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几醉

“这些要求朕都可以答应。朕也希望能和郡主合作愉快。”段天宸抬起右手,郑重开口,“我们击掌为誓。”

“啪!”萧陌抬手,右手掌心相触,一股异样的感觉滑过心间,两人看着对方,微微一怔。

一旁的慕容思突然有些害怕,陌陌对段天宸没有敬畏,直称“你”“我”,而段天宸也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说得那样自然,是因为五年前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清除吗?若有朝一日段天宸发现了什么或者陌陌想起了什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明日早朝,朕会下旨册封你的。”段天宸说完走出了幽心殿。

“思思,想什么呢?”萧陌抬手在慕容思面前晃了晃。

慕容思回过神来,但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我没想什么。”她又猛然一惊,“对了,陌陌,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说他是沐沧国的落魄贵族。”

“怎么又是沐沧国?还阴魂不散了!”慕容思眉头微皱,“你明天约他见一面,我帮你确认一下。”

“可是……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他。”萧陌略有忧愁地看向窗外,他说有缘再见,可是他们还有缘吗?

“那这事先搁这儿吧!”慕容思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们先传书给萧叔吧,我留下来再陪你几天。”

第二天,段天宸就下旨册封萧陌为陌昭仪了,并发榜昭告了天下。

册封当晚是要侍寝的。天快黑时,就有宫女将萧陌带去了沐浴。奢华的浴池里洒满了花瓣,氤氲着白雾似的水汽,萧陌坐在其中,有些迷茫,她的过去是什么?她的未来又会是什么?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她的思想就一直处在混沌中,看不清四周的方向。抬起右臂,雪白的肌肤上早已没有了象征贞洁的守宫砂,夫君,爱人,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那样的陌生。

“陌昭仪,可以更衣了。”一旁的宫女捧来丝质的寝衣,小声地提醒。

更衣完毕,萧陌就被送到了景宁宫。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明黄色的帷帐晃得人眼花,萧陌忽然想起那天段天宸就是在这张床上吻她的,那个不算初吻但对她的意义如同初吻的吻。

床上的锦被有些薄,萧陌一直躺到快要睡着了,段天宸才过来。他支退了所有的人,走过来轻轻掀开半透明的帷帐,看着困倦的她,淡淡开口,“朕既然承诺过就不会强迫你,快睡吧。”

“谢谢。”萧陌的声音有些含糊,她是真的困了,“你不睡床上,那睡哪里?”

“朕睡软塌上。”段天宸放下帷帐,搬过一条锦被走向一旁的软塌,忽然想起一贯枕着的玉枕正被萧陌枕着,便走出内殿吩咐宫女再拿一个过来。

段天宸的温和让萧陌一下子没有了睡意,明黄色的帷帐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误以为他还在外面,“虽然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妃子,但我并不想隐瞒你。我已经嫁过人了,只是我失去了记忆,忘了他是谁。”

段天宸回来时只听到萧陌均匀的呼吸声,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也熄灯就寝了。

早上醒来,灿亮的阳光自敞开的窗扇间投入殿内,薄帷飘拂,光影浅浅,水纹般透明着。

段天宸睡的软塌上早已没有了人影,连锦被都不见了。

“娘娘更衣吧。”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萧陌侧身看去,是清歌。

“奴婢名叫清歌,皇上已经将奴婢赐给娘娘,从今日起,清歌就跟着娘娘了。刚刚妤贵妃派人来过,想请娘娘去谨兰园喝茶赏花,其它几位娘娘也在。”小丫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清秀,眸光纯澈灵动,很讨人喜欢。

萧陌虽极不愿去见段天宸的妃嫔,但既然是做戏,也必须做真些了。

谨兰园内种满了各类品种的兰花,其他嫔妃似乎都已到齐。

“妹妹见过各位姐姐。”萧陌端庄行礼,浅浅一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随和点。

“妹妹无需多礼。”对面一个身穿银朱红绸云锦广绫**长衣的女子走过来将她轻轻扶起,女子肤若凝脂,气若幽兰,自有一股高贵气质。

能够首先说话,行为又如此端庄,想必就是妤贵妃了。

“谁是她姐姐了,她以为自己有多年轻?”石桌旁坐着的女子兀自喝着茶,小声地对另一个女子嘀咕着。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的话仍是清晰地传到了众人耳中。

“雅贵嫔一向口无遮拦,妹妹莫放在心上。”楚书妤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又歉意地看向萧陌。

