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悦陶陶

暮色四合,葳蕤轩更生热闹,后院相对冷清。

陶陶送走江屿后,又与阙呈露坐在亭子里,酌着小酒对月相谈。

阙呈露啄一口清酒,惆怅万分的问:“今天怎么把他带来了?”

陶陶随口答:“正巧有空就过来了。”

阙呈露显然不信:“我看你就是挑好了日子来的。”

陶陶坐在凳子上把玩着半盏酒,遥望着皓月当空,清风拂来撩起发丝轻舞,隐约看到那张清颜透着素冷,媚眼生出迷蒙,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隔了一会,才听见她烦闷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京后总觉得心有杂念,静不下来。”

阙呈露又啄一口,不满地说:“所以你让我也不得安生?”

陶陶缓缓收回目光,望着清艳冷然的她眉头渐渐染上哀愁,有几分怜惜的说:“这些年来,我也没见你有过安生的日子。”

所谓的不安生日子,是指阙呈露总是夜不能寐,哪怕是入眠也是噩梦不断。陶陶为她求过很多药方,从来都是治标不治本,反反复复的,折磨得人更见憔悴。

其实她知道,那是一种心病,无药可治。

阙呈露瞪了她一眼,却又不否认,清醒又哀婉的说:“从前没见到他人的时候,我心里还存有一丝念想,如今你却领着人来放我眼前,灭了我最后的一点念想……可我说什么也不能怪你啊,原就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陶陶清丽素雅的脸容不见春风,只余淡淡愁容:“我就是看不得你这样作践自己。你看起来虽然是不错,但都是脂粉堆出来的假象,内里底子虚空得很……他不在,我又将你看顾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忍心不去管……”

阙呈露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夹着眼角滑落的珠泪一起咽下,千般哀思地说:“他是我至死不忘的爱人啊。”

三年前,忽闻噩耗,正在京过年的陶陶二话不说赶回扬州。

那时,阙呈露已消沉得不成人样,若不是陶陶用已逝之人的遗愿相劝,她怕是早就随着故人而去。现时,虽有依托,却不长久。

陶陶叹了一口气说:“你要是忘了,我反而更害怕。”默了一会又说:“你知道吗?人的一生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被宣告生物学上的死亡,另一次是被所有活着的人遗忘。他已经死了一次,如果连你都不在,那他就是真正的死去了。”

阙呈露半醉半醒之间,似乎再次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容,他温柔依旧:“呈露,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护你一生平安。”

她不敢去触及,怕一碰就消散了,捂着心口泣不成声的说:“我想你了……我真的好想你……你终于……入我梦里来了……”

陶陶彻夜无眠,只是守着阙呈露,见她哭着,笑着,仍是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因为今夜过后,阙呈露将是另一个全新的阙呈露,虽然还是会怀着伤痛,但起码会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