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楸树请为少年祝福
自始至终罗广平对儿子继续读书都持反对意见,理由很简单,就他这个成绩继续读下去,只是白白浪费钱而已。既然这样读不读都无所谓了。
早在罗云生十六岁的时候,父亲明里暗里有意地让他和自己出去打工,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一比不小的开支,那还不如学个手艺给家里减轻负担。对于父亲的话,儿子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不敢违背的。在老师的慢慢开导下,这件事情慢慢被压下去了,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那个窝囊废的离开了,去哪里不重要只要罗云生不在他眼前看着心烦就好。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茶余饭后喝点小酒是罗广平多年保持的良好习惯。尽管这个爱好并不太好但他从不在意身体。靠着给别人做小工砌墙垒灶盖瓦装烟囱,积累下一点微薄的积蓄。隔三岔五东家还请喝酒吃饭有鱼有肉,小日子倒也是不错的。
罗桥的小酒馆不多,只有三四家而已。罗广平通通喝了一个遍,觉得没什么滋味了。又听说邻村那边的苦荞酒很是不错,很想去尝尝味道。下了工他约了几个朋友开着一辆旧货三轮搭上就去了。出门之前罗广平告诉儿子不要留自己的饭。
而罗云生又没有什么胃口,连自己的那份都没有做,早早就睡了。听到敲门的声音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罗云生开门看到父亲被两个人扛着抬回来的样子就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其中一个人说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喝醉了就和另一个回去了。
这么大一个人在外面冻着可不好,罗云生看着一脸醉醺醺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管了,把他撂着门口两个多小时。十一点多的时候,罗广平的酒意醒了差不多七八分了,脑子昏昏沉沉疼的厉害。他依稀只记得和别人拼酒时的豪放大气,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又为什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点不记得了。
罗广平想站起身子去敲门,可是这副躯体像灌进去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动弹。于是吞了吞口水,干咳的喉结发出嘶哑的声音:“去….去去..”这声音从颤抖的牙关送出来,罗广平用尽力气但还是做了无用功。
门还是那扇门并没有什么不同。喝了酒的人意识是不清醒的,就算没有糊涂,但做事情往往就不过脑子了。罗广平一气之下起身扯下走廊晾晒的衣服往门上堆,掏出打火机直接点着了衣服。因为门是用一块块预制板拼起来的栅栏木门,所以火烧的很快。火光照亮了他狰狞可怖的面容,干巴瘦小一脸胡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等罗广平身体活络的差不多的时候,只是一脚踹开烧的焦黑的破木门,如果那还是个门的话也不用怎么费力了。
他冲进屋子一把拎起床上的儿子狠狠就是一巴掌:“去你妈的狗东西,你老子在外面都快半死不活,你却在被窝暖的舒服睡的正香。”说完又是几巴掌过去,扇得罗云生鼻子口里直淌血。打完仍然不解气,罗广平还使劲揣了几脚,让他滚到外面去,别再回这个家了。
罗云生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耳朵发现助听器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俯下身子寻找,急得抓耳挠腮,一时慌了手脚。从门口的台阶滚落下去,顿时血肉模糊,手臂被一块石板凹凸不平的棱角划出了长长的口子。后来罗云生回想起那一天的日期,正是农历七月十四中元节。也就是民间说的鬼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到了一两点钟了。迷迷糊糊的罗云生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脸上伤口轻轻扣了一下又有不少鲜血流出来。他看着被厚厚云层遮住的月亮,又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只是现在罗云生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来至心里深处的声音。撑着身子也不管哪里疼痛损伤,踉踉跄跄下了台阶走进了漆黑的新世界里面,远处的密林深山中却有一处亮光始终指引着路上的脚步前来。罗云生拨开一片又一片的杂草,扶着一颗又一颗高大的树木顺势下了山坡。他的步伐在一个小土堆面前停了下来。
上面密密麻麻插着花告诉自己到了就是这里。荒芜而又空旷的原野上孤坟林立,此时此刻却有一位少年静卧长眠。毕竟谁不渴望母亲的怀抱。
我们这里的人对野猪泛滥成灾那是深恶痛绝的,不少人上山清剿围堵但始终是春风烧不尽,野草吹又生。无奈之下只有派人在晚上坚守前线,防止大家的庄稼菜地被那些小杂毛无情地蹂躏践踏。谁都知道它们肆无忌惮下来破坏一次,那我们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招回到解放前了。
这几天照例还是老孙头在山脚下搭着的窝棚望风。他也是不是闲着没事干跑这里打秋风来了,没有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出力不讨好呢,到时候丰收的日子一到,可有人送好些粮食过来感谢一下。老孙头半睡半醒着间做着的美梦,手里还不忘把昨天喝完的酒瓶子揣在怀里,实在是一滴都没有了这才顿感懊恼。
窝棚是临时搭建的里面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就只有驱赶鸟兽的一些工具。靠着山脚下的一个小土丘旁边,空旷的田野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深夜的罗桥在大地的怀抱里睡得香甜。都怪老孙头肚子不争气偏偏这个时候翻江倒海起来,他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要是野猪来了怎么办,自己这边骨头可招架不住。想是这样想老孙头还是出了窝棚在一处草丛后面蹲了下来,眼里死死的盯着不远眼里死死的盯着不远处一片树林,一眨不眨地看着几乎是望眼欲穿。
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草丛之中缓慢移动到旁边的土坡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插着花的地方是坟头。附近不止有这一座,看起来七零八落得有十几处。是动物?还是野猪?不像都不像。因为隔了数十米远,况且又有树木草丛作为遮挡物,再加上老孙头老眼昏花没带照明设备,所以不能肯定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老孙头轻着声摸着黑只身一人就带了手电筒闯进了龙潭虎穴。不料却是一根野猪毛都没有找到,无意之中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性轮廓,借着月光才看清楚只是同村的一个娃娃。
身上不仅伤痕累累而且有多处擦伤和跌打伤。老孙头一声惊讶在寂静的夜里是悠远漫长,他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一下面前之人额头又快速地缩回手。随后老孙头把罗云生背回家中,不应该说是住所因为他的家就在这里。
第二天那两人又来到这里,便觉得莫名其妙的。昨天晚上躺外面的是父亲罗广平,今天早上却变成儿子罗云生。一个好心地把罗云生抱紧进屋里,一个去叫罗广平出来说话。不逢年过节也不知道算得哪门子账,但有一条,欠债还钱这是天理。
比起罗云生的伤势,父亲更在意那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其中一个人说道。“知道,知道,欠债还钱我是知道的。”“既然我们来了,就不是听你讲废话来的。”另一个叫酒鬼老梁的人说。罗广平摆着一张苦瓜脸,尴尬地笑了笑,心里那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怎么没有钱?没有钱去喝酒赌牌就有钱了!罗老弟不要开玩笑好不好,虽说大家是邻里乡亲,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是不是,”酒鬼有些不耐烦地抽了一支烟又说,“我们来了不可能空着手回去,你看着办。”结果罗云生被慈爱的父亲拉到了酒鬼老梁的面前,一脚把他踢翻,“混账东西,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