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几醉
肃门关之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但皇宫内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如以往一样，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天。
这日，段天宸方在幽心殿歇下，殿外突然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外匆匆禀报，“皇上，敌军夜袭帝京，已经攻打到城西了！”
段天宸猛然惊醒，立即下榻穿好衣服，一旁的萧云绾也被吵醒，有些担忧地看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你乖乖睡觉，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段天宸轻声安慰她，快速离开了幽心殿。
殿外灯火闪烁，人影浮动，大批大批的禁军正迅速出宫前往城西御敌。很快的，嘈杂声便悄无声息地散去了，皇宫内又恢复了平静。
轩辕修及顾长烨于两日前暗中带领精兵一万从肃门关转移，剩余兵力由各自副将带领在肃门关继续与大宁国作战。
至今日夜半时分，轩辕修及顾长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帝京发动突袭。一路毫无阻碍，直杀到城西。街道上此时已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段天宸到御书房时，各王爷、大臣也都陆续纷纷赶来。
“城门怎么会被打开？！”段天宸的面色阴沉，语气却淡若无纹。
跪在地上的侍卫吓得浑身颤抖，“回皇上，若是敌军直接攻城不会这么快，守城的侍卫一定会通告禁军队的。可……可谁知道敌军统帅会有皇上的令牌呢？守城侍卫不疑有他直接开了城门，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敌军杀得片甲不留，之后也就……”侍卫不忍再说下去。
说话间段天宸的手已经抚摸上腰间的令牌，眼中的光芒沉沉浮浮，甚是骇人。
这时又有一名侍卫来报，“禀报皇上，城东已经清理完毕，百姓几乎无一幸存，西城门也危在旦夕，禁军虽已前至，但……但仍阻止不了……”
闻言，已有大臣愤怒地叫喊了起来，也有人吓得面色全失。
“这些畜生！竟然搞夜袭？！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打一场！”一向暴躁的马太尉一脸的愤怒。
随即就有很多人附和了起来，一时间怒骂声不绝。
“够了！”段天宸陡然提高了音量，目中尽是杀意，“朕现在下旨，洺王即刻前往肃门关调遣一万兵马回京，怀王及朕带领五千禁军前去西城门应敌。明日的政事暂由楚相及齐尚书代理，其余人只管静候佳音。朕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全都噤若寒蝉，按照旨意离开了。
战争持续了一夜还未停止，不过西城门暂时是守住了。
萧云绾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想起段天宸昨夜出去后再也没回来，心中不由生出不安，忙唤来清歌和妙舞，“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敌军攻打帝京了，昨夜突袭已经打到了城西。”清歌面露恐惧和不安地说道。
“怎么会这么突然？”萧云绾慌忙下床，“你们再去打听打听，还有皇上现在在哪？”
“皇上和怀王去西城门应敌了。”妙舞小心翼翼地回道。
暮色将近时分，萧云绾站在殿内左右徘徊，心中十分不安，清歌和妙舞打听个消息怎么这么慢？
抬头看向殿外，乌压压的天空已经变成了凝重的淡墨色，狂风怒卷，落叶飘飞若蝶。时不时传来几声闷雷，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雨点。
萧云绾觉得有些冷，正欲到内殿找件衣服加上，却见清歌和妙舞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娘娘，曹总管说敌军攻进东城门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她们脸上的惊恐让萧云绾一下子慌了神。
“因为敌军首领有皇上的令牌，前些天娘娘不是把令牌给了那个带面具的男人吗？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啊？娘娘！”
恐惧由内心弥漫至周身，萧云绾茫然而惊恐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她甚至连他真实的面目都没有看过，她只知道他叫轩辕亦寒。
清歌、妙舞见她这样都吓得哭了出来。
“不，他不会骗我的！一定是搞错了……我要亲自去问他……”萧云绾像是猛然惊醒了一样，踉跄着向外殿走去，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惊恐抬头，难以言喻的害怕席卷而来，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不成声，“天……宸……”
两侧的清歌、妙舞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不敢抬头。
段天宸冷冷地看着她，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他浑身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寒意，黑色战袍更添无声冷然。
“怎么？还想去通风报信是吗？！”他狠狠从牙缝中咬出三个字，“萧云绾！”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萧云绾既是害怕又是委屈，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段天宸却是冷冷一笑，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会在那天莫名其妙地喝酒？你不知道会在那天极力留我过夜？萧云绾，我已经上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当，我不会再相信你的！恐怕那晚你说的醉话也是精心设计的吧？枉我还为你心痛，我真是个傻子！”
