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语复薄言

“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言知语颇有些崇拜的对着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却只是顾着吃眼前刚端上桌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唔唔”的回应着。

“你刚刚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就把那么大、壮得像座山似的男人一下就给扔出去了。”心儿也在旁边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就像个英雄,一下子就把我们夫人救了。”

老板娘吞咽了一下嘴里的饭菜看着言知语说道:

“刚刚把你吓坏了。”

言知语笑着摇头:

“怎么会呢!你刚刚救了我,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吓到我呢?”

老板娘说:

“这凰吉城里的老老少少都说我是个凶婆娘,将自己的丈夫像拎小鸡似的甩来甩去,可是我才不管他们,我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别人来指指点点,我已经过得这么苦了还要因为别人压抑自己的话,我还活着干嘛?”

言知语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口,说真的,她打心眼儿里真是佩服老板娘这样的女人,敢作敢当,不畏人言,洒脱坦荡。

这……这不就是她梦想成为的那种人吗?

人人都说人言可畏,但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就做到了不畏人言?你只要去做好自己遵循内心,那生活就变得轻盈自如了。

言知语沉默了半晌才闷闷的说道:

“说真的,我真的好羡慕你。”

老板娘看了言知语一眼,眼中充满了同情和凄凉,她说道:

“何其不幸,我们都生为女人。”

像是一口怨气堵在了心里,也或许是老板娘的所作所为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言知语也第一次有了想要冲破樊篱的冲动,她冲着小二喊了一声:

“拿酒来。”

心儿吓了一跳:

“夫人,您不会喝酒,再说了,在这种地方,大庭广众的,喝酒不好,有损您的形象,庄主那边……不好交代的……”

正说着,酒已经被拿了上来,言知语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才说道:

“我不会喝酒,所以我现在就学。形象?我还有什么形象?他都不要我了,他还要什么交代?”

像是酒气上头了一样,言知语的语调高扬,心儿吓得四顾着去捂她的嘴:

“夫人,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会被人家在背地里戳脊梁骨的。”

言知语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方,说:

“戳,戳,戳,就让他们戳去,戳死我最好,这种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老板娘此时也加入了进来:

“对,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日子才对,凭什么女人就得憋憋屈屈的,来,干杯。”

心儿劝阻不及,言知语已经和老板娘碰着杯又喝了一杯酒。

言知语越喝越觉得自己飘飘然,像是飞上天空踩在了云端,她环视着四周,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通往半夏山庄的那条白玉石一般的阶梯,隔着遥远的距离,那梯上像是隐隐约约缠绕着一层白雾,朦朦胧胧恍如仙境。

半夏山庄……言知语想着,心又开始痛起来。

言知语痴痴的看着远方那条白玉石般的阶梯,眼中露出凄迷悠远的神色,秦恪的样子就像是刻在了她心上一样,怎么忘都忘不掉,越想忘记却反而越清晰,清晰得她呼吸都是痛的。

从窗口收回目光,无意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言知语吓得心漏掉了一拍,心开始“咚咚”的跳个不停,难道……是大白天见鬼了不成?

窗户边坐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布衣,头上戴着竹斗笠,斗笠遮掩了他的脸,他的左手边上还放着一把剑,这个人穿得虽然普通,可是却能看出他器宇不凡。

言知语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那身形和气质的确越看越像,他面前只摆了两样菜,可看样子他一样也没动过,他只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

言知语的昏昏沉沉的酒气猛的消退了大半。

老板娘抬头看她:

“怎么了?”

言知语从那人身上收回目光,说道:

“没事啊!”

老板娘顺着她开始的目光瞧了一眼:

“那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出神,叫你喝酒都没听见。”

言知语定了定神:

“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府里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所以恐怕就不能陪你喝酒了。”

“你这就要走了?”

言知语歉意的笑笑:

“不是故意要扫你的兴,只是今日恐怕的确不行了,还请海涵。”

老板娘颇为大度的挥挥手:

“海涵,海涵,有事就先走吧,改日再约!”

言知语笑着说:

“好,改日再约。”

说完,言知语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呢!”

老板娘抬起头来笑靥如花,说道:

“我叫殷为霜。”

言知语点点头便下楼离去了,离开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窗边那人的背影。

再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她还在想着窗边那个熟悉的背影,她还在想,究竟是不是他呢?其实也不用过多纠结,如果是他的话,今晚上他或许就回来找她,但她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安。

“夫人。您记住那个老板娘叫什么名字了吗?”心儿突然问道。

言知语猛的回过神来:

“什么?”

心儿撇嘴:

“我说,您记住那个古董店老板娘叫什么名字了没?”

言知语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刚刚只顾着去想窗户边那个背影去了,加上酒楼里又很吵,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听老板娘说她的名字。

言知语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说道:

“还真没记住。”

心儿说道:

“看您刚刚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您没记住,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言知语晃着心儿的手臂,用诱哄的语气语气说道:

“哎呀!好心儿,告诉我嘛,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嘛?我刚刚是在没听清楚。”

心儿佯装生气的一扭身:

“哼,谁让你不认真听,不告诉你。”

言知语继续摇着她:

“哎呀,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告诉我,我今晚就……”

“就怎么样?”

言知语笑嘻嘻的说:

“就……赏你……一大堆的嫁妆,让你这个小丫头去嫁人了!”

心儿转身过来:

“好啊!夫人,你居然打趣我,我不告诉你了。”

言知语笑着几乎缩成了一团,看着气鼓鼓的心儿,好一会儿才坐直身体:

“好了,不闹了,快告诉我吧!”

心儿也敛起打闹的表情:

“她说她叫殷为霜。”

“殷为霜。”言知语低声重复了一遍,“还真好听这个名字。”

“那夫人你知道老板娘殷为霜的夫君,也就是古董店老板叫什么名字吗?”

言知语摇头:

“不知道。”

心儿说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一向深居闺中,什么都不知道。”

言知语说:

“嗯,我不知道没关系,你知道就行了嘛!快说吧,叫什么?”

“老板名字叫秦姜,他们是两年前来凰吉城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们很有钱,以来就盘下了两个铺子呢!据说他们本想把我们言府那家银楼了,可那家银楼的掌柜是跟着老爷很多年的忠仆,一直挺着没同意,所以他们家才把古董店开成了两家。”

言知语点点头:

“看着他们那么年轻,不过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不会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和小姐私奔来这儿的吧?”

“夫人,你都想些什么呢?”

言知语一本正经的说:

“那些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呀,才子佳人的爱情却得不到家人的同意,所以只能夜半奔逃出来。”

心儿说:

“那看样子,他们得是个悲剧了?”

“怎么说呢?”

“人家话本里,公子专情小姐痴情,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看看这个秦姜,那么花心,岂不是辜负了殷为霜的一番情意?而他呢,又这常被殷为霜拎着耳朵打,以致他颜面扫地,他们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不是悲剧是什么?”

……

两人叽叽喳喳的在车里说这话,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言府门口,坐在车上和心儿说着话不觉得头晕不晕,没想到一下车,脚步竟然虚浮得有些站不稳,头脑也开始搅浆糊似的,终于还是撑不住被心儿扶进了房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