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愉梦之园
“和丛荫认识的时候,我才十九岁,她十七,当时的我尚在宫中。那一天刚好是皇后的寿诞,但是因着我的关系,陛下已经多年不曾给皇后过寿了,年年冷清,年年平淡,可皇后却丝毫不曾在意。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每年的生日宴,都是我亲自掌勺,亲自陪她过的。”
悦风站在原处,双目凝神的看着南容,听他缓缓讲来。
“那天,我结束了上午的骑射课程,向师傅请了假之后,我便把当天剩余的全部时间都留给了皇后。中午简单的用过午膳之后,我陪着她来到花园散步,闲聊说闹,好不开心,却也是在回宫之时,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丛荫。”悦风轻声接道。
南容抬头看了她一眼。“是的。”同样的轻声回复,“多年以来,皇后的生日宴从未有过第三个人参与,所以丛荫的出现,既打破了这一惯例,让我和皇后顿感不适,同时也让皇后对她的厌恶更胜从前。而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场宫门前的对话,更是我整个少年时期最难以忘怀的场景,但是抱歉,我的悦风,纵然我还记得当年的每一个字,可那些话,我却绝不愿意将它们在你面前提及。”
此时,悦风才抬脚缓缓走向那个紧紧抱住自己双膝的男人,在他身边紧挨他而坐,单手搂住他的肩,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年后的小年之夜,她把我约在宫门口,起先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让我跟她走,出于礼貌我便没有拒绝。樗栎同我一样,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在罽宾国有几家自己的店铺,品类繁多且大都是中原之物,在西域很是珍贵难得。那天她把我带到了她的纺织店铺前却并未让我进门,而是在门口等她。不久后她双手抱着一个细长小盒子出来交与我,脸上的神情既开心又期待。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她亲手编织的红豆同心结。”
眉头不禁微蹙。同心结,婚礼必用物之一;红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一个女子,将自己的爱慕之意如此大胆坦白的展露爱除父母之外的另一男子面前,这是何等的勇气。心慌,真实的心慌,悦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焉耆国郊外的山顶尽头,只是这次,大海并没有像上次那般送来它凉爽清新的海风,相反的,这一次,它送来的是狂涛巨浪和让人胆战心惊冷至心骨的强大海风。“丛荫是心喜于南容过,也曾想嫁进这个家来。”皇后那日的话又一次回响在她的耳边。湿凉的手不能再搂着南容了,不然他一定会转移话题。轻盈又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手,假装学着南容的样子双手抱膝,实则是在暗中擦汗。
“收礼之后,我完全一片空白,除了呆愣,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必须承认,当时的心里,感动确实是有的,对她的感情也确实动摇过。”
咯噔一下,心被猛捶了一下,生疼。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顿生厌恶,并和她大吵了一架。”忽然间,南容的眼神变得凶狠,这凶狠是悦风不熟悉、不认识的,甚至就连她最喜欢的点点明亮星光也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儿黑幕,纯黑纯黑的宛如后半夜的天空。还有南容刚刚的口吻,也是她从未听到过的陌生。
好可怕,心里有个声音大声疾呼道,双臂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悦风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虽是问她,却没有看她。
悦风摇头。
“哈哈。。。你绝想不到,她竟然让我跟她离开,远走他乡。”
“去哪里?”终于,她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和心,颤抖的问道。
“中原。”
简单的回答,却让她感觉如坠深渊,无人施救。中原。。。距离罽宾国一万二千二百公里,距离狐胡国八千二百公里,无论哪一个,中原,都是天半般的存在。若当时南容真的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跟她远走高飞,那。。。再不敢想下去,一把抱过南容,紧紧地抱住他。
“不嫌你的南容脏吗?”南容苦涩的问道。
“不脏!”她立刻大声反驳道,“我的南容一点儿都不脏!在悦风心里,我的南容是全天下最干净、最清澈的人,没有之一!”可是紧搂南容的双臂却在不停地打颤,任凭她怎样按压都无济于事。
“我的过去,很不堪吧。”一丝苦笑掺杂其中。
“皇后曾对悦风说过,人活一世,没有谁是从头到尾的白纸一张,因为那不现实。而我也曾向皇后说过,没有谁是没有过去的。南容若是愿意跟我说,那悦风一定倾尽全心去听;若我的容选择三缄其口,那悦风就当个万事不知的傻子,陪我的容携手走完这一生。”而后悦风直起身子,强逼自己直视那双悲伤落寞又泪光点点的双眸,努力忽视着左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开口问道:“我的容。。。可愿相信悦风?”
