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马车缓缓驶入邛都县的城门,陈武牵着一辆马车走在最前方,不时回头打量着城门处的士兵们。守卫城门的士兵们恰好也在打量着车队,他们脸上挂着的怪异笑容令陈武心里莫名觉得不安起来。
“这邛都县城一直都这么冷清吗?”戚笑白双手枕在脑后,津津有味的观赏起南夷之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虽然这街道上几乎就看不到几个行人。
为了防止韩宇去而复来,戚笑白他们决定帮助陈武押完这趟镖,而在了解到陈武脱离厚土镖局的缘由后,戚笑白也对他起了招揽之心,虽然天军现在在中原风头一时无二,但他临走时可还是缺兵少将的。身为挂牌主帅,我们的小白还是非常有责任感的!
陈武收回了望向城门的目光,低声对戚笑白说道:“不对劲。一个县城不可能比村庄还萧条,偶有几个行人还如此行色匆匆,而且城门值守的士兵知道我们要找孟家的人后脸上便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我看,孟家很可能出事了。”
“走到孟家一看便知,何必在此纠结?”典韦拍了拍驮车的马匹,表情淡然的面对这未知的处境。
陈武下意识的瞟了眼化作老者的萨尔得斯,又回想起典韦等人龙精虎猛的战斗力,突然就笑了起来。有这几尊大神在,自己瞎操什么心呢?
城门处,士兵长老李急匆匆的从城外跑了进来,对看守城门的士兵们喊道:“都闪开,都闪开,赵韪大人和泠苞将军来了!”
一面招展的黑旗迎风飘扬,斗大的烫金“赵”字显得格外耀眼。一身文士打扮的赵韪骑马行在队伍的最前头,戴盔穿甲的泠苞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长枪,端坐在战马上神情冷峻的望着邛都县的砖墙,落后赵韪半个马身的位置跟随其后。
上千名全副武装的步兵手持刀盾阵容整齐的向邛都县行来,队伍两翼还有纵马驰骋的轻骑将邛都县夹在了攻击范围之内。如此大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戚笑白他们的注意,即使相距尚有几里之地,可士兵长老李夸张的叫喊与赵韪部曲整齐的军容已经宣告了他们华丽的登场。
“这是什么情况?”戚笑白茫然地看着赵韪军不断向城门接近,一时不知他们这是要闹什么动静。街道上除了押镖的车队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行人,整座邛都县城沉寂的像是一座空城。
陈武刚放下的心随着赵韪军的登场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不管待会将要发生什么,他只想赶快交了任务,领到工钱立马走人。“老鱼加快速度,将货物运到孟家,然后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再看看是什么情况。”
在陈武的号令下,四辆马车立即便提了速,驾车的人们此时顾不上城内不得随意纵马的禁令,一甩鞭子就催马向高楼大院的孟家驰去。陈武一个漂亮的翻身上了马,两腿一夹也带动了驮着最重要货物的马车跑了起来。
戚笑白他们也不愿无故招惹麻烦,心有灵犀的退入了一个不大的巷弄,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
就在陈武的车队来到孟家大院的门口时,两个膀大腰圆的少年各提着一柄狼牙棒冲了出来。身为兄长的孟获大吼一声:“狗官兵,想动我孟家,先吃小爷一棒!”
孟获与孟优来的突然,骑着马的陈武猝然见到他俩的架势差点没被吓得掉下马来,急忙冲他俩喊道:“两位小兄弟别冲动!自己人!我们是押送药材的车队!”
“押镖的啊……你们快把货物送进去,领了镖钱速速离开,孟优你给他们带路,顺便告诉老爹一声,官兵来了。”孟获放下了高举的狼牙棒,对陈武一招呼,便让开了道路。
孟家大院的正堂,一位美艳的妇人满脸愁容的站在大堂上,嘴里念念叨叨道:“我平时就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是不听!这下朝廷派军把我们当成叛贼来剿灭,我们孟家大祸临头了,你说如何是好啊!”
