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的悲伤

日光斜照在溪上,斜照在溪边几座灰扑扑的瓦房墙壁上,将斜倚着低矮篱笆对话的两人身影打在灰墙上,斑斑驳驳。

“我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将军,一个大英雄,为国效力!”高壮的那个巴掌一挥,胸膛一挺,煞是得意。

“你要是当上将军,我就能当上宰相,彪炳史册!”瘦弱的男孩哂笑着,篱笆将将到他的腰,他扶了一把篱笆上的枝子,向高个男孩摆摆手,“行了,快回家吃饭去吧。”

高个男孩撇撇嘴,转身回了家:“哼,十年之后你且再看!”

……

十年之后,两个男孩都已经成长了起来,一个去当了兵,一个走上了仕途。

部队开拔当日,当了兵的林秋遥遥看向城墙上方,走上仕途的李望晚正在上面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担忧。

林秋吹了声口哨。

李望晚微微笑了笑。

“十年之后,我们进城再见!”林秋冲着上面喊。

距离太远,李望晚只能通过嘴型辨认林秋的话语,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

十年之后,林秋仍然没有回到京城。他守在领帅的帐篷外,听到里面的乐声阵阵,眉头紧锁。领帅的副手匆匆赶来,闯进大帐,应当是前线又有了敌情。帐中一片慌乱,紧接着有领帅和副手的吵架声,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声音又平息了下来。副手沉着脸色走出大帐,看起来十分憋屈。

林秋连忙上前询问。

果不其然,战事吃紧。

林秋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副手正要匆匆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一封信塞进林秋的手里,“你哥托人给你带的信,应当是想催你回家。”

“我哥?”林秋匆匆打开,却是李望晚的字迹:国已呈倾颓之势,边疆危险,请速归……我在京中以尽力斡旋,然君回避忠臣,亲纳小人,此战必败……且母甚思汝之安危,屡次拜托我带汝回乡,勿使亲人伤心……

林秋咬咬牙,把薄薄的信捏成一团,随手揣进袖口。不可能!为报国恩,我甘愿战死沙场!

等到其他军士轮替林秋的位置时,他匆匆拿回自己的包裹,从中抽了笔回信给李望晚。

“我现属某某部队,长官某某贪图享乐,舞乐不停,望兄长能劝说皇上撤换将帅人选……至于归期,何日海晏河清,何日凯旋归来……十年之后我们定当共饮美酒,月下赏花……”

……

十年之后,岁月蹉跎。林秋见证了一路的苦乐不均,受过风吹雨淋,闯过枪林血雨;李望晚看遍了人心狡诈,熬过了官场沉浮,懂得了君心难测。然而,两人仍然未在京中重聚——林秋历经千辛万苦,在战乱平息之后归来,但是李望晚却被贬到了千里之外蛮荒之地。

林秋回到京中,只得到了官家的一句赞扬,再就是李望晚为他留的一封书信。

“这一贬,不知何日才能回来,小秋,不要再等。”

怎么可能不等?

林秋自言自语:“我再等你十年,就十年。”

……

十年,李望晚一贬再贬,任官之地离京师越来越远。

林秋梦回那些沙场上的日子,不经意在军队中看到李望晚的面庞,惊出一身冷汗。醒来后,他摸着额头低叹:“你我又失言了。”

是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何以这般蹉跎?不辞而别的那些回忆,终究是难以再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