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皇帝两小无猜
我这一晕,晕的颇厉害,直到半夜才在睡梦中被李缺唤醒。
他还是穿着酒宴上衣服,月白的绢丝袍子,龙纹浅淡,笑容却深,“我怕再不喊你,这一夜,你就要睡过去了。”
我揉着眼睛看他,这是我第一次半夜醒来,他还在身边,且守了我一夜。
“怎么,真不记得是什么日子了,你连礼物也不想要了么?”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喜悦,像在深夜看到了颗属于自己的漂亮星辰。我说,“我记得记得,是我生日。你还没给我礼物。”
他向四周望望,“你先把这个换上,一会儿我带你去找礼物。”
他丢过来的是一件海蓝色的太监服,我穿上虽然颇大,带上帽子倒也不在像是个小姑娘了。
他也隔着屏风换了衣裳,同样的太监服,同样的潇洒倜傥。然后,他带着我飞檐走壁的出去。
他的手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我却隐隐觉得今夜有些不对。父亲的话像是在我脑海里打开了一个缺口,我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臂如,李缺竟然是会武功的?
太后知道吗?
夜晚的风有些刺骨,他从袖子掏出一面方巾给我遮脸,又将我往他身后放,我禁不住道,“你要是不傻就好了。”
他脚步一顿,扭头朝我笑了一下。
这夜十五,月华璀璨,像是铺了三十里的烂漫银河。他这一笑,眉眼唇边似乎将月光都收了进去。
无言已经胜似有声。我却依然茫然的跟着他穿过百丈城墙,茫茫山郭。
我们一路看着万家灯火,人潮人海,听着炮仗之声,欢声笑语,真正的离开了皇宫,来到了上京城里。
他带着我看烟花升起,看那斑斓的色彩在天空凝聚,然后的砰的炸裂,无数的光点散落四周,将护成河映出细碎的波澜。我的手里握着小小的烟花,同样的开出一瞬间的灿烂。
李缺,我突然觉得做皇后挺好的。尤其是做你的皇后。我和他并肩立着。
他揽住我,让我的烟火不烧着自己的衣裳,“走吧,礼物还没给你呢。”
啊?我以为这满城的烟火就是礼物。
因为这已经够特别了,我从小到大收集到的礼物数不胜数,金银首饰,陶瓷摆件,书画古玩,连同小孩儿的小把戏也不少。而世间能送的礼物大约也就这些了吧,我想不出他还能送我什么。
我们逆着人流,终于在一个挂满了灯笼的的地方停下。那些灯笼制作奇巧,几乎每一个上面都有字。可惜我不认的。
老板是书生,头戴方巾,态度和蔼,对李缺道:“公子对不住了,今日的猜灯谜已经结束了,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原来是猜谜啊。我不是很感兴趣,李缺却不肯走,还从袖子里摸出银子求那老板,我们就猜一个,猜不出就走,不妨碍你。
老板无话可说,指了指最高处的一个嫦娥奔月的灯笼。
李缺用钩子将那上面覆盖的纸掀去,露出谜面,李缺念给我听,“春雨连绵夫不在家。”
这可是最难的一个了,好多人都没猜出来,公子我劝你去别处试试吧。
李缺看了一眼,用手指在我手心擦擦抹抹,然后便笑着写下了谜底。
那老板好一阵吃惊,垂头丧气的提溜出一只灰毛兔子,原先设置的奖品都送出去了,就这有这个了,是买了来要送给我家小子的。二位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李缺笑看向我,“我便接了过来。”
我在宫里没有养过什么动物,记得养过几条花斑锦鲤,后来全死了,就不再碰了。椒房殿里后来养过花,也给孙嬷嬷照顾了。
养它们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这般欢喜。
欢喜也没有多久,我们出宫的事儿还是被太后知道了。
我还在睡梦中,便有人来抠我怀里的笼子,她们死命的拽,我死命的护着。发现没有听到孙嬷嬷的声音,我便自己道:“放肆!”
她们微微一愣,却一点儿也不怕。
“皇后娘娘,是太后让我们来请你们的,莫要我们为难。”
我睁开眼,“我偏要你们为难,你们算哪个葱?”
一个圆脸丫鬟便勾了勾唇,露出几瓣利牙,“我们可不是葱,不过你怀里这畜牲不知道有没有葱的命长。”
我死死的抱着笼子,嘶声裂肺的喊,“李缺李缺,你快来,这些人欺负我。”
那丫鬟拍了拍袖口,几乎是好笑的看着我,“娘娘别喊了,皇上一早就在太后那儿跪着呢。我们本来就是来请您过去的。你既找他,何不现在过去。”
我趿拉着鞋子,小心的护着兔子,磕磕绊绊的往外跑。刚跑出宫门,孙嬷嬷抱着一叠洗好的丝绸衣裳进来,“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外衫也不穿这是要去哪儿,皇帝还没下朝。你穿这么点儿仔细冻着。”
“你别管。”我朝她喊,又飞速的跑向乾西殿。
乾西殿在最西边,太后年极大了,说是眼睛总不太好,不喜欢阳光太强烈的地方,就着人把东西收拾着搬了过来。可我觉得,她约莫是觉得其它殿规格都太小了,入不得她的眼。
已近正午的太阳有些晒眼睛了,却不暖身子,檐头堆着的白雪在一点点的融化,却慢的磨人。
只细润的水滴沿着青铜篆刻的硝子留下来,风声呼呼,水声几乎听不见。
我终于看见跪在乾西殿外,一片落水屋檐下的李缺。
我只是刚从这个甬道里转出来,他立即回过头来,似乎知道我要过来。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不得不转了回去。
我气喘吁吁的喊,“李缺,李缺,水落到你衣服里了。”
他没动弹,也没用手去擦一擦脖子上的水。
只周正的跪着,又微微侧头,仿佛等着我的靠近。
我一过去,就看见坐在正堂中央宝相庄严的太后,这时想起了那丫鬟的话。
皇上一早儿就在太后那儿跪着了。
我偏头一看,李缺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只是他外头衣服颜色深些,不怎么能看出来。
有一滴水落在我的手上,我觉得手指都凉透了。
“怎么,出了躺宫连规矩都忘了,礼也不会行了?”太后看着我,我却不怎么能看清半阴影半光芒里的她。
恰好这个时候,有来和有去从椒房殿赶过来了,还指挥着那一群人抬了顶软轿。可能大家都没想到我能跑这么快,便有些迷惑的看着我。
有来有去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过来一个给我披了个披风,一个请罪。
他们还不知道我没行礼,已经把太后惹恼了,只一个劲儿的说皇后娘娘年纪还小,做事不顾形状,还请太后娘娘海谅,原谅则个。
这些必定是孙嬷嬷嘱咐的话,难为他俩记得个八九不离十的。
偏太后就不是一个海谅的人,她修长的护甲在青瓷杯沿上磕了磕,会心一笑,却不达眼底,“哦,你们来的正好,把她手上那畜牲给我提过来看看。”
有来有去说情的话被她忽略,都同时转过来看我手里的兔子。
灰兔子跟着我一路颠簸,早就醒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的看向笼外,还不时的往我怀里缩,我便抱的更紧了些。
“怎么?哀家的话你们是没听到吗?”
他俩相觑一眼,终于伸出了手,有来在我耳边道,“娘娘,给太后吧,给了你和陛下都能活,不给只怕都不能活。”
我将兔子往披风里裹,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嗓子挤出来,“你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