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修真录
这天晚上，是余生到S市的第一个不眠之夜。
他闭上眼，就不自觉会出现老奶奶都是皱纹的脸，中年妇女佝偻的身影，还有小女孩大大的眼睛。
等到第二天午休的时候，余生和搭档老王招呼了一下，怀着心事，尝试去五号楼找李炜明。这回他运气好，李小仙人正在宿舍练着他的睡功。
看他过来，李炜明倒是伸了个懒腰，说着：“正好没吃午饭，你请客。”
两人来到食堂的小灶区，李炜明点了几个菜。
几口辣椒炒肉下肚，又喝了一口冰可乐，李炜明感觉全身舒爽，发出一声悠长的满足声。看余生不太动筷子，似有心事，就问道：“怎么了？心里有事？”
余生点点头，有点犹豫说道：“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挑一下石头？”
李炜明有点吃惊，上下打量了一下余生，说道：“怎么，这就马上缺钱了？你这花钱速度也太快了吧。”
余生有点不好意思，就把昨天自己配合周警官抓捕刘云灿，以及最终发现这一家人的窘境的前前后后，和李炜明讲了一遍。
李炜明一开始还有点嬉皮笑脸，听到后来也严肃了起来，点点头道：“这个药我大概也知道，是要这个价格。这家人是外地的，没有医疗保险，也真的是扛不住。你是想帮他们，对吧。”
余生点点头，说道：“看到那个老太太，我就想起我妈妈，当年也是这样躺在床上，……”
李炜明说道：“你的想法我赞同，但方法我却不赞同。挑石头这件事，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不晚上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去看看这家人。”
等到下了班，李炜明已经手拎了一袋水果，在余生的宿舍门口等着了。两人也没吃晚饭，就出了学校，搭车到了小镇。
余生带着李炜明拐进小巷，找到了那间出租屋。门锁看起来已经修好了，不过门板上还有被撞裂的痕迹，显得有点凄凉。
余生敲敲门，开门的是大眼睛的小女孩。看到是余生和李炜明，她倒是有点发愣。中年妇女刘翠花过来，看是两人，连忙拉开小女孩，请两人进来。
李炜明比余生会说话，上来就是笑着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把水果放在桌上。床上的老人此刻正在床上假寐，看到有陌生人进来，眼神又有点惶恐。李炜明连忙上去和老人问候。
他儒雅书卷气十足的外表，再加上彬彬有礼的举动，很快博得了老人的好感。余生看他们聊得开心，心里也感到欣慰，突然右手被人拉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周伊伊。小女孩乌黑发亮的大眼珠，忽闪忽闪地发出明亮的光，看着他，问道：“大哥哥，手还疼吗？”
回去的路上，李炜明似乎有些感概，说道：“余生，这家人其实还蛮幸运的。”
“为什么？”余生问道。
“因为他们碰到了你。”李炜明转头看着余生。
“我也只有这点能力，但是看到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余生有点忧伤。
李炜明继续道：“如果你真要帮他们，那就帮老太太治好病吧。”
“怎么治？骨髓移植手术要几十万，我们去挑石头能有那么多钱吗？而且，主要是老人家年纪也大了。”
李炜明笑着说：“你要赚几十万，那我们只有去澳门了。”
“啊，澳门，怎么去？”余生继续问道。
李炜明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道：“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说着，他倒是严肃了起来，继续讲道：“万病皆损于一元阳气，《黄帝内经》有说，阳者卫外而为固也。”
“这，什么意思？”余生不懂。
李炜明继续解释说：“古人认为我们体内自有一股阳气，可以保护身体，防御外邪。用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世上所有的病，说到本质，其实是病毒破坏了我们的DNA。DNA你懂吧，就是我们的遗传基因编码，是整个身体正常运作的指导。”
余生点点头，对此他也有所了解。
李炜明接着说道：“DNA的损伤，使得身体无法产生正常的细胞，慢慢就导致器官变异，乃至整个身体机能的崩溃。如果能修复破损的DNA，那身体自身就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不需要借助外力来清除病变的细胞。这也就是古人所说的‘阳者卫外而为固也’的道理”
这下子余生听明白了，问道：“那要怎么做？”
李炜明似乎想着借此给余生介绍更多，接着说道：“所谓阳气，其实是古人对能量体的不同命名，也有的典籍称为先天真炁，现在我们习惯叫灵气。每个人出生之时，就自带了灵气，一般正常的婴孩，在一岁之内是不会有疾病的，这正是因为灵气充裕。而随着人的长大，外部世界的各种诱惑，以及自身灵气不断散发，到最后再也无法维持和修复DNA，百病缠身，大限到了。而修真者通常都能延年益寿，保持身体康泰，也正是因为可以吸收和培固灵气。”
“难道要教老奶奶功法吗？”余生问道。
李炜明笑笑，道：“你想教她静功或者真气运行法倒是可以，但她没有悟性和机缘，怕是连开启气海小宇宙的地步也达不到。而且，要交，也是治好了病之后的事情了。”
“李小仙人不要卖关子了。”余生一直听不到重点，有点着急了。他想到什么，接着道：“如果涉及到你的宗门秘密，那我就…….”