原来是雅贵嫔。萧陌记得慕容思与她说过,是个花瓶样的女人。仗着自己的爷爷是开国功臣,前朝遗老,在**里肆无忌惮,蛮横无理。

“本宫称贵嫔为姐姐,是按进宫的时间算的,贵嫔若是觉得不妥,以后本宫不叫就是了。”萧陌看向身穿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雅贵嫔,微微一笑,却暗藏挑衅。反正她一年后就离开了,杀杀这女人的锐气也不会怎么样。

卫雅见她不但不恼还挑衅地笑看着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抓起手边的热茶就泼了过去。

一旁的宫女早就吓得尖叫了起来,萧陌躲闪不过,只能看着滚烫的茶水向自己泼来,却不想桌边那个穿石竹色织锦长裙的女子扑了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啊!”女子捂着脸跌倒在地,精致柔美的脸蛋烫得发红。一个宫女着急地跑到她身边,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娘娘,你的脸!”

卫雅自知闯祸却又不肯认错,只好没有底气地嚷道,“雪昭仪,本宫泼的是她,你扑过去干什么?”

“你还说!”楚书妤无奈地看了一眼卫雅,转身看向一旁的宫女,吩咐道,“还不去请太医。”

萧陌有些愧疚地看着齐衣雪,轻声道,“我那里有珍珠白玉膏,对烫伤很有效,我拿过来给你。”

“嗯。”齐衣雪含泪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楚楚动人。

卫雅见萧陌要离开,忙一把抓住她,“谁让你走的?!”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萧陌也是恼了,她反扣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雅贵嫔想请本宫喝茶,本宫心领了。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休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见卫雅仍怒视着自己,萧陌近身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字极轻地说道,“本宫知道大宁国重武轻文,有卫老将军给你撑腰,皇上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是你别忘了,本宫是凤紫国的郡主,身份不比你差。而且我们的陛下还没有回国,本宫若想对付你,谁也帮不了你。”说完她松开面色惨白的卫雅,转身离去。

段天宸下朝后才知道前因后果,他向来不关心**之事,全由楚书妤处理,但这次为了给慕容思一个交待,还齐衣雪一个公道,他下令禁足卫雅一个月,并扣除了她半年俸禄。

当晚,段天宸特意到齐衣雪的锦欢殿看望她,并在那里用了晚膳。

“你好好养伤,改日朕再来看你。”段天宸搁下手中的银筷,起身淡淡说道。

齐衣雪忙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齐衣雪缓缓坐下,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饭菜,任凭泪水肆意地流下,他终究……还是走了。

进宫三年,他几乎都是在景宁宫独自入眠。即使有妃嫔侍寝,第二日也会被要求服用避孕汤。他宁愿被私下议论为有隐疾,也不愿背叛那个叫萧云绾的女人。

他是那样的深情,却又是那样的薄情。

三年来,她从未见过他真心地笑过,即使是她貌似先后的七姐齐衣晴也不能够让他开心。

幽心殿,皎洁若纱的月光静静地铺在大理石地砖上,夜凉如水。

萧陌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每一次的惊醒都是一次心痛。她的内心十分迷乱,轩辕亦寒,这样的痛是你给的吗?

“你喜欢皇上?”耳边突然传来男子温润低沉的声音。

萧陌一惊,循着声音望去,竟是轩辕亦寒。他一身白衣,在月夜中飘逸如仙。脸上依旧半掩着银色面具,看不清表情,只看得见他微抿着的薄唇。

她看得出神,轩辕亦寒见她不说话,语气有些嘲讽,“只不过一个晚上不见,萧姑娘就成了皇上的女人,还真是出人意料。”

萧陌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他以为她是贪慕虚荣、不择手段的女人?

“你来找我有事吗?”她淡淡开口,带着一丝冷笑,“私见后妃可是大罪。”

“也没什么事,就是把东西还给你。”轩辕亦寒将白玉指环递至萧陌面前,声音疏离。

白玉指环在红丝带的衬托下分外莹润。萧陌颤抖着接过,冷笑着看着他,“你不是说报恩时才还吗?”

“萧姑娘这么聪明,想必也不需要我的报恩,这白玉指环自然是物归原主了。”

“不需要那扔了算了!”萧陌走至窗边,不等轩辕亦寒反应过来就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她讨厌被误会的感觉,可是她又不能解释。

“你——”轩辕亦寒想阻止已来不及,只愤愤说了句“后会无期”就翻窗离开了。

萧陌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气得用力关上窗户。既然他已经忘记了,她又何必执着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