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石泛舟

第一节

牡丹盆栽齐列于院落东侧，几朵生机，几朵枯零。矮灌木丛染上了新绿，几片诗意，几片沉疴。

阳光透过浮动的云，普照着大地，四散进睡房。

妆台上的琉璃碗，被时有时无的光映得似明似暗。碗内，一簇樱花，璀璨热烈。

南宫侧卧，感受着，这阴晴不定的温暖。

阿晴试探性的敲了敲房门，道“小姐，起身了吗？”

“进来吧”南宫应声道。

阿晴端着漱口碗、脸盆、毛巾，缓缓走进卧房，将其放置于妆台上，尔后瞟了一眼琉璃碗，道“小姐，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南宫无奈的笑了笑，道“既是小安送的，我又怎会把它丢在北平不管。”

“可是小姐，这就是个没根儿的花，再怎么悉心养它，它也还是会枯死的。”阿晴道。

南宮又何尝不知，凋零是它的归处，可只要它绽放一日，南宫的眼里、心里，便都是它。

嗒嗒，两声试探性地敲门声，传入屋内。

“我家小姐已回府上，特意派我来报个平安。”阿莺道。

“去和阿莺说，我知晓了，得空便会到访赫兰府。”南宫对身旁的阿晴道。

第二节

赫兰府同平日里一样，鸿儒谈笑。南宫在随扈的引领下，走向赫兰明仪的卧房。

就在经过檀木镂空墙时，南宫发现墙边有一女子蹲在地上，鼓捣着一些草絮，受好奇心的驱使，南宫向墙角女子走去。走近一看，只见女子手腕上系着一根儿绳结。南宫只觉着这绳结好生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就在南宫定定出神之时，府内几声鹿鸣打破了沉寂。南宫怔了一下，才回想起赫兰伯伯先前从东洋引进了几只鹿，放在鹿苑里养着。这丫头拾掇杂草，莫不是为了伺候鹿子？

阿晴觉着墙角这丫头长得虽俊俏，但不怎得身上有股子神叨劲儿，夫人说了小姐今年行运起伏大，还是应当让小姐离这些奇怪的人远点，以免被什么邪气冲撞到，于是故意放大嗓门儿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赫兰小姐还在等我们呢。”

尔后阿晴便扶着南宫的手，向赫兰明仪的卧房走去。

第三节

明仪早已备好茶点，于卧房内等着南宫。一见南宫，明仪便笑意盈盈的将桂花酥拿了过来。

“令儿你看，这是我从杭州带来的桂花酥，一定合你的口味，你快尝尝。”明仪道。

南宫扬起纤细的手指，捏了一小块桂花酥，放进嘴里。

“味道清甜，同我先前在远洋茶楼尝的如出一辙。”南宫道。

“我一直记着你最爱东洋的桂花酥。听闻这家茶楼的师傅是从东洋来的，我便特意去造访了一下。”明仪道。

南宫知道，明仪对待自己，就如同自己的长姐。事事照料，寸寸留心。“明仪待我真真是极好。”南宫道。

“等晌午过后，我们一起去鹿苑赏鹿吧。小家伙们可谓是憨态可掬，我每次烦闷了，只要一看到它们，心情便豁然舒畅。”明仪道。

“你府上是不是新来了一批丫头，来伺候鹿子的？”南宫道。

“倒没有一批那么多，只来了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年轻丫头。是我此次从杭州城外坡家庄带回来的。”明仪道。

“这是为何？”南宫道。

“坡家庄原是靠染布勉强为生的村庄，但自从日军进驻后，庄子附近的湄河便被划起来作为军用供水区了。染布这营生，最重要的便是水源。没了水，村民便无法再染布。因此这庄子便愈发贫困。我见那老妇人十分可怜，独自一人带着神志恍惚的孙女，于心不忍，便把她们来回来了。”明仪道。

“我适才在檀木墙那边见着一个整理杂草的丫头，原以为是你招进来伺候鹿子的。”南宫道。

赫兰明仪见南宫提到了绪馨，便刻意岔开话题。“我还给你买了一条丝绒制成的旗袍，你要不要试一下？”

“我今日有些乏了，便先不试了。”南宫道。

“我也见你面色有些许苍白，不然今日你便早些回府上。我也没什么事儿，此次叫你过来也便只是闲聚。”明仪道。

“好，那我便先回府了。改日得空，来你府上看鹿。”南宫道。

待南宫走远后，随扈试探性地问“您为何不在此时向南宫小姐阐明绪馨姑娘的事？”

“我了解令儿的性子，这时候贸贸然向她拖出此事，林安这根刺，便没法从她心里彻底拔去。要想将林安彻底拔去，此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明仪说罢，叹了口气，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不希望令儿被一时的绚烂迷了心智，我希望她能早日缓过神儿来。只希望她日后不要怪我……”

“以南宫小姐的聪慧，日后她知晓了这一切，定会被您的良苦用心所感动，又怎会怪您呢？”随扈道。

赫兰明仪不语，望着院落内的牡丹盆栽，静静地品尝着桂花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