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

几乎一夜没睡的时羽此时擦了擦已经发涩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5:19分。

轻手轻脚地下床穿好衣服,穿过短小的走廊,看着用布遮住的试衣镜和洗漱台上的镜子,她苦笑了两下,慢吞吞地开始洗漱。

没过多久,家里的长辈们都起来了,时羽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他们一个个穿好衣物,自己也带上了那朵素白的小花。

跟着人群驱车赶往了几公里外的停尸间

外公还躺在那里,不过再过几个小时就该换种形式躺在别处了

跟着管理员走完了最后的仪式,看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外公,她鞠完了三个躬。

该走了,遗体已经被搬上了车,去往了遥远的殡仪馆

全程并没有任何人让她做任何事,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长辈走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直到遗体要被抬去火化时,周围响起的歇斯底里的哭喊,让她有些回过神。

她并没有上前阻拦,而是默默地看了外公最后一眼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猛然发觉,自己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再次见到外公,就已经被装在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了,一行人匆匆忙忙地把盒子抬到了更遥远的一片公墓之中。

时羽看着前方的长辈们以及相关的工作人员将盒子放入那向下延伸的方寸之地、封口然后起碑。

这一上午她都是恍恍惚惚,也记不得其中的仪式都是什么了,只是在烧完纸后跟着人群向外走时被工作人员提醒:一直向前走,千万不要回头。

时羽乖乖照做了,她只是不停地看着前面走的人,谢华军搀扶着母亲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除了他,谢家人一个人都没来

长辈兄弟称病,谢佳佳以公事抽不开身为由,也没有出现

其实,母亲在前一天已经和他大吵了一架了。只是他用了什么方法哄好了母亲时羽还是不知道的。

不过,这位大老板伪装好的皮现在也松动了

紧急时刻永远都生动形象地彰显着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伪善的人性。

时婉好歹也是活了四十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几句好话就会相信那些个理由是成立的呢?

只不过父亲的出殡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只不过,她还得和他继续过日子。

午饭被订在了离家最近的一个酒店里面,宴请今天来帮忙的各位好友。

时羽并没有胃口,随随便便夹了几口菜以后找了个理由就先行离开了。

从长辈的眼里她读到了就这样走是不妥的,但最后只是一声叹息就放她离开了。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围着那硕大的建筑走了一圈,找见了一处狭小的空间,就那么钻了进去。

那个空隙是这栋建筑设计时,两边凸出的墙体所形成的一个狭小空间,刚刚好只容得下一个人。

时羽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这时,迟来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气力与心情去发出那引人注目的悲恸。

就连在一旁看着的他都忍不住哀伤了起来,一步步慢慢走近轻飘飘地盘旋在这个忍着哭声的孩子身上。

是的,此刻她并不是未来的那个杀人凶手,而是一个刚刚彻底失去最敬爱的长辈的孩子。

试着伸手去抚摩她的长发,但却一穿而过

这虚白的烟,空无的身体第一次让他真实的感到是那么地无力

整个悲伤的情绪就这么渲染在这个小小空间里,但一阵脚步声却轻易地将它打碎了。

时羽也听到了声响,她停止了哭泣,防止有人会留意

“啪!”

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随后烟草与火焰的相融所发出来的滋啦声以及那浓浓的味道同时传进了时羽的鼻腔和耳管。

不过多时,鞋底与地面之间的摩擦,让时羽知道那个人马上就要走了。

“也不知道老爷子发什么疯非得让我来参加葬礼,我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这老头死得也真不是时候,平白无故让我沾上这一身晦气,真他妈倒霉!”

角落的时羽惊讶的抬起头,赶忙爬了出来,却只看见了那个人离开的背影。

十分眼熟

她又回到了酒店,只不过停在了酒店的前台处

“小姐您好,有什么需要帮您的吗?”此时难得的空闲,前台的服务人员语气也格外的温柔。

“我想问一下,今天办那种葬礼的宴请,除了二楼的那一家还有其他家吗?”

服务员显然是没有料到她要问的问题是这个,只得轻轻摇了摇头当做回答。

“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跟着时羽又回到了家,知道感觉整个家里笼罩的黑暗久久不散才发现原来不是气氛使然而是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时羽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外婆,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简单地喊了一声便走到了屋子里的窗台上看着楼下仍搓着麻将的老人发呆。

慢慢的,开始起风了,天空又黑了一个度出来。一个老人着急着想要回家,另一个老人则是劝说着把这一圈打完再走。

眼前这时出现了一个橙色的易拉罐,时羽回神,发现是外婆拿着一罐橙汁想要递给自己。

赶紧接过,外婆也就站在她的旁边陪她一起看着外面

“他们经常在这里打麻将吗?”时羽问外婆

“是,天天打。”

“那外婆会去吗?”

外婆摇了摇头“我不会”

“咔!”时羽拉开了易拉罐的环,里面的气泡慢慢涌出。不过就只是冒了一个小头就马上消散了。

“没事,学学就会了。出去玩一玩吧,挺好的。”

她没有听见外婆的回答

看着风沙一点一点加大,那些老人赶紧收拾好东西,快步向四面八方走去。

时羽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橙汁,时不时瞟向旁边,而外婆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外面,就算现在外面昏暗一片没有一人。

“外婆,今天有一个中年男人,穿深蓝色外套还和您鞠躬的那个,是谁呀?”

外婆看了一眼时羽又继续看向窗外“是你外公好友的儿子。”

“哦哦,他好有礼貌啊,外婆知道叫什么名字么?”

“你外公管他叫刚子,应该是叫姚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