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皇帝两小无猜
李缺出生的突然,皇宫里几乎没个风声,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里,宫里都流传着“狸猫换太子”的谣言。
他的母后性子温和,寡言少语,没有半句为自己正名的话。便是见了皇帝,也只是让人将襁褓中的李缺递了过去。
皇帝是看了她很久,才转过头去。他伸手在李缺饱满的额头上摸了摸,又将李缺的小衣夫抻了抻,当着几个总管太监的面说了那句,“近来总觉缺憾,原来缺的是你啊。”
这话摆明了李缺在先皇心里的地位,是不是皇子不言而喻,更是堵了那些嚼舌根子的人的嘴。
但当下人们下去了,皇帝看着她又道:“朕知道,你是不愿意生下他的吧。”
她不言语,端正坐在他病榻旁的一把梨木椅子上。绣了凤穿牡丹的袍子层层叠叠的堆在脚边上,像是一座华丽的坟墓一样,一下子就埋葬了她几十年的青春。
现在,她珠围玉绕,绫罗满身,甚至是芳颜不改,却独独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冷笑了一声,牵出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像是报复一样,喘着气道:“我会让你的儿子做皇帝。”
她睫毛颤了颤,看着李缺伸出来的稚嫩小手,冷冷清清的说,“贵妃的母家势力环伺,丞相与藩王虎视眈眈,李缺背后只有一个我。他坐不上那个位子。”
皇帝侧身看着头上的金色纹龙的帐子,撇撇嘴,“不就是势力吗,他缺个贵重母家,给他就是。”
她有些疑惑,终于看向他,却瞬间明白似的,苦了个笑容,“你想让她养在别的妃嫔那儿。”
皇帝叹息,“也不能有其它法子了。将他过继给贵妃,你也好随我。”
她苦笑了一声,“陪葬吗?”
按照本朝规制,国丧有着大排场,皇帝身边侍疾的免不了要赐一杯毒酒,三尺白绫的。
所以皇帝一病,其它妃子便也跟着病了,找了各自的由头,就是宁愿被打发到姑子庙孤寂后半辈子,也不愿意一边守着皇帝死,一边等着自己死。
后宫人心惶惶,时不时能听到悲凄的哭声。丫鬟太监们,不是私藏金银,就是暗中寻找下一家。谁知道自己主子明天会不会是陪葬的那个。
李缺的母后今日就遇到好多人跪在她的宫门口上,一个比一个嘴上真心。可这份真心也太不真了,前主子还没走了,就明目张胆的叫别人主子。
怡贵妃懒怠着搭理,她平静的时候,就跟一汪水一样。是这暗潮汹涌的后宫里,唯一的静水。
“皇上这几日不太好了。”这是她听到的最多的话。
每每丫鬟看到她平静的坐在窗前给皇子绣衣裳,都心惊肉跳。仿佛死的不是皇帝,是宫外的某个不相干的人。
她们想,就是皇帝死了,主子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她也确实耗到了,皇上亲自让人请她的这一步。
如今,他孱弱的躺在明黄床榻上,她远远坐在屋内。
他还是被她的冷漠激怒了,“给朕陪葬,你不愿意吗?”
这话却是没道理了,放眼整个宫内,有谁听到自己要陪葬了,还要感恩戴德的。
她觑他一眼,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作势往外走,“那我准备准备。”
也就刚走了一步,一只青花瓷碗摔在了她的脚边上。
“养只猫,它还知道为了要吃的,得亲近朕,而你呢,十年来,被诬陷了,被欺辱了,都不愿意和朕多说一句话。”
皇上剧烈的喘着,咳的明黄的被子都颠簸起来,外面的太监几次想进来,但一探头,看见怡妃的脸,愣了愣神,又缩回去了。
皇上看着那道细瘦而昂扬的背影,艳丽的牡丹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活物,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责问道,“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缺儿,你也不打算求我吗?”
她跨出去。竟是冷笑了一声,“十年前,我求过你一次,可你不是没答应吗?”
“滚吧。”
当日,夜里,一场豪雨中,皇帝驾崩。
她举起那杯毒酒饮下,未带丝毫犹豫。
还是太监敛尸的时候,发现了那张苍白脸上半干的泪痕。
“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跟块冰似的娘娘,今天为陛下哭了两次。”
“两次?你怕不是看错了。”
“怎么会呢,今日陛下咳的厉害,我进去的时候,娘娘就背着他哭呢。”
大总管让人把人抬出去,自己从袖中摸出去卷圣旨,“也是奇了,封太后的懿旨刚下来,怎么人就没了,不是提前让人通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