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修真录
第二天一早,迎着清晨的阳光,余生开始了新一天的练习。
他盘腿捏诀,心中默念起昨晚李炜明教的口诀,凝神内观。此时他的体内,气息精华正在沿他的任督二脉缓缓循环全身,而到达丹田之后,原来静止的气息星云,却正在按照一个太极图的方式,缓缓进行转动。
一时之间,虽然说不上有其他特别的感受,但对于已经取得的一点小小的变化,余生还是感到满意和喜悦。
有些失落的是,他的灵视的确还是无法开启。似乎身体对之前被尖叫和寒意的入侵还有记忆,在余生尝试意守泥丸的时候,拒绝了对灵视开启的召唤。
已经看到过更清晰的世界,一旦失去这种能力,真的还是很难受的。不过余生也不气馁。
看来昨晚小院的事情,需要有一个解决。对于如何解决,他毫无头绪,不过这事应该可以请教李炜明。
中午的时候,他抽空去找了一下李炜明。但这个家伙似乎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又让余生扑了个空。
下午的时候,老邹倒是又过来看了他,问了他身体情况,同时把图书卡给了余生。
余生谢谢老邹的时候,老邹轻松地摆摆手,说只是请一个学弟挂失了自己的卡,然后就又补了一张。
余生一看,果然用的是管理学院一个学生的姓名和照片,倒也和余生有点相像。
聊着聊着,老邹就说起他今早去中文系旁听课程。上课过程倒是没什么,结果一下课,有个哥们直接拿了一大捧玫瑰花,堵在教室门口来求女朋友原谅,把整个课堂都轰动了。
老邹说:“你是不知道呀,那个送花的小伙子也是真的,又帅又高。连我老邹看到,都有些心动了。就这样,一大捧鲜红欲滴的玫瑰,直接送到姑娘的面前。当时,整个教室里其他人,都在尖叫起哄。这场面,也真的难得一见。”
看老邹讲得兴奋,余生却也不怎么感兴趣。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一定要大张旗鼓,夸张到这样的地步呢?相对而言,余生更向往的还是那种藏在心底,一眼就能互相理解的那种感觉吧。
老邹接着却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那女主是谁?就是那天报到日,我指给你看的那个中文系的美女,陈雪。”
余生听了一愣,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失落,心想着原来这样呀。不过他脸上还是没什么变化,装作随口答道:“那天看了那么多美女,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就是那个气质特别好的女生。”老邹还在遗憾余生居然忘记了,“不过那个男生也真的是帅,勇气也是可嘉,这一手做得还是很漂亮的,给足了人家姑娘面子。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估计也就过去了。”
“英雄所见略同呀,……”聊到后面,老邹自己倒是意兴阑珊起来,和余生告别,说要去好好自修复习备考去了。
吃过晚饭,余生又去找了下李炜明,却仍然扑了个空。
同宿舍的学生告诉余生,李炜明下午上完课就一直没有回寝室,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余生想着左右没事,正好用用老邹刚给他的图书卡。
图书馆里还是人很多,余生去得不算早,还空着的座位已经零零落落。
余生也不着急找座位,就在各书架间先浏览,看看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倒是被他在宗教文化体育的书架,找到了很多年代久远的气功书,正在翻阅间,却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人,却正是李炜明。
余生心里一喜,找了两次都没找到,原来他居然躲在图书馆。这真有点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意思。
余生走过去,轻声问道:“可找到你了,我今天去了你宿舍两次。”
李炜明抬抬眼镜,看是他,倒也是没有丝毫意外,说:“来得正好,快一起帮忙。再帮我去找一找一九七七年到一九八零年光华大学的学报。”
余生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他全身贯注翻阅身前的一堆书籍,也就先不打扰他思考,去帮他找学报。
这学报是历年光华大学的优秀论文著作汇编,一年有一厚本。不一会儿,三年的三本,余生都给找齐了,拿到李炜明的桌上。
李炜明正在仔细看一本书,见到余生捧着学报过来,接着说:“帮我找一下学报里,有没有一篇《性与现代哲学》的文章,或者说类似的内容。”
余生也不知道李炜明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多问的人,反正也都是举手之劳。如果余生还能开启灵视,找起来更快,现在这厚厚的三本,也费了余生一点功夫。
文章还是找到了。在一九七八的学报里面,正是《性与现代哲学》。余生翻到这一页,就直接拿给李炜明看。
李炜明对比了一下文章和他手里正在看的书,脸上绽开了笑容,对余生说:“这下好了,案子破了,哈,真不愧是我李小仙人。”
他的声音有些夸张,虽然压低了,还是引起了边上看书同学的侧目。李小仙人连忙闭上了嘴。
余生看他手里的书,书名叫《性哲学》。但稍微翻了一下开篇的内容,余生就发现,居然和自己找到的那篇内容几乎一模一样。但这又说明什么,难道李炜明正在研究有关的课题?
