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虫

“你最近看起来…怪怪的。”

“啊？”我下意识抚过自己的右耳，“可能累着了吧。”

“是吗？那你可得注意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好。我还有几本没看完。你先走吧。”

人走了之后，我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是，被发现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心头就是一沉，滔天的惊惶不容拒绝地将我淹没。

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我扯过一张白纸，深吸了一口气，写下几个颤抖的字：

“我看起来”

“很奇怪吗”

祂似乎被愉悦到了，声音里融着丝丝的笑意：“怎么会？你只是最近累着了，需要休息。这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哦，祂说没什么奇怪的，看来是我太紧张了，弄得草木皆兵。慌什么啊？我不禁笑我自己。

出了图书馆，我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祂的名字。居然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没有互通姓名的情况下过了这么些日子。啧，我还没有这么蠢过。

“你的名字…是什么？”我的心里，浮起一份隐秘的期待。但祂只吐出了几个晦涩难明的字眼，我甚至无法将它们复述出来。

“那是，什么？”

“我的名字。”祂这样向我解释，“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表达。”

我有点难言的失望。看来，我终究无法呼唤祂的名字。也是，神明自然有属于神明的语言，而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但我很快又开心起来了。

我记起来，十几年前，刚失去祂的时候，我曾看过不少心语虫的书籍和资料。有一本书上记着许多传言。它说，心语虫都是心怀执念的游魂化成的。它们在世间游荡了太久，已经忘却了生前的所有，只记得要留在世间。所以它们会夺取活人的皮囊，以新的身份在世间游荡。

心语虫，是没有姓名的。

但是祂有啊。虽然，我听不懂，但祂真的有名字。这说明…说明祂真的是“祂”，不是“它”！我耳朵里的不是心语虫！

我真的很开心，整个人都好像踩到了云彩上，辛福到不真实。

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祂是神明，十几年前就伴在我身边的神明，但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知道的，我其实早已认定了祂是心语虫，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但是现在，祂有名字诶！

不是说，心语虫没有名字吗？祂有名字，是不是意味着祂真的是神明？！真是的，明明小时候我那么相信神明的存在，现在神明到了我的面前，我却反而不信神了。想来也真是讽刺。

“你又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祂问我，似乎有些无奈。但我不想告诉祂。实话实说的话，也太丢脸了。而且，祂会生气的吧，被比成心语虫那样低劣的坏东西，总感觉是对祂的一种亵渎。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想。”我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祂说，我荡漾的尾音已经把我暴露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打定了主意是绝对不会告诉祂的。

我无意中瞥了一眼街边商店的玻璃橱窗，里面照出我的模样，影影绰绰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我蹙起眉头，费了老大劲回想，却还是没能抓住那一瞬间的想法。

真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在街上呆站着干什么？该回家了。”祂说。

哦，对。是该回家了，那就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