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愉梦之园
“南容,音桴哥哥他。。。”南容扶着悦风起来,在他身边紧挨着他而坐。
“我让他先赶回竹愉园了。”南容一边很自然的为她整理头发和衣服,一边温和的说道。“怎么了?”见她不说话,南容替她系带子的手忽然停了。
悦风慌忙摇头,笑着从他膝上拿过青菓糕吃了起来,可这脑子却是飘回到了昨晚,那个年轻男子说音桴早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了,包括竹愉园的其他弟子在内,都在背地里笑话他。忽然又想起昨天早晨在【音梁客栈】吃早饭时她问过音桴的一个问题,可他当时并未回答于她。而昨晚南容的表现和冷漠中却自带凶狠的口吻,那么关于那个问题,悦风心中自是有了答案。
“习惯了。”昨晚分别前,音桴讲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说完这句话之后的笑容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这么些年来他在竹愉园内过着怎样外人难以想象的生活以及他每日所承受着多大的屈辱和心理压力。
悦风是个坐马车喜欢看窗外风景的人,可那一天她却一直背窗而坐。尽管对面也有车帘可以看到窗外,可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面,所以也根本不记得从焉耆国出来到他们回到竹愉园时,到底经过了多少片树林,太阳升降了几回,甚至就连那天的青菓糕似乎都是一团白面,没有任何味道。
又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南容把她从睡梦中叫醒,悦风揉着眼睛,哈欠连连。“梦见烤羊腿了,油滋滋的还挺香。”
“馋猫。”南容宠溺的在她鼻上轻刮了下。“咱们狐胡国虽然没有焉耆国面积那么大,好吃的那么多,可这烤羊腿啊还是够我的悦风吃的。”
我的。。。他刚刚说我的。。。悦风。。。只这几个字,便已经让她心跳加快,脸似番茄了,只手也习惯性的在身前抠来抠去。看吧,当年才二十七岁的南容就已经如此了不得了,只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芳心暗许,此生非他不嫁了。“嘿嘿。。。”趁着南容替自己收拾床被的时候,心里的小雀悦让她没有忍住的笑出了声,正在忙着手上活儿的南容听见背后的傻笑声也跟着笑了出来,只是没有转身和停下来而已。直到他把马车内都收拾干净、整洁了,才转过身来一个公主抱把她抱下了马车,而后悦风立刻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去了全部目光,又或者说,是被狐胡国的美景震住了:四周群山环抱,山上植被茂密,离我们最近的两座小矮山看起来高度没有超过百米,与周围其他高山不同,它上面的植被稀稀疏疏,中间凹进去的部分因完全接触不到眼光,所以那里和它两侧总共三个断面都是坑洼不平,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山体岩石直接暴露在外面,唯有山顶平台接触阳光的部分才稍微密集的长了些野草。小矮山脚下紧邻着的就是一条藏青色的溪流,水中有较大石头的地方会激起白色浪花。溪流之上是一架纯木的桥,很简陋但却异常结实。河对岸有一条石子路,很宽,因常年有人或是牲畜、马车走过,所以那条道已经不再长任何东西了。路的一侧紧挨着溪流,有绿茵、树木,另一侧是斜坡,长满了绿草和一组一组紧挨着生长茂密的树木。再往远处看,有一座完全被绿植覆盖的大型连绵山峦,在它的最顶处有一个明亮亮的发光建筑。记得还在焉耆国时,也是在密林里,音桴哥哥曾说过,竹愉园是人间仙境,不仅有全西域最美的山峰,而且山顶上有一个如太阳般明亮的建筑,闪亮又耀眼。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仙境如今就真真实实的展现在我眼前,蓝天、白云、暖阳、美景、被心爱之人抱在怀里,这是一副被她永远刻印在心里的美好画面,不论时间过去过久,初次与它相遇的场景还是会时不时的浮出她的脑海,让她欣赏与陶醉。
“山顶上的建筑看到了吧?”
