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石泛舟

第一节

雨后北平,干冷的风被潮湿的气,浸润着。暖炉里时不时迸出星点火光,屋内的空气,朦胧又模糊。

“你幼弟喜欢皮影戏吗,我堂妹幼时可喜欢皮影戏了。”南宫刻意岔开话题,不想林安继续沉浸在现今的情绪里。

林安听此,神情反倒多了几分恍惚。他放下手中的残玉珠,似是而非,豁达地说,“我幼弟与我实则是半亲。”

南宫闻此,心脏着实抽了一下,本想着岔开话题,反倒揪出了这复杂的家庭伦理之事,家族间的纠葛,于稚童而言往往伴随着隐忍与痛。

“我生父在我五岁时病逝了,尔后,母亲改嫁,幼弟是母亲改嫁后生的。”林安滞滞地说道。

南宫手里的珠串散了,玉珠一颗一颗地掉落在地板上,四散奔逃。

“其实我当时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事情刚发生时,族里的长辈用各种借口搪塞我,后来逐渐长大,也便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安一边俯下身去捡散落在四处的玉珠,一边继续说道:“虽然和吕伯认识没多久,但他总会让我想起记忆深处的父亲,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大滴的泪水从林安的眼角滑落,此时的林安并非痛哭流涕,而是面无表情地、无动于衷地任由泪水流下,不逃避、不遮掩、不解释。

南宫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将变得苍白乏力。

南宫轻轻地抱住了林安,像安抚受伤的小兽般,轻抚着林安的肩。

屋外,柳枝摇曳;屋内,残烛浊影。

第二节

过了许久,南宫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后来他去了东洋留学,便是再也没有见过了。”南宫摩挲着颈间的狐狸吊坠,继续说道:“他说他喜欢我,可我未曾作出任何回应。他走后的几年,我一直后悔,未曾向他表明自己的真实心意。”

“所以,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书令…你…你怎得如此突然……”林安闻此,带着两分讶异说道。

“你喜欢我吗?”南宫问道。

“我…我不知道…”林安答道。

“你说你不知道?那你为何在凤鸣山时那般对我?又为何这段时间与我这般相处?你曾说你喜欢同我在一起时的感觉,你都忘了吗?”南宫追问道。

“书令,我一直把你当作好朋友,我们一直同先前那样相处,不好吗…”林安道。

南宫闻此,顿了顿,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现在乱世未平,国未安,我还不想考虑儿女情长之事。”林安道,“况且,我家的状况,你也清楚。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而且,我现在各方面能力也不足,我现在还配不上你。”

“我只问你喜不喜欢我?”南宫道。

“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是知道的。有些话我说出来了,事态就完全变了。”林安道。

“北平我呆的够久了,我准备回南京了,明日便起身。”南宫道。

“书令,你不要这样闹小孩子脾气。”林安道。

“我没有,我原是打算回南京的。今天这番话,并无其他含义,仅是表明心意罢了,为的便是自己日后不后悔。既然话已说完,我便也要回去了。”南宫道。

一听南宫要走,林安张开双臂,示意南宫。

见此,南宫突然意识到,多情之人往往最是无情。事已至此,不论林安心中如何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便是把所思所想通通都表达出来最好,语罢才能心死。尔后,便从口袋内拿出一个匣子。

南宫轻轻地打开匣子,匣内放着一枚戒指,而这枚戒指又被一条银制项链串着。

南宫将其从匣内取出,踮起脚尖为林安戴上,道“这是月光石,是我幼年随父亲去西洋时买来的。当时经过一家珠宝行,这枚月光石陈列于橱窗内,远远望去便闪闪发亮,我被它吸引,便走进了那家店。”南宫神情温柔地望着林安,继续说道“我觉着,它很像你。于我而言,你便如这月光石般,闪闪发光。”

林安闻此,眼神中流露出了某种难以描摹的情愫,和初见南宫时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