘴角是没有的。倒也不是说真的完全没有,只是相对左边而言,右边的实在是。。。不太容易看得见且特别浅。若是温柔的抿唇浅笑,则能偶尔眼尖看见,可若是灿若星辰般的开怀大笑,那就真的只是左边“独领风骚”了。若要比喻的话,那就是一颗流星路过南容时眨了眨眼,觉得他太过美好而不愿,更不舍离开他,于是便十分私心的留了下来,留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每次开心而笑的时候,都能让这世间的凡夫俗子瞧见他的美好,同时也瞧见它。而当世间人夸一句“真好看”或是“真美”时,“流星”更是会暗自窃喜,从而让自己存在的更加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不论离家多久,身在何处,南容这整洁利落爱干净的习惯都是不会变,改不掉的。”通向广莫寒的走廊上,谷清霜开口道。

“母亲说的是。”悦风说道,“南容是这样的人。园子里的这些花草也好,书房卧室也好,又或者是西北角的茅草屋也好,都是南容亲自打理的,只有在极偶尔的情况下才会让音桴哥哥帮忙。”

“南容还建了茅草屋?”谷清霜忽然很惊讶的看着悦风。

“嗯。。。是啊。”悦风有点儿懵的点头答道,“就在广莫寒再往前一点儿就到了。”边说边观察着她的表情,除了惊讶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悦风鼓起勇气问她道:“您。。。要去看看吗?”这语调里的小心翼翼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还是你的事要紧。”轻拍了拍悦风的手背,谷清霜笑着说道。

悦风无话,只是用笑容来回复身旁的这个长辈。

整个婚服与昨日相比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那几个原本的宽松之处现在都被改的完全贴身,比例正常了,还真是厉害啊,悦风在心里感叹道。昨日他只是将她原地转了转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而一夜之后,这些问题就被完美解决了。南容啊,佩服佩服啊。但是除此之外,南容还是对这件礼服做了些许改变的,比如:在昨天原本空旷的两个宽大袖口处被绣上了立体的并蒂莲,底下的裙摆处一整圈儿都绣上了桃根桃叶且每一个图案之后都有用亮黄色金线绣的相守二字,每个图案之后都如是,绣了整整一圈儿,在这纯赤色的衣料上显得特别耀眼。另一个多出来的物件是一件绣有鸳鸯图案的流苏披肩,这是昨日没有的。另外随礼服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对儿琥珀镯子、一对儿玉簪子,上面刻有栩栩如生的竹叶子,一对儿小巧的红宝石耳环,但是最让悦风感到欣喜和感动的是一个半月芽儿形状的挂坠儿,月亮上有六颗小巧的彩色宝石作为装饰,而月亮下边儿则坠满了纯银制成的叮当作响的小铃铛。这整个纯银质地的饰品,这上面的每一处细节,这熟悉的手工细腻感,无需言语的过问她便知道这是来自她的家乡——乌弋山离国的工匠师傅之手。

西夜的玉石、罽宾的琥珀、乌弋的银饰,南容的细心与温柔不仅在他的长相与给人的感觉里,他藏在心里并悄悄做出来而后再呈现在你面前的那种惊喜感和心头一暖,一热的感觉才是最致命的。

不过当然啦,最最最最。。。最抓悦风的,最让悦风动心不已的还是他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温萌嗓音啦,真的是几辈子都听不够的说!!

“从前啊,我一直很嫌弃南容的眼光,”谷清霜走到悦风身边,一边伸手替悦风整理衣物,一边语调温和的说道。

“南容以前的。。。目光,很。。。差吗?”悦风站在那里,像个木偶似的任凭别人拉扯自己却无力抬手,嘴里的话说的也很是生疏、生涩,因为此时她心里正被一根针刺,很猛,很痛,顺带着呼吸也有点儿不顺当。

“但是现在,很好。”终于都整理完毕之后,谷清霜将悦风轻轻一转,对面镜子里立马出现了一张美丽异常的脸,妆容整洁、服饰美丽,全身喜气十足。但是最上面的那张脸却没有任何表情。