“嗯。”悦风远眺着那个发光的建筑,点头应到。
南容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就如同我们头上的太阳——温暖、明媚。“那便是咱们竹愉园了,欢迎回家,丫头。”而后南容又灿若星辰的笑了,好美、好漂亮,而且每次他大笑的时候,眼睛都会变成月牙形状且里面熠熠生辉,光彩流动,特别。。。特别。
风过飘香,水过留痕。无论是焉耆国的海风,还是此刻竹愉园山脚下溪边吹过的微风,悦风似乎都能从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儿,这香甜味儿既像她爱吃的青菓糕,可那太过遥远,然这味道近在咫尺,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略微俯身向前,在他脖颈与衣领交界处提鼻细闻,果然是南容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趁还没进园子,想多闻几下。”心底有个声音忽然冒出来“大声疾呼”,于是她也「听话」的闭着眼睛,继续在他脖颈处贪婪。
南容一开始很本能的吓了一跳,因为他抱她的双手和他的整个人都明显的僵住了,但是很快悦风便听到了南容的浅笑声。
“南容,我不想长大了。”悦风侧头躺在他的肩颈处,一边贪婪的那股子香甜味儿一边慢悠悠的开口道。
“不想长大了?”南容很是吃惊,他把她轻轻的放在地上,而后蹲下身来,双手扶着她的肩,神情惊讶的问到:“为什么?”
“因为长大了,这一刻就没有了。”望着那双美眸,悦风认真的回答道。
可谁想南容在听了她的回答后,先是呆愣住了,但很快他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明朗,脸上的笑更是灿若骄阳。
“笑什么呀!”悦风撅着嘴,右手轻握成拳捶在他胸口。
“是谁告诉我的悦风长大了便不能躺在南容的肩膀上了?”流光溢彩的双眸宛若我们身旁流动的溪水,清澈,且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美丽至极。
悦风坐在那里,努力把这双举世无双的美眸印刻在心里、脑里和灵魂里。
南容在她脑顶上轻拍了下,而后稍稍敛了些笑容,说道:“悦风不长大,我要如何娶你呢?”
是啊!这下轮到她呆愣住了。刚才只顾贪婪着甜味儿,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于是,悦风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那我要长大!而且要快快长大,这样我才可以嫁给我的南容,照顾他、保护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谁没有经历过年少无知的年纪?谁不曾有过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的惨痛经验?可当年的悦风,就是这么的幼稚,却又相当勇敢的讲出了自己的一腔情谊。
盛夏时节的车师柳谷完全就是一片绿色的的世界:山是绿色的、草地是绿色的、抬眼可见的树木不论名称、种类、大小都是翠绿翠绿的,而且夏季的车师柳谷的空气也是一年中最清新、最让人感觉舒服的。尤其是早晨那会儿的更是如此,无论你在谷里的哪个位置,海拔或高或低,只要你提鼻,吸进的一定是清爽新鲜,同时耳边传来的是鸟儿脆鸣的歌声,好听至极。就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有。。。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年才十三岁的悦风与南容站在一起时,才只比他的腰带略高出半头,所以每次看他时,她都得把脑袋仰的老高,有时甚至得踮起双脚才能将他看的全面,看的仔细。所以那时侯,她曾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还不长高!又一天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怎么看他时还是这么费劲!究竟何时才能不再垫脚跟?好想快点儿长大,快点儿长高,这样自己才能嫁给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照顾他,为他洗衣做饭,就像阿爹和阿娘那样彼此幸福,相濡以沫。
“一会儿到了家别紧张,一切有我呢,啊。”南容那沉稳有磁性的嗓音从我头顶处缓缓传来。
悦风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在轻拍过她的脑顶后,南容再次蹲下身来于她平视,就像第一次在她家那样。刹那间,悦风仿佛好像真的回到了乌弋自己家中,回到了初次见到他的那个晚上,只是这一次,阿爹和阿娘都不在她的身边,而此时牵着她的手的也不再是阿娘,而是——南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