“丛荫之事我之所以不愿与你说,是因为在我心中她只是无关之人,且我认识你之时,早已与她毫无联系。过去那些杂乱之人,糟心之事都与你无关。跟你在一起,我只想给你一个简单快乐的人际环境,让你无忧无虑的共度余生与我。”
“南容做到了,”悦风点头道,“南容早就做到了呀。人际关系也好,无忧无虑的携手一生也好,我的容真的早就很完美的给到我了。”而后双手轻放在他的下颌处,扯出一个笑说道:“这辈子,能遇到南容,悦风。。。无憾了。”
这一回,南容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双臂将他的丫头紧搂在怀中。而她,也只是将自己的双手从他的肩上转到了腰上。这腰。。。比以前瘦了好多。。。我的容啊,不争气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但是绝不能哭,尤其是在南容面前哭。之前答应了皇后咬好好照顾南容,要偏宠他、疼爱他,让他以后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地,店铺的事她没有那个天赋,可是在家里,悦风至少能让自己说过的话变成现实。所以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呢?得笑呀,得开心快乐呀。如此一想,嘴角竟真的不自觉地上扬,笑由心生,整个人也在瞬间轻松了许多。
“悦风。”许久之后,温柔之声自头顶传来。
“嗯?”闭着眼,她用鼻音回应了那个温柔。
“我愿意。”
缓缓张开眼。
“我愿意,相信我的悦风。”
再也没有了。悦风和南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隐瞒了。从这一天,这一刻起,她和南容再也不分彼此,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们分开。她的心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别扭感,更不会因为一件衣服、一个人名而胡思乱想。
但是,人的眼泪可以因为情绪的转换而吞忍不落,可老天却完全不同。很快,毛绒绒的细细小雨便从天而落,可是她和南容却谁都没有动,都是只安安静静地坐在石阶上看着外边儿雨水的掉落,分散,而后化为乌有。
当然了,莫不关心的还有这草院外的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充满了喜庆与欢乐的世界,只是不知淋了这突然而来的雨,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午时初下到了申时末,“好长的一场雨啊。”南容暖声说道。
“是啊。”一边把玩着南容的手指一边说道,心情无比的惬意。“很久都没有过了呢。”
“明日阿爹阿娘就要来了。”南容的声音里透出了些许的不安。
可她却忽然来了兴致并决心逗逗他。坐直了身子,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却并未急于开口。
南容被她的举动和样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极不自然的眨眼磕巴道:“怎。。。怎么了?我。。。说错还是。。。叫错。。。什么了吗?”最后半句话,南容说的声音又笑又不自信,脑袋也低垂了下去。
如此娇羞模样的南容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所以绝不能轻易“放过他”,她心里大声喊道,得再逗逗他。“容啊。”
“嗯。。。”依旧低着头,玩儿着她膝盖上的细腰带。
“紧张了?”
“嗯。。。没有。”脑袋低的更低了,而她那原本又细又长又直的腰带竟被他玩儿出了弯度。
反驳都没个底气!悦风努力绷住脸上的笑意,继续「正经」道:“容啊,悦风认识你的时间虽不算长,可细细算来也不算短了。日日夜夜的相伴在侧,悦风敢有这个脸说,我家南容的喜怒哀乐四大面,我都见过,也都了解。但是。。。”说至此,悦风故意停下来低头瞧了瞧眼前的某人,嘻。。差点儿又没忍住的笑出声来,南容啊南容,你这容易脸红害羞的习惯可真的是。。。强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我继续一本正经道:“可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柔美小姑娘。。。”
话还没说完,南容竟一下子单手捏住她的左脸来回摇晃,还语气凶凶的说道:“谁是小姑娘,啊?谁是小姑娘?”