余生之前倒是从来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内容。当然,青春期的少年,多少还是懂一些的。看到李炜明兴奋的样子,余生倒是有点脸红。在大庭广众之下,看此类书籍,对余生来说还是不习惯。
李炜明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正了正神色,低声道:“嘿嘿,余生,这可是严肃的哲学著作。从本质上探讨性行为对人的影响,从弗洛伊德到萨特,…….,反正就是很学术啦。我还不是为了破你的案子才找的这书。”
“我的案子?”余生不解。
李炜明斜了他一眼,说:“不是你的案子,难道是我的案子?你看这里,再看这里。”说着,李炜明指着,让余生看学报上文章的作者,和他手里书的作者。
学报文章的作者叫张婉婷,而书作者叫陈言。
余生看出一点蹊跷,再一看文章发表在一九七八年学报上,而书的第一次印刷则是在一九八八年。余生有点明白,说道:“是这个陈言的抄袭了张婉婷的文章吗?”
李炜明见余生并不明白,说:“这里有点复杂,走,我们把书还回去,出去慢慢讲。”
两人把找来的图书都归还到书架,出了图书馆,来到边上的露台。
这里的夜风,还带着一点草坪的清新和不知道什么花的幽香,让人感觉恬静从容。
李炜明和余生找了个长凳坐了。李炜明看了看夜色,似乎陷入了沉思,一会道:“这可是个悲惨的故事。”
余生是第一次看到李炜明这种略带忧伤的表情。月光下的少年,似乎变成了一个忧郁诗人,慢慢讲起一个陈年故事。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光华学校出了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三十岁出头就荣升哲学系的副教授。他学术精湛,人又长得帅气,在学校内外广受欢迎。他的课也成为广大女生追捧的热门课程。
在那个年代,他翻译撰写了很多哲学著作,其中就包括这篇《性与现代哲学》。但当时这篇文章思想太超前,无法出版,为了不让自己的辛苦白费,年轻的副教授就自己影印了几十本送给了学术同行。
“所以,学报上的署名是错的吗?”余生问道。
李炜明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缓缓说:“接下来的事就真的是个错误了。”
后来,文章被人举报了。在当时的文化氛围下,文章太超前了。眼见查到年轻的副教授身上,他就要前途尽毁。
这时,他的一个女学生,站了出来,说自己才是书的作者。这女学生本来只是协助了他的部分翻译工作。此时,她拿出了那部分手稿,承担了可能会到来的一切后果。
“啊,难道这个女学生就是张婉婷吗?”余生没想到,故事居然有如此反转。
李炜明点点头,道:“是的,后来,她的前途,声誉就都毁了。有一天晚上,她选择在小楼上吊自尽了。至始至终,这个年轻的副教授都没有说一句话。你看到的学报上的文章,是几年之后,给她的正名平反,所以署了她的名字。”
李炜明说得平淡,但余生可以想到这中间的曲折和艰辛。没想到自己遭遇的可怕的怨魂,居然有那么悲惨的故事。
“所以,你白天去过小院那幢小楼了?”余生又问道:“那为什么相同的内容,这一九八八年出版的署名换了其他人呢?”
李炜明说:“那是因为多年以后,这年轻的副教授已然成为领域的学术权威大拿,他找出自己当年的原稿,把署名修改成了自己,重新出版。这个人就是你看到的陈言,现在光华大学哲学系的主任。”
说着,李炜明接着道:“我白天去了小楼,这傻姑娘,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居然也不肯承认那篇文章不是自己写的。还好,这个陈教授自己出版了旧作,才让我破了案。”
说是傻姑娘,其实算起来,如果活到现在,她应该已经是五十左右的老阿姨了,应该有着自己的人生,夫慈子孝,享受着退休后的天伦之乐,或许还可以去跳跳广场舞,唱唱歌,看到余生这样的小伙子还会唠叨两句。
而此刻,她却还活在自己的怨恨中,独自承受着无尽的寒夜。可以想见,她自杀之前,必然遭受了无穷的指责和折磨。也难怪,她会有如此怨念。
余生想着这些,不觉感到一阵心酸。他也是一个从小不被接纳,和妈妈相依为命长大的孩子,对这样的事情,特别能感同身受。
他想了想,说:“这个陈言,……”想指责一下这个始作俑者,却又发现好像也无从指责。
李炜明似乎也还在自己的故事里,叹了口气,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这世上的真情,是不是真的就不需要回报呢?余生,你说,以后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人对我?”
余生还没说话,李炜明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要是真是这样,小爷我即便魂飞魄散,也要护她周全。”
余生看他激动不已,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任由月光散落成一地的碎屑。
余生问:“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魂安息呢?”
李炜明回过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关键的点还是在陈副教授,不,现在的陈主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