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楸树请为少年祝福
花姨低语了一声,“也许吧。”
“那你现在那里上班。”刘梅很想这位朋友伸出手拉自己一把。
“就建设路不远的那个鞋厂。”面对老友的境遇花姨也是唏嘘不已:“要不你来我这里工作,做事挺简单的。”
“还要人吗?”她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可我还带着孩子。”“肯定要啊,前几天开会的时候就说了,有亲朋好友找工作的介绍过来,直接进。”事情敲定以后,孩子她妈带着小女孩走了,临别时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让花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两人背道而驰渐渐消失在黑夜落下的帷幕后面。
记得以前我每次回家后几乎看不到花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只有客厅明晃晃的灯光照映着被碗扣起来的饭菜。这次做的有模有样还飘着香气呢。花姨靠着阳台的墙壁手里抱着福橘,眼里的光跟着远处摧残的灯火一起闪烁着。打开的窗户时不时吹进来阵阵冷风。她缩了缩脖子,情不自禁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想起身双腿依然麻木动弹不得。
小家伙也被冻得脊背发凉,一跳就站在窗户上了,它视乎不太懂得这东西要怎么关上,拼命挠了几下发现没有用。福橘只好侧着身体往前推,一步到位简直是太聪明了。
“吃饭了。”我摆好碗筷,盛好饭后对花姨喊道。
她先把福橘抱回了自己的小窝,然后把昨天没有吃完的面拿出来一点,用炖冬瓜排骨的汤热了再吃。
“吃不完的话,下次还是少做一点。”花姨吃着味道还不错:“好吃,但是面条都沾在一起了。”
我夹了块肉又扒拉一口饭,吃着吃着也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直到结束后花姨都没有想起要对我说什么话。等到睡觉前我去刷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恶心难受,之后受不了就哇哇吐了起来,五脏六腑都感觉不存在了一样。
花姨连忙拍打着我的脊背,突然大声地说:“两天,那饭我放了两天,早上出门忘记倒垃圾桶了。”“什么!”我两眼一抹黑。
星期一的时候,花姨没有起来做饭,而是让我到学校后在外面吃。经历了那晚之后,我对她做的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什么时候这样的噩梦才能彻底的消散啊。而现在一人一猫的世界,明显冷清了不少。在给福橘喂了猫粮后自己也懒得做饭了,里里外外忙活桌上只有一双筷子也没意思。这有点像七老八十的退休生活了,和混吃等死一样无聊透顶。
经过一天的辛苦劳作全身酸痛无力,这个时候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往床上一趟什么都不重要。
两天以后刘梅就正式加入到A2线这个大家庭里了,工作就是折纸盒子,一只只硬纸板到装鞋的纸箱子,没有技巧全凭手速。前面一个月是计时的按时间算钱,后面则是多多益善数量来算的。
这份工作的好处是比较自由,可以多做可以少得,上厕所喝水也无需理会他人。不像流水线一开到就是无休止境的忙活。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有关系有能力的优秀员工才能胜任,而如今明里暗里是在照顾她了。
考虑到这位母亲还带着孩子正好有废弃的大纸箱子,搭成了个可以睡觉玩乐的小窝。主管小胖说:“工资是计件的,做的多拿的多,保底四千一个月。”
不管如何总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暂时不用操心生活的种种艰难。很难想象年纪轻轻还要拖家带口去四处奔波是怎样的不容易。
小女孩呢也是不吵不闹乖巧得很,坐在纸箱子铺的地上,安静地看着手里的图书绘本。平时大家都很忙,休息时候也没有多少,但一闲下来就和刘梅的孩子玩。给一些零食啦,教教他认字,还有些安全上的注意事项,毕竟周围都是机器,乱跑肯定是有危险的。母亲要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要经常往女儿这边看哭没哭闹不闹。
就是平常一样的事情,花姨每件事情做下来,心力憔悴没有半点动力。有的时候总是顾头不顾尾经常出错,记得这个那个又忘了那个。于是她开始三天两头请假,在家一睡就大半天。拉上窗帘关着门与世隔绝,两耳不闻窗外事。
很多时候花姨真的想过着早九晚五周末双休没有加班的日子,开开心心去高高兴兴回。养养花种种菜随便撸一下猫,或者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阳台上喝着茶看书,那惬意无比的正是她所向往的。
别人一问你在有一两百人的鞋厂工作,工资六千每月头天准时发,都纷纷羡慕嫉妒。可这样稳定的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去成为去实现的吗。每天就像上了发条那种机械式动作,无非就算吃喝睡觉喝上班,躯体好比行尸走肉,精神慢慢的消失殆尽。
其实花姨之前也面试了好几个公司,无一不是十二个小时两班倒的工作,而且岗位全部又脏又累,属于那种没人干不愿意干的范畴。你要说轻松的有没有,那可能一抓一大把。但都不包吃住工资还低只有现在的一半,这么想就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终于在一个礼拜末的下班后,考虑再三的花姨提出了辞职。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管理小胖这时也有点小情绪了:“是工资不合理吗,是不是太累了可以请假休息几天,没事。”
“都不是,我单纯地就是不相干了。”这话花姨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但为什么说出来这么别扭。管理很快就叫来了A1线的线长,两人嘀咕了一会最后那位派头十足的领导以一种巧妙的文字游戏回答了她:“这样吧,等你的岗位有新人接替后,就可以走了,现在先回去工作吧。”
等一天也是等一天也是等一个星期一个月也是等,不知道是那个猴年马月了。在第二个月月底花姨再准备去问一次,如果还是叫你等你,结果只能是不辞而别直接说拜拜,谁爱干谁干。
威逼利诱下好一顿敲打,给花姨的回复是做完这个月,下个月就可以不来了。事情在有了有点起色,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花姨心里那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石头瞬间落了地。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又把她拖进无止尽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