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朝向南

我凌晨坐早班飞机回了BJ,姥姥病危被接到BJ动手术。

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张白布已经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姥姥对我很好,我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说最后的话。

其实亲情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是淡薄。

可当遗憾这把刀扎进胸膛,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

我整夜地做噩梦,梦到刺骨的冬夜,又梦到烈火焚烧的盛夏。最后眼前全是白色,一块块的白布盖在我的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和向楠在那个小村庄一起过了一个新年,就再也过不了第二个了。

那个寒冬,我没来得及道别就回不去了。

向楠没有给我的邮件发公司的事,我也没有联系过他。

直到BJ下了一场大雪,他给我发消息,问我过年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回复他,不回了。

他打电话过来,声音带着哑,像是感冒了,“今年怎么不回去了?”

我沉默了一会,才说:“姥姥过世了。”

这次换他沉默,“什么时候?”

“7月2号。”

向楠似是叹了口气,“怎么不和我说?”

我又沉默了,抿着唇不发一言。

“柠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你有什么让我生气的。没什么事我挂了。”

向楠只有哄我的时候,才会叫我的乳名。

他没再发消息过来。

我摁熄屏幕,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穿着衣服蜷缩成一团入睡。

现在我盖着被子才会做那个梦。但今夜,我又一次大汗淋漓地醒来。

我拿起手机,颤着手指拨了个电话。已经三点半了。

“柠柠?”

向楠接的很快,好像没有在睡觉一样。见我不说话,又说了句,“我在你家门口。”

我猛地起身,快速地往门口跑,房间太黑,腿磕在桌角发出一声重重的响。我没管,冲向门口打开门。

向楠站在那里,风尘仆仆。

我突然大哭起来,抱住他不停地喊哥哥。

这是自姥姥去世那天起,我第一次流泪。

“宝贝乖,哥哥在。”向楠回抱着我进门,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在他的安抚中逐渐失去意识陷入昏睡。

醒来的时候,向楠不在我身边。昨夜像是一场梦中梦。

膝盖处隐隐作痛,我撩起裤腿看到一大片紫色淤青,中间有些破皮渗出来一点血丝。有擦过药的痕迹。

我试着挪动腿下床,膝盖像断了一样不能弯。

“别动!”向楠快步走进卧室扶住我,“去卫生间?”

我盯着他看,依然觉得这不太真实。

向楠把我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半搂着我,带我挪到卫生间,“洗漱完吃早点,膝盖不能沾水。”

疼痛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无论向谁诉说,无论谁来关心,都不能感同身受。

但如果向楠来安慰我,疼痛便会减轻几分。

你说这是心理作用,但我把它叫做爱情。

我洗漱完打开卫生间的门,向楠就在门口。

“我熬了粥。”他边说边搂着我往餐厅走。

因为一条腿的膝盖弯不了,我走的一瘸一拐。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我坐下后问他。

向楠递给我一碗粥,说:“我昨天晚上先去了你家,阿姨说你搬到这了。”

“哦。”我接过碗喝了一口,很甜,是我爱喝的紫薯粥。

向楠在我这里住下,包揽了所有家务活。

我的腿在一个星期后好的差不多了。

向楠问我,“要不要跟我出去买菜?”

我挣扎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我已经半年没有在白天出过门了。

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我的第一感觉是痛。

看到很多人的时候,会想将自己藏起来。

向楠大概感觉到我的不安,一直牵着我的手,尽量避开人群。

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们现在的关系,这已经超出了妹妹和朋友的范围,但还达不到恋人的程度。

向楠在我这住了一个月,我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过年的前两天他回了家。

走之前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我拒绝了。

我没有理由回去。

今年,我没有陪向楠一起拜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