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普通重生记
郝普通不想活了,所以他被送去见了上帝。
不想活的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普通,已经普通到了完全被忽视的地步。
有时候坐公交,别人坐下来才发现旁边原来有人,还有更夸张的,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郝普通都会觉得很难过,他很想说自己一开始就坐在这里,你才是后来的,以前就说过,一直说,但是没人信。
郝普通的生活其实还算过得去,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对于孤身一人又没有什么不良爱好的他来说已经足以支撑生活。
他想要体验的是人类那种浓郁的情感,比如爱情,友情甚至一切激情。
可是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找不到情感作用对象的郝普通渐渐变得麻木,渐渐分不清梦幻和现实,渐渐模糊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人们常说:哀莫大过于心死。
他其实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没有挑战重力势能,更没有跟坚硬物体做什么亲密接触,他就很单纯的想了想“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就被弄去见了上帝。
不知道为什么,郝普通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或者再说的准确点,世界害怕他死去。
这种感觉既虚幻,又真实。
照理说人类不应该来到这里,即使是那些飞上了天空,飞上了月球的天才们也不行,因为这里是意识世界,意识是形而上的,并不是具体的存在。
上帝老爷子看了看他的相关信息,眼角不禁抽了抽:
普通人类,性别男,名叫郝普通,普通的普,普通的通,银行职员,今年三十岁并且人如其名,长的相当普通。
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既不飘逸也不凌乱,一张不是很方又不是很圆的脸既不丑陋也不英俊,眉毛不浓不淡,鼻子不塌不挺,嘴唇不厚不薄,再配上一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眼睛…
老爷子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忘了他长得什么模样,这很荒谬,但是他保证没见过郝普通的家伙绝对无法体验这种人就搁面前坐着,然后当场就要忘掉的感觉。
究竟是怎样的普通才能普通到这种地步,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在老爷子拼命想要记住郝普通的同时,郝普通也在用他没有什么情感色彩的眸子打量着对方。
在他看来老爷子其实也蛮普通的,很像以前圣诞节街边看到的那种白胡子,服饰倒像是邓布利多,不过他既没有驯鹿,也没有魔法杖。
双方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寂静下来。
“咱能不能按套路来!”上帝老爷子心里的小人在咆哮,胡子都翘起来了。
对于生命来说,活下去难道不应该是本能吗?所谓蝼蚁尚且偷生,壁虎断尾求存,郝普通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不是闹着玩的。
贪生是欲望,怕死是恐惧,这是客观规律,是生物的本能,是规则。
遵守规则世界才能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
其实世界一直发展的挺好,直到郝普通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撞了上来。
他与世界的意志相违背,却又在规则的边缘游离。身前一脚是混沌,身后一脚是死亡,他却恰恰好站在中间,两者都奈何不了他。
老爷子觉得有点慌,毕竟这种事他也是头一回遇到,没个条例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看着人在对面,干又干不掉,办又不好办,这境况像极了当年的玉帝和弼马温。
“咳咳…”老爷子咳嗽两声,率先说道,“小伙子,知道我是谁嘛。”
“不知道。”郝普通回答道。
“那你想知道我是谁吗?”老爷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只手背在背后故作高深的问道。
“并不想”话里毫无感情,配上郝普通的样貌硬是给人一种“我对此毫无兴趣”的感觉。
被郝普通一句话膈应的差点揪下一缕胡子,上帝痛的直跳脚,太郁闷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要不是为了你那点破事谁关心你想不想知道,您哪位啊。
强行装作毫不在意,老爷子继续循循善诱道:
“我是世界意志的表象,是规则的制定者,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上帝。”
说完还“毫不在意”的瞥了郝普通一眼,一边等着看郝普通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一边在心里想着:“嘿嘿,厉害吧,没见识了吧,快夸我,快夸我…”
“哦”郝普通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一副我了解你继续的样子。
“……”脸上继续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天人交战,一个小人怒吼:“拽啥呀,搞得好像你才是上帝一样,别拉着我,我要干掉他!”另一个拼命拉着老爷子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咱是有修养的人,要用高标准要求自己,别跟他一般见识。”
“呼…”缓缓呼出一口气,也不再问诸如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这里是哪里之类的问题,大概是觉得问了也没啥结果。
干脆胡子也不捋了,手也不背了,刚才差点揪了胡子,再装下去怕等会闪到腰。
“是这样的”老爷子开始直奔主题,“虽然你不想活了,但想死也不是那么简单,你得给我个理由,照说你的身体状况虽然普通,但是正常也能活到六七十岁,心理也没有受到过什么无法承受的创伤,所以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因为我感觉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没有那种感觉。”郝普通说出了来到这里以后最长的一句话。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看身边的人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笑,但是我并不会,他们都说这是因为我太普通了,就像海天之间的分界线,往上一点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往下一点是深不见底的海洋,而我刚刚好是那条线,两者都与我无关。”郝普通顿了一下,想了一下该怎么形容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也感受不到这些情绪,但在我看来,他们的生活就像一只钟摆,一头是痛苦,一头是无聊,只有中间是短暂的欢愉,欢愉虽然短暂,但是人们因此而活着,却不知这其实是一场名为生活的骗局,而所有人都身在其中,它以快乐为饵,却用痛苦和无聊做钓钩。”
“而我连那短暂的快乐都感受不到,身在局中三十年,不受束缚,不得自由,活着就这样了,不知道死了会不会有不同。”
“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同”老爷子在了心里翻了翻白眼,“没听说过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吗?就算你再多死几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人可不就这样嘛,你说别人都没问题,咋到了你这事就那么多,好好活着它不香吗?”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能这么说,一时间,场面又陷入了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