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皇帝两小无猜
我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大家都叫我皇后。
我问李缺,“皇后是什么意思?”
他嘻嘻笑道:“就是我媳妇。”
我书读的不多,翻遍所有储藏的小人书,也没能找出解释。就去问孙嬷嬷。
孙嬷嬷是我的教习嬷嬷,从我出生起就扶养我,我还是吃她奶长大的。
宫里都说我该叫她一声奶娘,我以前叫了,可是她立即就黑了脸,恨不能一头撞死。
她正在我的梨花木柜子那收拾首饰盒子,一边收拾一边骂我,什么坏崽子啦,什么小混球啦,以前还有玩意儿精。
我压着声音喊,“孙嬷嬷,你又骂我啦。”
她那弯的弓似的背立即一抖,身体跟站不稳似的,慌里慌张趴在地上给我磕头,开始说“皇后长乐无极长乐未央……”
一直到十八个字念完了,她才慢慢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还不忘狠狠的瞪我一眼。
“您又去哪儿野了,屋子弄的这么乱,都够开个马戏园子了。”她一边问,一边给我把妆奁排好,把簪子码到盒子里。
我说,“我去看书了。”
她有些不信,“太后嘱咐过,不许人教你识字。你看的懂吗?诶,这个簪子都断成两截了,我不是扔了么,您怎么又捡回来了。”
我来不及解释我看什么书,赶紧把那簪子从她手里抢下来。
“哟,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天上的宝贝呢,不就是个歪瓜裂枣的木头簪子吗?”
我有些生气,懒的跟她解释。但一想,她下次要还给我扔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得解释解释。
“这簪子是李缺给我的,他做了整整三天呢,还把手给划破了。扔了他的血不就白流了……”
我还没说完,嬷嬷大呼一声“乖乖诶要死要死”,又扑到地上跪了,对着簪子大呼皇上长乐无极否极泰来……
十八个字完了,她赶紧给我腾出个金楠木的盒子,给我把簪子齐齐整整恭恭敬敬的放进去。放进去还嫌不够,便问我要不要去找点胶粘一粘,要不还是去司珍房那找吴库司吧。
她似乎对李缺怕的很,可李缺是个傻子啊,而且他还不在这儿。
我这才想起来,问她媳妇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一变,将那盒子放在桌上,转身就站在门口喊人,“有来,有去,你们给我过来,是谁让你们捡那些街头荤话给皇后娘娘听的,我今天非打断你们的腿,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有来,有去是我宫里的两个太监,说是同一天出生的,爹妈不会取名,让路边摆摊卖字画的先生取的。
他们家那时穷的没米没盐的,来到了这人世,也指不定哪天就没了。所以有来有去的。
掌事的何公公嫌他们名字不好,让给改了,后来改的我嫌太绕口,便又让他们给改了回来。
他俩肯定也很喜欢有来有去这个名字,进了椒房殿以后,就很喜欢笑,喜欢给我讲长安街上的故事,乡下的见闻。
所以这次嬷嬷又以为这是他俩告诉我的。
有来和有去风影一样的放下手里的活,赶到殿前跪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做错了什么。
殿下,怎的呢。他俩用口型问我。
孙嬷嬷将我挡在后头,冷笑一声,“怎的呢,你们自己说说,最近都给皇后讲了些什么?”
有来挠了挠头,问有趣,“大狼精和小白羊的故事?”
有去回一句,“怕不是飞毛鼠偷盐的故事吧?”
我还在思索,孙嬷嬷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暗号,她就率先吼着唾沫星子道,“谁教她的媳妇儿?
媳妇儿这个字她喊的咬牙切齿,可见这个词有多么不好了。我觉得我得告诉李缺,以后不能再说这个词了。要不然太后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有来有去苦兮兮的看着我,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知道啊……”
孙嬷嬷本来不信,但一想他俩确实不会撒谎,估计又把椒房殿所有人排除了一遍,也没想出那个人来,就扭头对我敦敦教导,“娘娘,是哪个没心肺的告诉你的这荤话,告诉嬷嬷,我要收拾他一顿,可不能把你教坏了。”
我怕她真的收拾李缺,但一想她应该不敢收拾李缺,就说了。
“李缺。”
孙嬷嬷愣了。
有来和有去眼睛睁的老大,最后开始狂笑,狂笑了三分钟都没停下来。
我恶狠狠道:“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谁要是说出去,我,我打断他的腿,打的碎碎的。”
“还有,不许笑了,你们俩赶紧扫地去,扫不完不给饭吃。”
他俩这才捂着嘴,摇摇晃晃的笑跑了。
“嬷嬷,这个词儿很不好吗?我问孙嬷嬷。”
她脸色顿时古怪,砸吧了砸吧了嘴,最后看着院子嘟囔道,“挺好的,皇上叫,您答应就是了,就是千万别传出去了。”
我问,“为什么呀?”
她叹口气,“你还小,皇上心思也不清明,且当着新鲜吧。可外面的人一听这个,就不新鲜了,到时候难免闹笑话。”
我:“哦。”
可是李缺再也没叫过我媳妇儿,他在人前人后都叫我阿雀。
这个名字只有他一个人叫。
我本名叫魏阙,是当今大丞相的女儿,唯一的一个女儿。他们叫我阙儿,不知怎么被李缺听见了,他以为是鸟雀的意思。
我跟他解释,可是解释不明白,我的名字两个字都太难认难写了。
而且,他说,鸟雀很好,可以飞遍任何一片天空,能看到大昌的整个宫廷,也能看到外面的大山大河。没有管束,成群结队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天空是很多块儿的,而我们俩就在大昌宫廷的这片天空下。
我们俩都不大,几乎是相依为命在这里。他是心智不大,而我是年龄不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个傻子,反正那些宫女私下里经常这么说,他们说傻子配笨皇后,真是天造地设。
我以前和李缺站在花园里的时候,有很多大臣夫人都说天造地设,我便以为是好话。
后来我拿这话去问李缺,他呆了一呆,继而哈哈大笑,被我这句“李傻子”给笑哭了。
我后来也不这样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