“南容这次的选择啊,真的。。。特别好。”最后这三个字,谷清霜是靠在悦风耳边说的。

忽如其来的热乎气儿搞得悦风耳朵一痒,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这就是了嘛。”谷清霜走到悦风左身旁,而后拉着她的手把她转过去与她面对面四目相视。“悦风,人活一世,没有谁是从头到尾的白纸一张,因为那不现实。丛荫是心喜于南容过,也想嫁进这个家来,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南容不对你提并非是他故意隐瞒。不在意的人,不重要的事,南容从不开口提及,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与这话一同进行的,还有谷清霜稍重的捏了捏悦风的手,悦风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可也许是自己对他太过在乎,太过重视了吧,所以纵然在听到了来自南容母亲的亲口解释,她这心里依旧是无法释然,紧巴又皱巴的很。丛荫。。。悦风在心里悄悄记下了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它曾出现在南容的过往岁月里,更重要的是她还想嫁给南容从而永远的在他身边直到天荒地老。瞬时间,悦风的脚底冒出了一层冷汗,很冷很冷,想让人忍不住打颤的那种,可南容的母亲就在对面,且自己的手此刻也正被她紧握在手中,万一有什么异常会立刻被她察觉,所以哪怕是为了以后的和睦相处和有一个好印象,她也得扯出一个笑,而后假装释然道:“是啊,母亲说的是。是悦风小心眼儿,多心了,母亲莫怪。”

“不怪不怪。”谷清霜见悦风如此态度,很是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的一脸慈祥。

悦风也继续假笑着。

“我很感激你,悦风。”谷清霜继续说道,“南容能再次有今日的笑容和开朗,真的多亏了你。我和他。。。父亲都很欣慰,也都真心的替你们感到开心。祝福你们。”

她说的很和蔼,很坦诚。“谢谢伯母,谢谢。”悦风说道。

“你叫我什么?”谷清霜略微倾身问我道。

“母。。。亲。”心里还是有些发堵,但是看着眼前的长辈以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她和南容的关系,悦风还是努力的叫出了这个称呼。

“请一定原谅我今日的冒昧和唐突。”谷清霜把悦风的两只手叠放在一起,说道。

“千万别这么说。”悦风道,“您是南容的母亲,您来这里就相当于回家。哪里会有人回自己的家会有冒昧和唐突一说呢?”悦风心里自是明白这只是她的客套之词,本也不必当真。可是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哪怕这‘礼貌’是她时装出来的。

“不不,悦风,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谷清霜温声柔语的说道,“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

悦风笑笑,不语。

“可怜的容儿。别人只看到他是如何人前风光,羡慕他那与生俱来的好嗓音、好才华和他年纪轻轻便能拥有如此规模和口碑的竹愉园。罽宾也好、桃槐也好,无论西域哪国,从不缺乏容儿的爱慕者,包括那位。。。”话至一半之时谷清霜忽然停住了,而后抬眼看了看悦风,想看看她有何反应,但是悦风一直在微笑,微笑着听她说话,微笑着让她拍打着她的手背。

微笑着。

“但是不重要。”谷清霜很快又接着说,“这一切都过去啦。无论过去的容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大的罪,别人想象不到,可我这个做亲娘的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和明白。”情至深处的眼泪不会是假,更何况她说的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亲骨肉。

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背,“一年无二夏,四季有轮回,夏天的苦,美秋终会还给我们的。母亲,宽心。”

“悦风,南容不易,以心换心。”盯了悦风许久后,谷清霜忽然说道。

这是悦风第二次从一个外人口里听到这句话,这句一模一样的话。若说第一次听花冷说起时她还有所迷茫和无知的话,那么此时,现在,当她从她最爱的男人的母亲口里再次听到这句让人心碎的话时,悦风心里更多的是对南容的心疼,心疼他年少时的不易,心疼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走过的路。身旁除了好友和音桴,竟是连个贴己之人都没有。