“刚刚谁低头玩儿我腰带谁就是!”悦风也毫不惧怕的反驳他道,再说了,他又没有真的生气。
果然,听了丫头的反驳后,南容一边又“用力”的晃了晃她的脸一边满脸无奈道:“你啊你啊,你这丫头啊,还说自己这辈子被我吃定了,我看这话啊应该是由我来说才最合适,最正确。”
“不不不。。。南容,”悦风伸出食指摇晃道,“咱俩互吃,才是最最合适,最最正确的。”而后她趁他还没有动作前,也学着他,捏住他的脸来回晃了几晃之后,“啵!”的一下,在他唇上猛亲了一大口。
嘿嘿。。。出其不意,表情呆愣。不管是从前还是此刻,被偷亲后的南容啊表情永远只有这一个,但是她就是心动,无法控制的心动,无法控制的嘴角上扬与心情飞起。如果长时间见不到,她还甚是想念呢。但是吧,这嫌弃。。。也是真嫌弃。
“南容啊。。。咱下次。。。能不能。。。换个反应啊。”
“好你个丫头!”南容一胳膊让丫头躺在了他怀里,不满道:“你还好意思说,每次都是你搞突然,弄得我措手不及,结果你还嫌弃我反应单一。”说完,另一只手又捏上了她的脸。
“啊!我就嫌弃,就嫌弃!”依旧毫无惧色的冲他撒娇道。“再者说了,只有心里在乎的人,悦风才会嫌弃啊,而且是特—别—嫌—弃—呢。”最后一句,她特意加重且放慢了语速道,而后静等着南容的反应。“啊!”虽是微痛,可还是伸手快速打掉了那只魔抓,双目向上“怒视”着那个满脸笑意盈盈的男人。没想到,南容独特的嗓音没等到,却等来了脸上的痛。“南容过分诶。”悦风委屈巴巴道。
“嘿嘿。。。让你也尝一下心塞的感觉。”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打闹玩笑之间,音桴疾步走了进来,神色不安,且从他一进院儿,目光就一直在悦风身上。。二人一同起身看着他。
“悦风,你父亲来了。”竟是连礼也没向南容施便张口对我说道。
“我阿爹?”悦风震惊道。
音桴点点头。
与南容对视了一眼,“只有我阿爹吗?”
音桴再次点头却不语。
悦风心中甚是奇怪,这奇怪甚至超过了喜悦和激动,而且还有一种不安不知从何而来。
“阿爹在哪儿?可是在阊阖居?”南容问道。
“在。。。促织亭。”音桴小心的说道。
“放肆!”南容忽然提高了音量,神色也变的很严厉。“我竹愉园什么规矩,难道音大管家贵人多忘事吗?”
音大管家!南容从未如此称呼过音桴,悦风心里不禁一慌,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南容就是真的发怒了,而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生气而已。“南容不气,不气。”赶忙顺了顺他的后背想让他消消气,可这目光所落及的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不但没有让悦风的目的达成,反而还让她的心慌更厉害,心跳也在不自觉中加快,但是不可以!她在心里大声默念道,南容在,如果现在出声,那她的声音一定会变得颤抖从而暴露出她的害怕和心慌。而与自己如此之近的南容肯定会察觉到从而再额外增加他的负担和情绪,这对现阶段的南容来说绝对绝对不是好事情!所以不可以现在开口!压抑、控制。。。压抑、控制。。。趁着南容还在怒视着音桴,她赶紧闭眼呼吸调整自己,但也不敢时间太长,“快点快点,冷静下来,平稳平稳。。。”数遍的自我对话之后,心慌和害怕之感确实比刚才好了一些,她便赶紧睁眼看向南容,抿了下唇之后才开口道:“南容冷静,不气哈。南容要是相信悦风,那就让悦风来问,我的容先在一旁听一听,静一静,恢复一下自己好咩?”整个过程悦风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口调,让它听上去尽量平稳,没有纰漏,而且语气也是尽量的温柔。
果然,南容的表情有了些许的松动,眼角的神态不似刚才那般严厉可怕。“好。”
悦风心下一喜,浑身上下顿感轻松了许多,扶着南容后退了几步,又见他脸色确实比之前要缓和、平静了许多,这才稍感放心的松开了绞缠于他胳膊上的手,走到音桴面前站定。“阿爹为何不愿进园子?他的状态如何?”她问道。
“你父亲。。。”音桴面露难色,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难回答。
“音桴哥哥?”悦风不禁轻声叫道。
“你父亲。。。似是因为你的婚事。”他说完这句话后又瞧了瞧南容。
我的婚事。。。是啊,从头至尾,自己的全部心思和感官都在一个人身上,一切考虑都以他为重,以他为中心,却全然忘记了乌弋山离国还有我的至亲至爱。但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我却把我唯一的至亲至爱抛到了脑后。刚刚放松下来的身心又被一股沉重的负罪感深深锁住了。
“多谢音桴哥哥,悦风这就去促织亭。”而后悦风抬脚就要走。
“悦风!”音桴忽然大声叫住我。
悦风站住却未回身。
“你父亲,很生气。”这句话,说的很柔。
“意料之中的事,悦风不怕。”
