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皇帝两小无猜

事与愿违的是,那年,我还是怀上了李缺的孩子。

起先是因为我与他冷战两年,太后终于撒手人寰了。

临死前,她将我和李缺叫过去,嘱咐李缺,日后千万不能封我的孩子为太子。

李缺冷着脸没应。

太后急了,喘着气道:“你母后博学多识,先皇就是怕她干了政,才赐死了她。我学识不如她,却也霸政多年,如今虽什么也没得到,只是提醒你一句,魏阙未必没有我这样的本事。”

李缺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她没这样的本事。”

我:“……”

他如今也不装傻了,反正太后也要死了,便可劲儿的黑脸。

太后瞟了我一眼,又对他道:“顾蓁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待他。”

李缺垂着眸子:“过几天,我会送她出宫,宫里要不了这么多人。”

太后:“……”

最后,太后的几句遗言,竟然没有一句被李缺答应了的。

我扶在那棺椁上痛苦了一会儿,实在是祖制如此,要是不哭,我这皇后就是不孝。李缺倒是无所谓,他跪了会儿,也不做样子了,起身道:“淑妃煲了牛筋汤,让我过去。”

我:“……”

他这是说给我听的吧,说完也没有立刻走。我一声哭腔还哽在喉咙里,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无声控诉。

他冷冰冰道:“你去不去?”

我瘪嘴,“不去。”

我没来的及挽留,他已经气冲冲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下,我便在太后的棺椁前痛哭了起来。

哭的我两眼肿如核桃,实在再哭不出什么了,我终于被几十个宫女劝回去了。

他们都说,太后生前待我不好,我却伤心成这样,真是孝心可嘉,六宫的楷模啊。

但我哭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想到太后,我就是觉得李缺没有良心。

我骂他几千遍负心汉后,终于苍天有灵,让他出现在了我的床上。

他盖着被子,脸上颇有气色,目光略有躲闪,你终于回来了。

我肿着眼睛离他远远的坐了,他将我扯拉过去。我一靠着他,才发现他浑身滚烫。

他脸色赫然,“朕,朕被下药了。”

我揉着眼睛消化这句话,想睁大眼睛确定也睁不动,“牛筋汤?”

他点头,捉住我肩头的手越发火热。

呵呵,顾蓁,太后口中的好姑娘,真的是法子千般,面容千变啊。

我问他,“那怎么办。”

他掀开被子,“我们睡觉吧。”

我按下被子,我们俩还在因为顾蓁,李长礼,冷战。

他将我揉进怀里,“等我们俩有了孩子,李长礼,顾蓁就什么都不算了。”

未等我回味这句话,便被他拽进了被窝。

…………

在我怀孕以前,我爹和李长礼一直在积极策划谋反,我虽然未正面回应,但也明确表示我不支持。

在加上他们俩互不相信,时不时还要试探一下对方,导致谋反事宜拖后了许多。

但我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去,他俩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举兵围到了玄武门外。

我自有了身孕以来,万事敏感,早就安插了许多眼线。

眼线一报,我用了线香在李缺鼻端绕了绕,这香掺杂了些迷药,够他昏睡好一阵子了。

我披了件披风,踏着夜晚的寒露,登上了城楼。城下灯火通明,角声漫天。我的身后是暗黑无尽的城楼宫阙。

一旦战火起来,免不了生灵涂炭。

我站了会儿,听见下面有人再撞门,咚咚声仿佛瞬间就要冲进来。

我爹终于还是发现了我,他坐在一匹高大的马上,朝我喊,“阙儿,李缺呢?”

我说:“李缺他在睡觉。”

我爹大喜,让人赶紧撞门,撞开了就去椒房殿。

李长礼的人和他打起来了,大抵是怕我爹真杀了皇帝,让我去做劳什子太后,也可能是想自己去逼宫传位。

两拨人马打的不可开交,我爹又喊,“阙儿,让他们开门。”

我爬上城墙垛子,身后的丫鬟吓的叫起来。

我说:“你们今天要是进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我爹吓了一跳,“你又在犯什么傻。”

我想,就让李缺好好睡一觉吧。他若真的看到这一幕了,不知道谁能活。

李长礼的长枪横在我爹胸前,闻言笑容略僵,“小皇后,有话好好说你先下去,城楼上风大,小心滑了脚。”

风撩起我的袍子,我的声音吹的散去,“你们回去吧,李缺活,我活,李缺死,我死。”

彼时,我豪情壮志,九死不悔,以一人拦下了城外千军万马,却没想到宫里已经生出了滔滔火海。

喜鹊跌跌撞撞跑来,头一句就是,“娘娘,椒房殿着火了。”

我回身一看,那暗紫天幕已经烧的赤红,猩红的火舌舔着屋檐,迅速绵延开来。

房梁断裂声也清晰起来,无数的宫女开始奔跑。

我赶紧问,“椒房殿的人都出来没有。”

她说:“丫鬟们的院子烧的最晚,人都出来了,就是内殿先烧着,不能进去救人。”

我脑中有些空白,心里记挂着李缺,想着他应该不会有事吧。大内高手有这么多,肯定能救出来吧。那要是他们不知道呢?或是去晚了呢。我给了自己一巴掌。

巍巍宫阙似乎走不到头似的,等终于赶过去,却先看到火光前站了个红色的女子。

她淄衣飘飘,墨发飞扬,就连眼角眉梢还是少女特有的妖娆。

她笑着说,:“娘娘,你是来找陛下的么?”

她手上举着一个火折子,动作已似疯癫,我问她,“陛下已经答应要放你出宫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顾蓁赤着脚在地上跳跃,就像那夜的舞蹈一样,她偏头笑,仿佛又有月光兜头而下。

她说,“我要报仇呀。我要为他报仇,他死在北疆的时候一定很难过,为什么朝廷不发兵,为什么粮草在半路上就被分刮殆尽。他带着两千人拼杀,可结果呢,大昌把他们当做牺牲品。”

我知道她说的陆家军的覆灭,几年前,还是太后当政,陆家军的统帅陆子寒亲自率领军队进攻北疆。他自是一腔热血,想要收复失去的城池,一雪前耻,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胜仗可打。

边境地区,本就粮草匮乏,兵士积弱,耗到最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太后让其撤回,未听,后全部战死。

他们说,这是一个战士的死法。我只觉痛心,战士也未必是草芥,若能生,何求死?

她果然是因为报仇才入宫,可是她要向谁报仇,太后已死。李缺么?

进宫,下药,也全是为了一场报仇吗?

我说,“顾蓁,你清醒一点儿,你这场火是诛九族的罪。你让开,我要去找他。”

她丝毫不怕,“诛九族?哈哈,只想见他罢了。”又对我说,“你救不回他了。我去的时候,他睡的很沉,我就放了一把火,让他死的安详。”

随后她抱着块兵符一头扎进了火海。

椒房殿烧完后,我翻着那每一块木板,甚至祈求能在灰烬里找到李缺的一点儿影子。

却没找到。我爹在身后也在翻找,他没提什么造反的事,只说到时候再把这儿盖起来。

李长礼也过来过,感叹了句,可惜他送的好东西说没就没了。

后来又来个人,挡住了我的视线,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生动的卷云纹绣满了衣襟摆。

“你在这儿找什么呢?”

我一抬头,李缺抱着元宵就在两步外,脸还是那么臭,早没了我九岁时的和煦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