“母亲放心。往后的岁月里,我一定好好照顾南容,陪伴他、理解他、偏宠他、照顾他,绝不会再让他吃半分苦,受丁点儿委屈,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次,悦风反握住谷清霜的手,学着她的语调,柔声柔语的说道。

“好孩子,母亲确信,母亲十分确信,你就是那个可以让我的容儿开心快乐的过完后半生的好女孩儿。母亲确信。”

“悦风感谢。”

“换下衣服,我们去找南容吧,我还有东西给你。”谷清霜笑说道。

“还有。。。?是什么?”悦风好奇。

“秘密。”谷清霜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这态度忽然转变的。

“丫头,告诉我,”回阊阖居的路上,谷清霜问悦风道:“在你眼里,南容是个怎样的男生?对你而言,他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嗯。。。南容是个怎样的存在。。。?”悦风小声重复着这句话,同时脑海中又在不停地播放着过去相处时点点滴滴的南容。初相识的、初入园的、厨房为她忙碌的、各种照顾时的温柔专注,跟她说话时的样子,还有他笑起来的温暖美好。。。“嘿嘿,”回忆未完,笑声先至,而且是完全不受控的那种笑。

“看来我的容儿很是成功啊。能让一个姑娘心悦他到此般地步呢。”谷清霜笑意盈盈的说道,声音依旧柔声柔语,让人如沐春风。

“啊。。。母亲见笑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悦风赶忙低头道歉道。唉,心里叹了口气,她就是这样,不论她在干嘛,脑子里只要一想到南容就会失神,失态,而后越想越远,直到一发不可收拾。很没出息是吧?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呀,她就是控制不住它啊。

情感也好,想念也罢,在心的面前,都只能称呼它一句:主人!

“那快告诉母亲,说说看你的答案。”谷清霜挽着悦风的胳膊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真的是像极了同龄少女听八卦,可爱的很。

所以悦风的心门在那一刻也就正式完全的向这个女人打开了,只是这次无关南容,只是因为她。“对我来说啊,南容是和我阿爹阿娘一样的存在,不能错过,必须相遇。”

“然后咧然后咧?我还有上一个问题咧。”

“哈哈。。。母亲啊,您实在是。。。”这兴奋的状态,这迫不及待的表情,若不是之前的相处,还有知道她和南容的关系的话,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是一个年过四旬且是有儿之人的资深母亲能有的状态,活泼壮态。

“如何?”

“。。。太过可爱。”悦风照实说道。

“不然怎么做南容的母亲。”谷清霜一脸骄傲的说道。

“是的是的,悦风看出来了。”强忍住笑意,悦风继续说道:“那我现在来回答您上一个问。”

“嗯,多说多说。”

哎呀呀,悦风在心里仰天长叹道,她现在可算是完全知道南容性格里可爱的那部分是怎么来的了,真的是不出其右,太像太像了。

“南容这个人啊,成熟、稳重,但是更多的时候时候,冷。”

“冷?”谷清霜惊讶道。“你说南容。。。冷?”这话问的满是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母亲莫急,听悦风把话说完。”拍拍她的手,悦风轻声说道。

谷清霜这才稍缓了些。

“这只是最初相识的印象。对于初次见面或是相见次数不多,再要么是南容不喜欢之人,他都会以冷制人的。冷漠也好,高冷也好,南容从来不装,以至于他在西域各国会有一些不同评价。但是母亲无需介怀,更不用上心,直接把它们当成一阵风就行,吹过就得,千万别伤身。”

“容儿不在意的,我自然也不会在意。”谷清霜说道,之后她又侧过头来瞧着悦风,道:“我只在意我儿在意的。”

“谢母亲,悦风感受到了。”悦风同样笑着说道。

“还有呢?”