孟桓双手抱肩来回踱步,冷然说道:“张勃想要侵犯你就是该死!要不是获儿出手快,我定然要将他大卸八块方泄我心头之愤!那个狗屁邓贤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我还曾救济过他,还不是一样为了利益对我拔刀相向!这世道你若不做恶人,就会被恶人骑到头上!若我孟桓不够心狠手辣,岂有今天的家业?我只恨老七办事不利,竟然让泠苞给逃了。”
妇人默然叹了口气,看着孟桓刀削般的面容欲言又止,最终只能低下头去暗自忧愁。
孟桓看到妇人的模样皱起了眉头,不满道:“夫人,你当年不嫌弃我是南蛮之人执意下嫁于我,孟桓始终铭记于心。为了你我努力学习汉人文化,希望能融入汉人,甚至从小就教育获儿、优儿汉人的文化。可现实是什么?稍微有些权势的汉人便瞧不起我彝人的身份,在汉人的典籍之中我学到的非但不是夫人你对我说的仁义礼智信,反而是各种争名逐利、勾心斗角!汉人都视我们为未开化的蛮夷,可在我的眼里,大多数的汉人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表面搞着礼仪之道,背面又有多少龌蹉黑暗的勾当!”
妇人听到孟桓的言论,深深吸了两口气,正准备反驳他的话,却被孟桓挥手打断,他接着说道:“夫人你不必说了,为了这种事我们都不知争论多少回了。朝廷?就凭刘焉他也能代表朝廷?想要对我动手?就怕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
正在这时,被孟桓称作“老七”的高瘦男子一溜烟冲了进来,对孟桓抱拳说道:“家主,我们收到信鸽传信说族长已经派了三十名血卫前来支援,大约还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便能抵达邛都县。还有押送药材的车队刚刚抵达,孟优少主已经带他们到堂外等候,您看要不要见他们一面?”
孟桓对老七点了点头,转而对妇人说道:“夫人,你先和管家他们到地堡里避一避,等为夫把事情解决了就接你们出来,记得把地契和贵重的宝贝都带上,以防不测。”
妇人默默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后堂走去。
孟桓见妇人走远了,这才对老七开口道:“老七,你上次让泠苞逃了给我们惹下了大祸,如今事态紧急,我也就先不和你计较了。官兵来势汹汹,我们孟家的血卫又还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单凭你我、获儿、优儿以及一众家丁门客也未必支撑得了两个时辰。自从那长老到了祝家,祝家便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使得我们失去了一大援手。我看这样吧,这趟镖的镖钱你照原来的价格付给他们,顺便问问他们肯不肯帮我们抵挡官兵,酬劳是这趟镖钱的十倍!”
老七心领神会道:“能从深山里将货物押运回来,说明这支队伍确实有不错的实力。如今我们是能多一份力便多一份力,家主放心吧,老七定会说动他们为我们孟家效力的!”
孟桓对老七笑了笑,挥手说道:“你去吧,我去看看骆雁他们准备好了吗?官兵都打上门了,要是再没点动静,我们可就要被一锅端了。”
陈武在大堂外焦躁不安的等待着,孟优将他们带到这里就被一个高瘦的男子拦了下来,尔后那男子说是进去禀报家主,这一去便是一盏茶的功夫。陈武估摸着这时间足够官兵抵达城门了,要是官兵的到来真的与孟家有关,自己再不走可就要无端被卷进这个漩涡中了,一个不好那就是丢了性命人财两空啊!
就在陈武等得不耐烦之际,老七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出来。他满脸笑容的迎向陈武,朗声道:“陈镖头,货我刚才就验过了,虽然比之前约定的少了一些,但我们家主为人豪爽,便不做计较了。当初说好的镖钱,我们一分不少的付给你!不过,现在我们暂时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陈武一脸平静的看着老七,半天都不说一个字。作为一名老江湖,老七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明白了老七的用意,想要聘请他们为孟家抵挡官兵。这种充当护卫的活陈武也不是没有接过,甚至有两次直接就与官兵干上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厚土镖局撑腰做主,加上这次将要面对的是上千官兵,仅凭队伍里剩下的二十三个人,只怕塞牙缝都不够。不当护卫,这趟镖钱就拿不到手,当了护卫,自己一竿子兄弟也未必有命去拿。
虽然心里很不甘心,但在心里权衡完利弊之后,陈武还是决定带人离开。这趟镖算自己认栽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以及这些空手而归的兄弟,自己会想办法再补偿他们的。
心意一定,陈武干净利落的拱手说道:“这位兄台无需多言,我等认栽,就此别过。”
老七没想到陈武做事竟然如此果断,满腹劝说的话一句都还没派上用场,他顿时便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