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醉

臭名昭著的毒女月坠红枫被弃的消息不胫而走。

传闻,月坠红枫一身武功尽废,被项王打断了一条腿,人人得以诛之。

更有传闻称,月坠红枫其实是个长满胸毛的猥琐大汉,真人粗鄙丑陋,面目狰狞,且还是个断袖,伪装成美女只为吸引良家公子前来。

天下英豪群起而攻之,各方势力皆前往欲围剿,据说其中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五十岁的老妪。

那日冷风吹急雨,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一批训练有素的死侍藏匿在道路两旁的林间,箭矢精准且凌厉,我一边往回逃,一边拿剑去挡。

很快,那把跟随我多年的老伙计就光荣殉职了,金属折断的清亮声响压过雨滴沙沙的声音传到林中。

四周很快宠宠欲动起来,我换上匕首警惕的看向四周。

前后左右都有人在朝我逼近,很快就将我包围了。

我扯了扯嘴角,这已经是第四批了。过了今日,我手上人命又要翻上一番了。

马蹄声突然自远处传来,我心下一沉,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朦胧的雨幕之下,黑影逐渐清晰,马背上的人英姿勃发,在离我不到三丈的地方勒马。

顿时马蹄飞扬,衣襟翻飞。

他挽起满月雕弓一箭朝我射来,我提了断剑准备去挡,那箭矢行来的轨迹却渐渐偏离,最终射向我身后的一人。

我回头,见那人也是满脸震惊,口吐鲜血,倒在泥水中。

那批人竟与四周隐藏的杀手混战在一起。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我提起被泥水濡湿的裙摆弓了腰正要逃走,却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他体态轻松,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带着警告意味冷冷瞥向他。

他连忙低了头跳下马,讨好的递给我一小袋干粮。

袋子是用鹿皮制成的,里面有几颗黄米压成的糕点,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

这是有人来救我了?

项王忙着处理军中内乱,必不会顾及到我。

会是谁呢?我抬头打量了那人一眼。

是个阉人……

此刻我竟好奇心大过了求生欲。安心坐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就着雨水吃起了干粮。

那些人配合有度,手法干练,很快将那些死侍解决掉了,然后整齐撤退,藏匿进了树林。这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只是大路中央留了一个。那人穿着与旁人不同,一袭绛红色劲装,乌发用高冠束起,宽肩窄腰,脖颈欣长。他缓缓朝我走来,堵我的那人退到了一旁。

待那人走近后,我惊的合不拢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是扶苏!

他狭长凌厉的凤目被雨水浸的湿润,眼梢微红,海藻一样的长发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嘴唇殷红,像刚洗过的樱桃一般…

咳咳……不得不说,即使变成了落水狗,他也是一只好看的落水狗。

看到我后,他顿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朝我走来。

我扯了扯嘴角刚要习惯性的调侃他几句,岂料下一秒竟被他拥进了怀里!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我支棱着立马去推他,他面色通红,仿佛下定决心要恶心死我,我推了半天,他纹丝不动,反而抱的更紧了。

一时之间气氛怪异到了极点。像是有一亿多只恶心虫子爬满了我的全身,这简直比刀扎还难受!

“大…大公子。您这是…”我挣扎着开口。

他却突然俯身衔住了我的嘴唇,我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想要推开,却见他比我还要紧张,全身都在颤抖着,仿佛被非礼的人是他不是我。这样的他,突然就叫我有些不忍心将其推开了。

温润的触感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无力反驳,只感觉他像是吸人精气的狐狸,要将我拆吞入腹。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婉转起来,阳光透过云彩射出几道光线,叶子上的水滴轻轻滑落。

扶苏攥着我的手,朝他的马走去。他的手像铁匝一样,我极力挣扎都无济于事。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将我的手抓起来,见到我手上的伤口后,他的瞳孔倏地放大了,眼神突然狠厉了起来。

我吓的缩了缩脖子,却见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失落又心疼的表情来,十分怪异。

我脑内一片空白,另一只抓着干粮的手不知该放在那里,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最后我将那半快被雨水完全打湿了干粮的举到他眼前,“你吃不吃,上好的………”

说到一半,我立马就后悔了,想把那半块干粮藏到身后去,他却伸手接了过来,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很快将那半个糕点吃完了,然后换抓了我的右手,强迫我骑上他的马。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只要扶苏不杀我,我就暂时安全了,同时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耻辱。

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脑勺,我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的,没有节奏。

终于看到人烟,我望了一眼饭菜飘香的酒楼,肚子“咕噜”一声,扶苏带我下马。

“客官要些什么?”酒家上前殷切的问道。

扶苏有些嫌弃的望了四周一圈,在看到我泛绿光的眼睛后道,“有什么好菜都上…”

“要几碗素面…”我打断道。“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宜沾荤腥。”

扶苏眼神一沉,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狼吞虎咽,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经常饿肚子?”

我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道,“当然,这年头,能吃饱饭的才奇怪吧?”

“天快要黑了,看二位客官怕是要住店吧?”老板上前问道。

“来两间上房。”扶苏道。

“两间?”我抬起头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道。

他微微抬了抬眼眸,“有何不妥吗?”

我忙低了头道,“不敢,不敢。”

屁!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我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扶苏准备收我做填房呢!

我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他那双狐狸一样狡黠的琥珀色眼珠。

倏地,我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饭。

他却将我的左手拉到自己眼下,开始处理我的伤口。

一直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小阉人突然出现,对扶苏行了个礼后,放下几瓶药转身再次消失。

店家送了热水,我洗过澡后换上了干净衣服,衣服应该是扶苏的,宽大不说,身后还拖了好长一截。

我和衣躺下,扶苏身上独有的松枝香味萦绕在鼻尖,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似乎是在梦中,有人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叫我翠翠。

我睁开眼睛,火光之中有一对男女撕心裂肺的叫着我,我穿梭于逃命人的脚下,眼前全是来来往往路过的腿。

老头阴翳的脸倏地出现在眼前。

我便从梦中惊醒了,天已经亮了。扶苏在外敲门,我起身揉了揉脸颊走过去拉开了门。

他将衣案递过来,是一套女装。我看了一眼身上松松垮垮的男式长袍,伸手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