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的悲伤

李庆山蓦然想起之前老校长叮嘱他,护送白梓桐去隔壁庄打电话,不由得抱歉的挠挠脑袋,小声责怪自己的健忘。

白梓桐却丝毫没有介意。她一身素色衣裳在暗淡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丽,李庆山不由得花了眼。忆起两人初识的情景,他好笑地摇摇头。

是春日的黎明,李庆山按校长的指示去天样岭的山口接人。名单上标了两个人名,他暗暗猜测“胜男”大概是个英气的女孩,“梓桐”名字就带着些水乡韵味,大概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但他真正见到两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太“以名取人”了。

李庆山刚爬上一处高地,就瞥见一抹灰扑扑的白在向这里移动。他仔细一瞧,是一个青年女子,一身纱质白衣被弄得脏兮兮的,护腿也磨损了一点,看着很狼狈,但走的很快。女子的脸蛋带着城里人也少见的白,李庆山立刻联想到一句“清水出芙蓉”。

只有一个人?另一个是临时反悔了吗?另一难不成这一位就是王胜男?

李庆山犹豫地问:“王老师?”

女子露出一口大白牙:“王胜男还在后面呐,我是白梓桐,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七八分钟后,气喘吁吁的王胜男赶到。

“白老师,你也太不厚道了,走的那么快,我怎么能追得上啊?”王胜男甩了甩头,清爽的短发十分利落。

李庆山皱起了眉,这两个女老师一个看着文文弱弱,一个看着结实,其实文文弱弱,有一些出乎了他的意料。看来两个人都不会留到最后了。留庄,需要能吃苦的人。他不再说话,冷淡地向两人示意,径自转身,指引两人前行。

不过,就目前为止事情他只猜对了一半。

留庄没有电话。白梓桐要与家人联系就要向山外走。作为留庄唯一一个尚处壮年的男老师,李庆山只得承担起护送的任务。

真的,他都快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夜晚是和白梓桐一块儿在山路上度过的了。

今天也是这样。

白梓桐打上电话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李庆山蹲在门口,借着屋内的光看起了教案。白梓桐倚在杂货铺的柜台前,捏着话筒,表情冷冷的。

这是每一次都会出现的场景。

白梓桐的父母并不乐意女儿到这个艰苦的地方受罪,总是会在电话里催她回去,而白梓桐又好像是天生反骨,双方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这一次似乎也是一样,但最终还是有什么发生了变化——白梓桐这次选择了屈服。

李庆山第一次见到白梓桐掉眼泪。女孩一声不吭,眼泪静静的淌下来,却让人格外心疼。

她转头对李庆山说:“李老师,家人叫我回去,用了我不能拒绝的理由。”尽管我自己想要呆在这里。

李庆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挤出一个微笑,说:“这不是好事吗?”

白梓桐也不说话了。

李庆山以为白梓桐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李庆山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白梓桐了,可是最后在白梓桐离开的前夜,他们再次相见在李庆山家门口。

白梓桐安静的看着他,对他说抱歉。李庆山摇摇头,安静的笑着。他知道王胜男和白梓桐和之前的那些老师本质上是不同的。

“不过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他叹息着。他终究是要和老校长一直留在这里,在这里长成两株树,两株守望明天的树。

啊,又到了桐叶满山的季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