“不是的！天宸，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救他……”萧云绾满心皆是哀戚。
段天宸的声音却是更加狠厉而冷漠，“你还要骗我吗？！沐沧国攻打大宁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将我的令牌交给轩辕奕时就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吗？！”
“轩辕奕？”萧云绾一怔，不可置信地低喃起来，“亦寒怎么可能会是奕王呢？难道他一直……都在骗我？”
那日她发烧昏睡时哭喊着“亦寒”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了脑海，妒火几乎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你爱上了轩辕奕是不是？为了他你要背叛我是不是？！”
“不，我不知道！我不认识轩辕奕，我真的不知道……”萧云绾的脑中一片混乱，此刻的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你还在骗我！”“啪”的一声脆响伴着殿外轰隆的雷鸣回荡在大殿内，耀眼的闪电映照出萧云绾脸上红色的掌晕。她承受不住他的用力跌倒在地，撞到了床塌边高大的宫釉彩描瓷瓶“咣当”一声碎裂开来。
“娘娘！娘娘！”清歌、妙舞哭着要去扶起萧云绾，却被段天宸一脚踢开，他箭步上前，一把捡起碎瓷片中的画卷，用力甩开，声音冷冽如同冰刀，“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从一开始轩辕奕进宫，你就骗我了不是吗？！”
萧云绾看着那幅自己的画像，心中疼痛苦涩难抑。原来早在一开始，一切就已在冥冥中注定。
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样，声音空幽如丝，“一开始骗你是因为我失忆了，现在骗你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轩辕奕，你相信我好不好？”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够了！”段天宸厉声喝止，眼中尽是冷漠和悲哀，“我以为只要我竭尽一切去爱你，你就可以淡忘仇恨。五年前我错了一次，所以五年后我不想再错。我要重新开始你不予任何回应，现在更是为了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下一秒，他已将手中的画卷撕碎，狠狠地甩在她面前，“萧云绾，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又蓦然停住，声音低沉得不带半分感情，“你放心，我不会再爱你了，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恨我了。”
纷扬的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像心一样碎了满地。
萧云绾心痛难挡，立即站起身追了出去。
殿外电闪雷鸣，正下着倾盆大雨。她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段天宸！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五年前的萧云绾不管做错什么，段天宸都会原谅她！五年后的萧云绾真的不是想要欺骗，段天宸却后悔爱她了！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对于她的哭泣，段天宸却恍若未闻，仍径自地走着。
萧云绾终是彻底地绝望了，她轻声呢喃道，“对不起，是我错了……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愿五年前就已经死去，而不是回到这里……”
虽然只是很轻的一句话，段天宸的身形却猛然一震。
他还是没有回头，萧云绾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清歌和妙舞撑着伞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雨下得这么大，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若不是我，帝京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娘娘也是受人欺骗，没有人会怪娘娘的。”清歌小声劝慰。
“就算所有的人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更何况，他不会原谅我的。”萧云绾的全身已经湿透，“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歌、妙舞知道多说也无益，只能一脸担忧地回殿了。
段天宸走到御书房，还未来得及换衣，就看到门外的侍卫正押解着一个女人。
见到他来，一名侍卫忙上前禀报，“启禀皇上，瑶修仪又想来偷兵符，属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
段天宸暼了一眼公孙清瑶，心中不由冷笑，她以为他放过她一次就会纵容她两次吗？！顾长烨的杀戮，萧云绾的背叛，同时浮现在脑海，他冷冷开口，“赐死，明日再战时挂在城墙上。”
“是，属下遵旨。”侍卫得令后便将公孙清瑶带走了。
公孙清瑶未做任何挣扎，只是轻轻一笑，如烟花绽放般绝望至极的美丽。
长烨哥哥，现在你可满意了？我一定会向孟婆多要一碗孟婆汤，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皇上，真的不打算原谅皇后了吗？”一旁的曹总管一边吩咐宫人给段天宸更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段天宸并没有太多表情，只冷冷开口，“朕为什么要原谅她？”
“奴才只是怕皇上误会了皇后，娘娘再怎么恨皇上，也不会糊涂到通敌叛国的。”
段天宸没有反驳，沉默地看着墨黑色的天际，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