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楸树请为少年祝福

天还没有亮孙婆婆早早的,就在南徐中学校门口支起了粥棚,每天熬它个三四桶,摆在三轮车上旁边再搭着几张桌椅板凳,放上一个钱箱准备工作就做得差不多了。粥是清水白粥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吃食了。

她穿着围裙佝偻着身子一勺一勺地往碗里添上热粥,由于年纪大手脚也有些慢老胳膊老腿显然已经不听使唤了,做什么事情感觉都有点力不从心了。可并没有人责怪孙婆婆笨手笨脚,更不会有人一直不耐烦地催促,提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酸菜豆角腌萝卜都是孙婆婆自己特制的,这些小菜倒是可以随便加,不过每种只有一大碗只好先到先得了。因为面向的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考虑到这一点价格上也是十分优惠的只要一块钱一碗,喝完了可以免费续,她不仅不会说什么怪话反而还更乐意添上一大碗,就怕孩子们吃不饱饿着肚子听老师讲课。

钱箱的样子就是那种老式的饼干盒子上面开的一个口子,在过去统称成扑满,满则扑之意思是装满了就打碎掉。

顾客走的时候往里面丢一个硬币当然帮其他人给也行,老人家听到响动就知道是付过了,要是一窝蜂地涌过来还怎么做生意对吧。纸币的话还是亲手交给她比较好,缺了一角用胶布粘起来的还有皱皱巴巴的那种都可以,不然到时候扯皮起来没有说理去,我说给了你说没有这跳到黄河里去也洗不清了,那个时候又没有监控摄像头,不然来个回放重播早真相大白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下起了,牛毛般的丝丝细雨,整个城市弥漫在雾气和袅袅的炊烟中,河道和路边被清洗得一干二净,青蛙蚯蚓也饱受春意的滋润,贪婪地呼吸着。已经有三三两两顶着书包的学生来到了校门口,他们也不急着进去而是在粥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各自的作业试卷仔细对照起了答案。

他们之中一些离的较远的三四点钟就要起床,摸着黑打着灯走几十分钟的路已经是对他们已经是家常便饭,偏僻点的地方学生们往往结伴而行,约定好时间顺路一起走,经过家门的时候也带着喊几嗓子有可能别人还没有起床做着白日梦呢。

孙婆婆打了一会盹看到有人坐下立刻忙活了起来。她在这里干过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了,在自己孩子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摆摊了。开始的时候卖一些零零散散的文具,和几毛钱一包的零食。后面才下定决心做现在这份营生不为赚钱。

养家糊口的也实在说不上,就是能看到孩子们吃的饱饱地去上学,也就心满意足了。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比较体谅老人,时不时地过来帮一下忙。到了六七点钟,孙婆婆的粥棚已经人满为患了,她就是哪吒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了。盛好的粥整整齐齐排在眼前的一张折叠桌子到,任由学生来端走只是要小心烫,也不必分你的我的他的谁拿到就是谁的,反正就这一种吃食没必要你争我抢。

在好不容易挤进去的一双手中布满疤痕,很显然已经被烫的面目全非。那人头发长得快要盖住双眼,因此五官相貌看的不怎么清楚。中等身高一般体重在人群里普普通通的一个,穿着的校服也没有好好整理,松松垮垮的似乎要掉下来一样。

所幸白净的脸庞和修长的指甲还是一尘不染的。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哪里去管多出来的一双手。那人畏畏缩缩得手之后也不坐下,只把一个空空如也的调料碗刮得一干二净,连一滴油水也不放过。哪里人多就和他们站那一起背过身去吃,吃的时候还时不时攀谈几句,说的都是学校门口红榜上张贴的风云人物。

这个人怎么这么厉害,那个多么多么了不起。见没谁搭理他,又自言自语地讲了起来。人少的时候那人就规规矩矩坐下,这个小菜弄一点那个调料搞一些,沿着碗口嘬一口顺着食道往下流,酸甜香辣别提有多美。走的大摇大摆掏出硬币往钱箱里面砸,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付过账,至于是石头丁还是黄豆粒这就不知道了。

自从他转学到这里之后,早上都在门口转悠。孙婆婆的粥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每天也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而是渐渐痴迷于某种不正当行为的快感当中了。

读书人都说窃不算偷对吧。说不定他还把自己当作谦谦君子了,不过实际是梁上君子罢了。

有一次结账的时候也是跟着人家后面装模作样乱晃,正准备开溜却被孙婆婆逮个正着,一个劲拽着那人的衣袖,摊开手掌却只有两个一角的硬币。就是这样都没有打算付钱哩。孙婆婆厉声质问那人:“偷偷摸摸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是谁这么教你的!”说完拉着小偷就要去学校当面对质,看看是那个班的老师教出这样的学生。

到了上课的时间。外面基本上没有学生了,就是还在也是急不可耐地往教室跑。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壮起胆子说要在前面带路引进一下各位,活脱脱一副狗腿子样,事后却被赶来的班主任曹汐骂的撒丫子就跑。

“我是这位学生的老师,他怎么了。”曹汐护犊子似的把学生拉到自己身边。

“偷鸡摸狗的不学好,老师你要好好教育一下啊!”孙婆婆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就是这么个事情嘛,还不是一遍两遍了,起码十几次了,这孩子咋个坏成这了呢。”

一旁靠着教室窗户的学生看着他们一老一少你来我往就像说书唱戏的情节一样精彩不禁暗暗窃喜。曹汐只好自己掏腰包解决了这突如其来的麻烦,并让那个学生赶紧回去上课。

好言相劝之下孙婆婆心中的火焰这才渐渐平息,收拾好烂摊子准备回家。回到教室后猴子率先发难了:“张雨亭粥好喝吗,不要急慢慢喝啊,下次我请你喝到饱。”

曹汐拿了课本和教案进了教室,多事的人马上闭嘴了,灰溜溜地把头埋在书堆下了。

张雨亭不敢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一双旧黄胶鞋。拖着身子继续往前走。看到其他同学昂贵名牌的匡威时,他更加无助地看向地板,恨不能一脚把自己踩的垃圾踢飞。之后同样穿着旧黄胶鞋的罗云生,不合时宜出现在他视线的时候,张雨亭猛地踩上去,又狠狠踹几脚,内心这才平衡了下来。

事后两人并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人过来调节说好话,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彼此之间默不作声,最后不了了之了。

曹老师个子小小的走路也很是轻巧没有一点声音,站在讲台上只能露出肩膀以上部位,一副眼镜时不时地鼻梁处滑落又被她抬起。全身上下也很是简约的风格丝毫没有渲染其独特气质,因为不需要,一进教室那种从她身上散发的光辉将照亮整个课堂。当曹汐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刚做老师那会儿,一切都不熟悉处在这样一样陌生的坏境中,她开始也有点不知所措,经常上课上到一半脑子就一片空白不知道讲什么。

在全班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曹汐就悄悄地在心里默念着他们的名字。以便加深印象。接下来老师就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有谁是来自曹庄?”

大家都齐刷刷地指着一个靠墙边的同学。那人还算有点礼貌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不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话,但见到故人曹汐也是有点激动的。“张雨亭。”回答得简单直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好的好的,请坐。”不知不觉间曹汐的思绪就飞去那个无比思念的曹庄。那个离开十多年而又无比怀念的家乡。是大爷大妈提着水桶在河边洗衣服的欢声,是小孩追逐着村里猫猫狗狗的笑语。农忙时节田间地头的山歌童谣,走街串巷挑着担子的货郎伶俐的赞口。每每想到这里,曹汐对那个阔别已久的家乡又多了几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