“外向、开朗,偶尔的孩子气。”完全不用回忆,关于南容的优点与表扬,她几乎是口到擒来、脱口而出。“南容很喜欢笑,尤其是那种露出后槽牙的大笑,虽然很憨很傻,但是超级阳光、超级明媚,很具有传染力,哪怕我今日过的怎样糟或是遇到了多么不开心的事情,但只要看见看见南容的笑啊,我都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心情、也会阴转晴,整个人顿感特别轻松,很是神奇。”是的,她这还是往保守里说了呢。关于南容的笑,她还可以说上好多好多,但是那些,悦风却想自私的作为自己的收藏,不对任何人说。“而且在我的心里,南容的笑声就同他的嗓音一样,天上地下,独此一份,不可错过,必须收藏,而后珍之,爱之。”

“行啊,小妮子,”谷清霜乐开了花道,“对南容的喜爱远超我的想象。”

“因为他值得啊。”悦风无比认真的回答道,“因为南容他完全值得,这世间的所有美好也好,温柔的事物也罢,哪怕是这自然界里的一阵微风、一朵粉嫩的小花、一股清澈又温柔的小溪流,甚至是那细细绵绵的柔软细雨,都值得南容拥有。”而后悦风停下脚步看着南容母亲的眼睛,说道:“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拒绝天使的拥抱。”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父母双亲,但是我猜测你父母一定心慈目善,相爱异常,而且人缘也一定特别好。”

“是的,您。。。怎么知道的?”短暂的惊讶过后,悦风磕巴的问道。

“看你就知道了呀。”谷清霜笑呵呵的在悦风鼻尖上一刮,“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镜子,反之亦然。”

是的,悦风在心里接话道,南容母亲这话说的非常对。看着她,南容性格里的很多东西都能解释的开了,那。。。他的父亲呢?不敢问。

“丛荫之事,看来容儿从未提及与你。”谷清霜一脸正色道。

“也是我从未问过他的过往。”悦风也一脸平静的说道。

同样一句话,这是她第二次向南容身边之人提起。不同人物、不同场景,但是讲这话时平静的心态却是一模一样。

“南容的过往,你。。。都不好奇的吗?”又是同花冷前辈一样的反应。

“知道又能如何呢?”悦风道。“能改变过去吗?知道了就能让南容的过去过的没有那么辛苦、那么遭罪吗?除了徒增自己的烦恼,牵引南容不好的情绪外,还能有什么用呢?”

“丫头。。。”

“没有谁是没有过去的。南容若是愿意跟我说,那悦风一定倾尽全心去听,若南容选择三缄其口,那悦风就当个万事不知的傻子,陪我的南容携手走完这一生。“

“丫头,你才如此年纪轻轻,怎么说出来的话竟如此老练?”

“大概是在南容身边久了吧,且我本身也喜欢胡思乱想。”

“所以丫头的意思是,我的容儿老喽?”谷清霜笑着问她道。

“是成熟又稳重啦。”悦风也笑着回答道,“这是除了嗓音和笑容外,南容最大、最让人着迷的地方。”

“小丫头。”谷清霜敲了敲悦风的脑袋。

本以为南容会在阊阖居,谁知在走到促织亭的守候便瞧见了他。

“容?”在这里碰见他,确实出乎悦风的意料。“不是。。。阊阖居咩?怎的。。。?”这里离大门口很近啊。

“自然是嫌弃我这个「外人」啦。”谷清霜从后面走上来,站在悦风身旁,两眼却是直瞧着自己的儿子,口调温柔,满脸宠溺。

“母亲说哪里去了,这里哪有「外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是嘛?”谷清霜假意生气道,“若不是嫌我占用你家小孩儿太长时间,你会特意在这促织亭等我?”

“诶哟母亲,儿没有那个意思,没有那个意思呀!”竟还挽胳膊撒娇起来了。

但是别说,可爱到没话说。

“悦风。。。悦风。。。”用口型叫丫头的名字,想让她帮忙。嘿嘿,但是南小容啊南小容,若是平时或是换个人呢,你的悦风呀一定帮忙绝无二话!但是今天这位。。。且你等的位置也实在是。。。不能帮!所以她双手往后一背,挪动双脚与他母亲并肩而站,“南容今日确是有些过了呢。”双眼不瞧他,悦风“义正言辞”的说出了这句“公平”之话。

“悦。。。”南容口型微张,双眼满是不敢相信。忽然间,花冷前辈同款语噎脸浮现在悦风脑中,清了清嗓子,俯身向前,假装满脸“关心”他道:“诶哟,我的南小容,你这是。。。?卡血啦?要不要让悦风给你号上一脉啊?”

