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木质小屋,干净整洁,木板做的小床上铺着柔软的棉褥,深蓝色带有各色不定的棉被随着自己的起身已经落到了腿上,白色的长衣裹在身上,隐隐的疼痛渐渐清晰,却并不剧烈。
环视四周,小屋不大,靠着床的墙一扇通透的木窗,用小棍支撑微微开启,清新的空气混合着丝丝寒气缓缓流进来。
正对着床是一扇半掩着的木门,细碎的声音浓郁的饭香传来,似是有人在外屋做饭。
门边的墙上挂着弓箭、铁叉等一些狩猎工具,下面是一个低矮的衣柜,陈旧破损的厉害,歪斜的靠着墙壁,屋子中心是一个红泥小炉,上面放着一壶水,腾腾白烟冒出,微弱的火苗偶尔从壶底窜出,维持着屋内的暖意。
“原来是梦。”清晰的意识缓缓流入脑海,青阳渐渐想起,那日与剑宗赵望水一战的部分细节,流光剑,鬼气,一线金光,对那一线金光将自己射入湖底。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青阳自言自语到,而后随手摸了下胸口,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差一点就喊了出来。
看来胸骨果然断裂了,那条金线太强了,如果不是借住鸣渊的力量,想来自己早死了,不对,即便是鸣渊在,也没有挡住才对。
鸣渊?青阳忽然想起什么,在床上摸索,而后朝着屋内看去。
就在此时,嘎吱的声音传来,青阳猛然回头朝门口看去,黑暗中一声娇呼传来。
如水般清澈的双眸倒映着自己因为警觉而变得狰狞的面容。
“你是谁?”青阳本能问道,话一出口便感觉不妥,想来正是此人救了自己。
只是多年的杀手生涯已经将青阳的神经崩的太紧了。
想到这里,青阳的面色缓和下来,静静的看着黑暗之处。
“我,我叫徐离。”胆怯而温柔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似乎是有点害怕青阳,始终没有走出黑暗。
“抱歉,姑娘,我的语气有些着急,是你救了我吗?”青阳语气轻缓。
“叫我阿离好了,是我在湖边发现了你,就带你回来了。”可能因为感受不到敌意,女孩贴着木门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
乌黑如夜的长发在背后披散着,如月光般光洁的面容不施粉黛,却清新动人,而其上横着两三道黑灰更添可爱,想来是做饭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娥眉似柳,杏目如水,顾盼生辉。不高的个子,娇小温婉,粗布的灰色衣衫零散着几个补丁,却因松垮而显得不太合身,显得整个人水桶一般,仅仅从纤细的腰肢捆着的裙带能看出玲珑的体型。一双与白皙的肤色截然不同的略泛黄的小手紧紧握着。
阿离似乎放下了戒心,整个人活分了起来,继续道,“其实也不算我救了你,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受了极重的伤,满脸是血,浑身上下被划了很多细小的伤口,胸口的骨头断了,一个手腕粗的伤口将胸口贯通,而且发着高烧,热的烫手,当时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最后我发现你还有一丝鼻息,口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能死,不能死,想来还活着,我就拖着你回来了,话说你还挺重的。”说着笑了起来。
也许是劫后重生的欣喜所影响,这笑容在青阳眼里仿佛三月开春时绽放的花朵,秀色可餐,看在眼里心下一阵温暖,脸上的表情也舒缓开来,嘴角微微带有笑意。
阿离见青阳笑了起来,便缓步走到床边,扶着青阳重新躺下,而后温柔的将被子盖好,低声说:“林公子,你这伤都是极为要命的,我们这山野之地哪有什么救命草药,我不过是给你清理了伤口,简单涂抹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泥,而后帮你包扎了下。说心里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过来,但是这过了三天,你的伤口和断骨居然还真的自己愈合了,而且烧也退了,整个人真的活了过来,想来是你福人自有天向的。”
青阳看着阿离虔诚的目光,一时间竟然语塞了起来,心想:平凡的人,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只能对上苍表达愿望,祈求如愿,而自己又有何不同呢?面对那鬼神莫测的一击,在濒死之际,也不过仅能奋力挣扎,如同蝼蚁。
正想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林公子?阿离为什么叫自己林公子?
“阿离姑娘,为何你知道我姓林?”青阳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而后试探性的顺着阿离问道。
“哦,我在查验你伤口的时候,在你胸口发现了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娟秀的手帕,轻轻打开,里面几块暗淡的紫色碎玉整齐的拼凑在一起,隐约可见碎裂的林字,但是已经失去了当日所见的流光溢彩和晶莹剔透的紫,仿佛失去了原有的生命一般,静静的躺在手帕上,正是那日捡到的玉佩。
阿离将手帕抵到青阳手里,青阳接过手中借着微弱的月光又仔细的看了看,手帕之上还带着丝丝的清香,看着裂痕从中央开始四散开来,想来是当日那最后一击所致,这玉佩应该帮助自己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冲击,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捡到的玉佩竟能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林公子,这玉佩发现的时候已经碎裂了。”阿离略显胆怯的说了一句,似乎是担心青阳以为自己弄碎了玉佩。
“林公子,林公子?”见青阳没有反应,阿离轻轻唤到,“你还好吧,这玉佩看起来对你极为重要,还请不要太过难过。”
青阳这才回过神儿来,“阿离姑娘,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无妨,还请姑娘多帮我保存几日。”说着又递了回去。
阿离欣然收了起来,看来是极喜欢这玉佩的。
“对了,林公子,你刚才可是在找什么?”阿离疑惑的问道。
“阿离姑娘,你可见到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刀,刀柄上还缠着细锁链。”青阳面色沉静的问道。
听到黑色长刀,阿离的脸色略显惊慌,“林公子,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确实死死的握着一把长刀,通体漆黑,刀柄处的铁链有一根已经断了。我本来想帮你将刀一并取回。可是,可是...”说到这里阿离几度欲言又止,而后缓缓抬起右手朝着青阳伸去,“你看。”
青阳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向那由于常年操劳家事而显得粗糙的小手,一条横贯手掌的漆黑伤痕显现了出来,还没等青阳反应过来,阿离急忙收回了手。
“就在我握住刀柄之时,被烫伤了手,虽然不知道为何这刀如此奇怪,但是想来对你如此重要,你醒来应该还是要拿到的,我就用粗布包裹而后准备拖回,但是即便隔着粗布依然滚烫异常,我实在无法取回,索性就原地埋了起来,林公子放心,我每日会去山下查看,没人动过,等你伤好之后,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小手被一股粗壮有力的大手握住朝外拉去,定睛一看,竟是青阳微微起身一把抓起了自己烫伤的手,正仔细端详,似是毫无听到自己的说辞。
阿离自小未离开过着大青山,所见男子也多是乡野村邻,从未见过如此奔放而俊俏的男子,此时被生生拉住玉手,竟无恼怒,却多了些羞赧,一时间面颊生火,透着红晕,更添了几分艳丽。
片刻后,青阳艰难的坐了起来,松了手,定睛看着阿离。阿离急忙收回手,低下头,不言半语。
“阿离姑娘,在下得罪了,可是你自从被那黑刀灼伤之后,是否有其他古怪?”
