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陷落
阿青近来很忙吗?消息回得越来越晚,问候的话语减少了,手机也总是不带在身上,很晚才会回拨过来。
路晚魔怔似的在夜里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简依青空白的朋友圈,心就一遍又一遍的疼。聊天界面还是她发过去的那句:我想你。
明面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静谧的午夜场,宾客们乘兴而来,假面舞会才刚刚拉开帷幕。
年轻人们的娱乐方式自在且随性,舞伴是入场后随机匹配的,男男女女都极其容易倾情于这暧昧的肢体接触以及气息交换中。
“你事先没跟我讲是这种舞会啊?”
“我也是才知道的。”祝柯咬紧了后槽牙,“妈的,被工作室那群小年轻们骗了!”
“是你单身太久,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
“离婚的空窗期也足够久了,你不会觉得寂寞吗?不是总想着找个男人来玩玩?”
“想归想,男人这种东西大多披了张狼皮,不好分辨。”
“不趁着年轻多受几次伤,老了之后聚在一起吹牛皮那得多无聊。”
“你说得倒也不错,这里那么多年轻的肉体,不拐一个回去玩玩儿多可惜。”祝柯伸出白玉似的双臂,绕在脑后去系面具的丝带,掩住了张扬的笑,“走,去那边,朕要开始选秀了。”
“哪边?”
“这么拘束做什么?快,你再往中间站些。”
“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宽敞。”
“……”
“哎等等,你先前那话的意思就是打算抛下我咯?”
“不然?我跟男人调情你站旁边听吗?”
“可你明明是带我来放松的啊?所谓舞会,你就应该和我跳整场啊。”
“美得你,好不容易兴起,别妨碍老娘钓凯子。”
“都戴着面具,连脸都看不清,你能钓到什么帅哥?”
“这你别担心,身为设计师的老娘眼光是最毒辣的,光凭身形和气质就可以基本确定对方的脸了。”
路晚失笑,制止了祝柯推搡着自己的手,“行了,不拦你,你快去。我再坐一会儿,离开城市太久,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实在反感这种场合要跟我讲,我们回去就是。”
“嗯,我知道。”
面具并没有遮住路晚的整张脸,银色线条只勾勒到杏眼以下,双唇饱满红润,似急需采撷的花瓣。她不自知已经成为了这夜里风情摇晃的一朵玫瑰,一颦一蹙皆惹人挂念。
迷离灯光与爵士音乐相缠相绕,在会场的暧昧氛围中,佳人只顾着低头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颇有成就感地回想着自己上次是怎样把那个坑蒙拐骗的美甲师臭骂了一顿。
祝柯的行情还不错,她面容姣好,笑容明媚大方又带有撩人的风情,不一会儿就被年轻男人邀请去了跳舞。她不忘端来一杯果汁塞进路晚手里,恶狠狠地叮嘱着:“你只许跳舞,一滴酒都不要碰!”
路晚忙不迭地点头,催着人赶紧走。她应付过的这种场合,可比常年坐在室内设计的祝柯要多上许多。
曲调躁动且大胆,在光晕交错中,着一身纯黑的男人并未被忽视掉,肩颈立挺,骨架高大,气质和体型极其优越,昏暗的光线下,他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漠视掉这场纵情的狂欢,男人晃荡着酒杯,漫不经心地瞧着里面的液体发光。冷白到颓靡的肤色,衬衫系到最上面的纽扣,无不透露着禁欲的气质,但所戴的面具以赤黑色为底,诡异的金调流光自边缘蔓延至下颌处,是无声的、危险的诱惑。
一旦靠近,亵渎罪便成立。
路晚就是瞧见他了,款步走去吧台,请侍应生送了一杯黑俄罗斯到他面前。
剥开庸俗的皮套,男人将视线游移了过来,那是一双毫无期待的眼睛,枯涩且冷漠,瞳色是浅绿的,不知是混血还是戴了美瞳。在这喧闹的夜场中,最后一抹素净月光浅浅淡淡的游离在边缘之外。
路晚举高装有果汁的玻璃杯,轻抿一口算是打过招呼。
至始至终,男人都没有碰那杯酒。路晚不觉尴尬,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别人跳舞,随性而自然,像是在和一位多年好友叙旧。
音乐舒缓下来,身形高挑的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着慢摇,无名指的戒指散射出光亮,倒也是对眷侣。着黑色小吊带的年轻女孩经过,似是被男人后退的舞步绊到了,她杯中的红酒好巧不巧地泼在了女人的肩头,白色礼服狼藉一片。
“哎!她假摔!”路晚气得拍了拍吧台,模样认真,恨不得过去替那个温和知性的女人手撕了小绿茶。
察觉到身旁男人的视线,路晚悄然松了攥紧的拳头,语气不自觉减弱:“嗯……我亲眼瞧见,黑裙子盯梢了那对夫妻好久,瞅准时机过去泼酒的。”
漂亮的手指轻敲吧台,他似乎是想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小三挑衅正主,除了这种可能性,不会再有其他了。狗男人,在外面红旗飘飘倒是逍遥快活,可怜那女人还不知情。”
从头到尾男人都不置一词,路晚讪讪地笑笑,塌下腰去抿自己杯中的果汁。好一座冰山,她在心中犯着嘀咕,他呼吸出来的气息会不会是冷的?
两人坐在吧台前,眼前的场景纷繁,像是置身于一场经过加速的胶卷老电影,黑白画面中,唯他与她有色彩。
舞会收尾之际,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饮尽之前侍应生送过来的黑俄罗斯,喉结细微滑动,性感与禁欲起了强烈的冲突。他起身向路晚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并伸出了手。
他向她发出了一支舞的邀请。
路晚缓慢摇头,面具之下的红唇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不,她没有过那种意思。
她不只一次想象过阿青翩然步入世俗的模样,如果是那样,他应该会做得很好,比眼前这陌生男人还要优越出色。
“你很像一个人,只是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任何人听见这种类似替身的话都高兴不起来,路晚毫无顾忌,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抚摸男人的面具,“今晚很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