“我陪你去。”南容走到她身旁,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也是我的错,行礼不周,才会让阿爹生气至此。”而后南容紧了紧他的手,“我同你一起面对。”
这个眼里有星星,笑起来温暖又灿若星辰的男人啊。
心动于你这件事啊,其实有时候真的很简单。不用那些惊天动地、生死两隔,只要你是我对的人,对的选择,那你只要简单笑一下,看着我说一句简单的话,或是什么都不说,只一个肢体接触,都会让我开心好久,心在空中飘好久,暖好久。甚至这一天不论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对我来说都不叫事儿,因为我知道你在我身旁,你在我心里。
陪着我,暖着我。
这样的南容,为他做什么都值。
“可老人家只见他女儿一人。”
刚要开口答应之际,音桴的声音骤然响起,且说出的还是这样一句让人震惊的话。悦风艰难的转过头去身边的南容对视了一眼。“阿爹只身一人前来,如今又是只与我一人相见,阿爹。。。”莫不是。。。后面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没敢被她说出来,因为她不相信那是阿爹的真实想法,更不敢相信他会那样做,毕竟是阿爹啊。此刻的悦风已经把目光从南容的那双眸上转到了脚下的石板砖上,因为她觉得自己已无脸再去瞧向他,心中更是有愧负罪于他,所以不敢再瞧向他。
“阿爹远道而来,不可让他久等。”温柔和善之声自右耳边传来,想抬头,想看看那双明亮的眸子跟他说句“我知道了,你安心等我”,可南容的每一句“阿爹”都让悦风无力抬头。再想想阿爹的所做所说,心中的愧就更是压的她不能,更不敢。
“南容。。。”除了这两个字,好像再说什么都是错的,而后她便听见了南容抿唇浅笑的声音。南容知道除了他的声音与嗓音之外,他的丫头最喜欢的便是他的笑了,开朗大笑也好,轻轻的抿唇浅笑也罢,只要是他的,她就全都心动,悦之。所以尽管她现在低着头,目光不在南容那里,可刚刚的轻浅之声还是被她听到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在抿唇浅笑,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种,是她最喜欢最心动的那个笑。但是她更知道,这是她的南容送给她的心情改良剂,他希望她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去见阿爹。若是放在以往,这个改良剂定然会成功无疑,因为它确实没有失效过,可是这一次。。。很抱歉了我的容,你的悦风不能听你的话了。“对不起。。。”略微的情绪崩塌。
“我的悦风在说什么傻话呀。”依旧是温暖如媚的嗓音,而后南容双手轻抬起悦风的脑袋,这下她就不得不与他对视了,漂亮的笑,和善的眉与眸,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别人怎样对待,南容永远都是这么美好,却也。。。特别的让人心疼。
终于,一滴泪不听话的流出了眼眶,还是南容,极温柔极轻盈地帮我擦去。
“明日婚礼,阿爹又多了一项责怪我的理由了。”
虽是玩笑的口吻,可还是听的她眉头一紧。“南容不怕,悦风这就去找阿爹,把一切都跟阿爹说了。阿爹不是糊涂人,悦风跟他好好说,他会明白的。”
南容笑而点头。
“那南容,”悦风反握住他的双手,说道:“南容先回广莫寒等悦风,悦风这就快去快回,绝不让我的容久等担心,好咩?”
依旧是笑而不语,而且还在她脑顶上轻拍了拍。
“南容?”摸着被拍之处,她疑问道。
“我的悦风,忘了咩?”
这次换她望而不语。
“傻丫头,”南容笑着小声叫了她一声,而后才回到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咩,等阿爹阿娘来了,就把广莫寒留给他们居住,咱俩去旁边的薄暮居。如今虽是阿爹一人前来,但是说出的话就要做到,记住没?”而后在她脑门儿上又轻弹了一下。
“可是阿爹。。。”说道这个,心中愧意又出。
“咱们是晚辈。”收起了笑容,可南容的表情却依旧温柔,温和,完全不严肃,更没有严厉一说。
是的,南容的温暖和教养从来都不是装的,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涵养,是天使送给我的南容最珍贵的礼物。
“嗯,悦风记住了。”悦风点头道,“南容放心,悦风这就去找阿爹,把事情都和阿爹说清楚,而后就带阿爹回广莫寒。”
南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南容也要答应我,先回薄暮居等我,不论长短,悦风一定会回家的。”
“好。”这是盯了她许久之后,南容发出的唯一声音。
“也辛苦音桴哥哥了。”
“悦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