听闻青阳所言,阿离心下一暖,知道青阳是关心自己的伤势,便细细回想,“要说奇怪,这最怪的是这伤竟然也不好,但也不痛,就留下这么个黑印子不太好看。”
“你有没有感觉最近心绪不宁?”
“这倒没有,不过这几日晚上总是连做噩梦,确是有点奇怪。”
阿离抬头看了青阳,只见青阳剑眉微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此时青阳背朝木窗,面对着阿离,青阳俊朗的外表,阿离竟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阿离姑娘,你可相信我?”青阳郑重的说道。
“林公子面善的很,我自是相信,怎么了?”阿离不解的问道。
“阿离姑娘,我那黑刀,刀柄被歹人下了毒,你救我一命,我无以回报,你现在应该是中了毒,我要帮你解毒。”
阿离闻言面色苍白了许多,颤声说:“中毒?会死吗?我可不能死啊,我弟弟还在山下干活,隔段日子就要回来,要是回来没见到我可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说着竟低声抽泣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柔弱的肩膀传来厚重的力气,便泪眼朦胧的朝上看去,只见青阳爽朗的笑着看着自己,“阿离姑娘,我能给你解毒,但这过程极为凶险,你要相信我,如果稍有差池我二人将命丧于此,我保证你会好好的见到你弟弟的。”
青阳的话语和目光仿佛烈阳一般给阿离生的希望,虽然稀里糊涂的遭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但是阿离不知道为什么,对青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于是喃喃的说:“阿离自是相信林公子的。”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为你解毒,你把两只手都递给我,而后闭上双眼,我叫你睁开再睁开。”
阿离听话的伸出双手,放到青阳宽大的手心里,而后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而后手掌之中一股暖意流入,顺着手腕流入四肢百骸,仿佛沐浴温泉之中,说不出的舒服。
就在此时,阿离只感觉周身一阵恶寒,与天寒地冻不同,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冰寒,和近几日的做噩梦时极为相似,紧接着,只感觉周身寒意与这股暖流缠绕甚至撕咬,隐隐的能够听见龙吟鬼嚎之声。
阿离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偶尔也会听长辈讲一些神话传说,但是当真听到这些诡异的声音还是极为恐惧,但一想到此时对面的林公子,阿离心里便安心起来,整个人也镇定了许多。
此时忽然撕咬的两股气息在体内已经渐渐退去,朝着双手汇聚,可越汇聚阿离越觉得双手疼痛难忍,炙热非常,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仿佛双手的骨头即将碎裂,血肉消融一般,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丝丝的呻吟之声。
就在疼痛到了极致的时候,阿离实在忍受不了,一声娇喝,而后脑海中便是一片空白,仿佛自己朝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洞穴掉落,浑身酸软无力,止不住的跌势使自己心中恐惧万分,但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般,直到整个人忽然停住,面前一个巨大的黑影充斥着天地之间,周身升腾着黑色的火焰,整个轮廓都飘忽不定,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野兽捕食前死死的盯着食物一般。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由于恐惧而紧闭双眼的阿离拼劲全身的力量娇喝到:“救救我!”
面前的黑炎也极具升腾,如群魔狂舞一般兴奋了起来。
一股安慰的情绪传来,阿离胆怯的睁开了双眼,只见面前一个赤裸上身,长发飘飘,肩背宽厚,右肩下有一个诡异的圆形纹身的男子漂浮空中正好挡在自己面前。男子没有说半句话,周身忽然青光乍现,照耀着整个空间,猛烈的驱散着周围的黑炎,身形仿佛越掌越大。
忽然背后一条青龙的纹身浮现,那诡异的圆形纹身似乎眼睛一般睁了开来,正好是龙睛所在之处,一道青光从男子身上射出,贯穿黑影,而后越涨越大,最终将黑影完全驱散,消失不见。
阿离想看清楚那人是谁,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动半分,就在黑炎完全消失的时候,一阵青光射入眼中,阿离再次昏迷了过去。
温暖的屋子中,青阳怀抱着昏迷的阿离,大口喘着粗气,周身青气褪尽,而伤口却大都崩裂,洁白的长衣泛着丝丝血迹。
“还好,来得急。”说完将阿离平放于床上,盖好被子,自己疲惫的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