“难道你要拜我为师？”看余生有点要当真的样子，李炜明笑了起来，不过他接着说道：“不逗你了，能治好老太太的，其实是你的小葫芦。所以我才说，他们碰到你，实在是大幸运。”
“小葫芦？就是你说的法宝？”余生之前其实就想问葫芦的用处，但李炜明一直没讲，他也不好意思问。
李炜明点点头，说道：“那天见了你的小葫芦，我就知道不是凡品，去请教了我爷爷，才知道，原来这个小葫芦居然是妙应真人的法宝，算起来也有个一千多年了，你小子真的是运气好。”
“妙应真人？”
李炜明说道：“他的俗家名字你会比较熟悉，他叫孙思邈。”
这个余生倒是在历史课本上学到过，只是没想到正史中的药王，居然也是修真的高人。
李炜明接着道：“这个济世葫可以在体外凝气为液，是妙应真人悬壶济世的法宝，当年就曾救治过不少病人。有了它，治好老太太的病就不在话下了。”
余生惊喜交加，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好把小葫芦用起来。
回到宿舍，余生拿出小葫芦仔细摩挲了一会，见它看起来普普通通，只不过经过手指多次抚摸，似乎变得比之前圆润。
九月中旬的天气，室内倒也不怎么闷热了。
冲了凉收拾好自己，余生盘腿捏诀打坐，按照李炜明的方法，把小葫芦整个包在手中。默念口诀，催动气息在全身和丹田运转几个周天之后，他尝试用意念催动气息精华到整个手掌，包裹住了小葫芦。
不过就这样打坐了一个多小时，气息似乎只在小葫芦表面流动，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余生也不气馁，之后就把小葫芦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也尝试去用灵力包裹，虽然效果不及盘腿凝神冥想，但余生想着总归有一点用吧。
之后快一个礼拜，余生有空就尝试李炜明教他的方法，但小葫芦一直没什么变化，似乎是个闷葫芦。要不是李炜明很肯定告诉他，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而这几天，老邹倒是来找过余生几回，不过余生心里有事，也没再和他去嬉闹。
巧的是，一天下午居然碰到了陈雪。
那时候，陈雪和几个女生一起从校外进来，正好看到穿保安服执勤的余生。
看到余生，陈雪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仿佛秋天里温柔的和风。她撩了一下耳边的短发，主动过来问道：“好久不见，余生。你这是在勤工俭学吗？”
光华大学的学生，也有很多课余时间在校内或者校外打工的。
余生有点尴尬，却不想扯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陈雪，你好。其实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是学校的保安。”
一瞬间，陈雪的表情有些惊愕，不过她马上恢复了微笑，对余生招手笑笑，去追赶和她同行的女生去了。
远远地，余生听到女生们在轻笑议论着：
“陈雪，你还认识学校保安？是不是晚上和你家云鹏厮混得晚了，请保安大哥给你开门认识的？”
陈雪伸手去打对方，引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余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黯然。不过他又想着：总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经常能够碰到她，就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
这中间，张涛给他寄来了一份 S市辅警报名考试的资料，有报名的方法，以及面试和笔试的注意事项。
余生打电话感谢了张涛，张涛告诉他，今年全市招收大概二千名各类辅警，但是报考的人挺多的，让他好好准备，加油。
快到周五的时候，失踪了几天的李炜明兴奋地过来找他，拿着一份当地的报纸，让余生看。
报纸上有一篇叫《高价进口药何时变亲民》的报道，讲的正是类似刘翠花这样家庭的窘境，以及对医药公司和政府相关部门的采访。文章最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呼吁利用医疗保险，加快国产仿制等综合手段，改变进口药高价的局面，让更多病人受益。
文章的作者位印刷着几个字，本报见习记者李炜明。
余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炜明和自己去拜访这家人，是早有了这个打算了。看他好像晒黑了不少，应该是为这篇文章奔波了好几日，忍不住想嘲笑他一下：“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李炜明笑笑说道：“我是学新闻学的，这东西怎么能在课堂里学？另外，我赚稿费了，有你一份功劳，搓一顿去。”
这也算是开心的事。
不过小葫芦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眼看着又快过了一周，倒是让余生有点焦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