南容自然明白他的丫头在说什么,所以当他听完这话后,脸上不可思议之情更是甚于之前。

只是于悦风而言,憋笑——好痛苦。

“好啦,两位小孩儿。”谷清霜无奈出声道。

相互做了个鬼脸。

“悦风。”谷清霜柔声叫她道。

“诶。”悦风即刻转身正面于她,恭敬应道。

“还记得之前母亲跟你说过要送东西予你们吗?”

“悦风记得。”

而后她便从长袖中掏出一个紫色香囊,“送你们的。”

悦风谢着双手接过,平整顺滑的丝绸质地,立体逼真的绣花工艺,颜色是悦风最喜欢的颜色,花朵是悦风最爱的丁香花。是南容,一定是南容。看着这样的小物品,她真的满心的喜悦与感动,“多谢母亲,感谢南容。”看着他们二位,悦风眼底含泪,声音哽咽的说道。

“说什么傻话,我的傻丫头。”南容一边轻拍他家丫头的后脑勺一边柔声说道。

“快打开看看里边儿。”谷清霜也是一样温柔的语调对悦风说道。

小心地拆开上面的绳结,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竟是两块儿玉,只是这玉。。。

正迷惑要不要拿它们出来,谷清霜走近悦风,一只手放在香囊的下面,另一只手伸进里面把东西拿了出来。

“母亲,这是。。。”这回连南容都吃了一惊,因为那是两块儿完全雕刻成他们名字的小玉牌,大小还没有一个手掌心大,却白润通透,精美无比。

“这臭小子,狡黠的很!”谷清霜一边说一边用眼“斜瞪”自己的爱子,生气道:“昨晚才派人告诉我他要成婚了,我当时简直吓坏了,也根本不敢相信,所以和来人反复确认了许久才最终相信。果真是越长大越有注意了哈。”这最后一句看的出来,是真的有些情绪了。

“因为这次并不打算大操大办,只想双方父母一起同桌吃顿饭就得了。”南容开口前,悦风先解释道。但也确实,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悦风对这场婚礼的真实想法。

“丫头。。。”这一回,南容是真真正正地不敢相信,也难以置信。

“丫头,不可如此惯着他。”谷清霜也是没想到悦风会如此说,“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悦风没有惯着他。”悦风笑说道,“婚礼也好,排场也罢,那都是给外人看的,秀那玩意儿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撒钱浪费罢了。南容,我心悦于你,看中的也是你这个人,悦风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除此之外的东西,我不要,更不稀罕。”平平静静地语调,平平静静地心态,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心爱之人,悦风终于说出了这番积压在我心底许久许久的话。

只是与悦风的平静轻松相比,南容的神态表情,尽管不愿意但是真的。。。只能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丫头放心,你父母那边儿,我一定亲自去请,定不会让他们受半分委屈。”谷清霜忽然抱住悦风,在她耳边轻声但却非常坚定的说道。

“多谢母亲。”悦风回抱住她,同样轻声的回她道。

而后谷清霜松开了她,把那两块儿刻成他们名字的玉牌重新又放回悦风手中,说道:“多年不做,手艺都生疏了,悦风别介意。”

悦风微笑着摇摇头。

“要不是时间太赶,母亲其实还可以做的更完美的。”

“不会的母亲,已经很完美了,真的。”

“等这小子什么时候「醒了」,你就把这个‘悦’字给他,这个‘容’字是专门给你的。昨晚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悦’字会比‘容’字还要再胖一点。“悦风明白了,母亲有心了。”悦风双手合拢,仔细地将两块儿玉牌护在掌心,呵如至宝。

而后谷清霜又看了看一边依旧呆若木鸡的南容好一阵后,留下一声叹息后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