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左臂套着一面自制的小木盾,右手倒提着一把锋利的长剑,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在茂盛树丛中行进。距离他十余米的前方,一头狼首熊身豹尾,背上有一排突起骨刺的怪兽正用自己两只粗壮的前爪按住它的猎物,锐利的牙齿轻而易举的穿过猎物的皮肤,刺进猎物的身体,咬碎猎物的骨头,撕下一大块美味的肉块在嘴里囫囵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呼哧呼哧。”怪兽用它的狼吻将猎物的尸体翻了个面,血盆大口对准肉多的部位咬了下去,飞溅的鲜血在怪兽灰色的毛发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记。
当怪兽将它的脑袋高高抬起,让肉块顺着自己的喉咙向下滑动时,一道人影闪电般来到它的面前,粗糙的小木盾抵住它的下巴重重往上一顶,使得怪兽的喉咙完全暴露在来人的面前,锋利的长剑以迅雷之速划过怪兽如疙瘩一样的喉咙。深红色的血液浇在小木盾上,升起一圈白色的雾气,滚烫的鲜血顺着盾面上粗糙的纹路滴落在地。
怪兽的两只前爪死命地在地上刨了好几下,其结果就是喉咙处的伤口裂得更大了,鲜血如喷泉一般染红了大片的泥土。怪兽庞大的身躯重重倒地,惯性的抽搐了两下,彻底停止了呼吸。
“呼……”周泰长长出了一口气,很快便将自己因为激动而快了几分的心跳平缓了下来。当他的目光转移到地上残缺不堪的猎物时,眼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地上的猎物已经被开膛破肚,左腿被怪兽吞进了肚子里,大半边的腰也被撕扯了去,留下一丁点的肉片挂在上面,看起来好不血腥。猎物的两只手臂呈现出明显的扭曲,显然是被怪兽所踩断的,再往上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惊恐万状的人脸!怪兽所啃食的正是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从男子白嫩的皮肤与那沾满血污依然看得出富贵气息的服饰,周泰可以推测出来这名男子生前是一名养尊处优的富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会变成被称为“杂魔”的怪兽的口中餐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毕竟在这狩猎场里,这种人是最受杂魔喜欢的。
在杀掉这头狼首熊身的杂魔后,周泰毫不犹豫地将小木盾扔到了远处,又把锋利的长剑在杂魔毛绒绒的身上来回擦拭,见剑上的血迹已经被完全擦去,他便不做停留的往东南方位跑了起来。
周泰前脚刚走,三头狼首熊身的杂魔就出现在了两具尸体旁边,它们俯下身子对被割喉同伴的尸体嗅了嗅,接着抬起头对周围的空气嗅了半天,只在距离尸体十余米的地方找到染血的木盾再无收获。没能找到杀害同伴的凶手,三头杂魔显得也不是非常在意,它们掉回头直接分食起两具尸体,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周泰脚步轻盈的在一棵又一棵参天大树之间穿梭,他利用树木交错的躯干将自己的身影很好的掩藏在阴影之下,一直来到了一处空地。周泰蹲下身子将长剑摆在身边,两只手按在一块半米高的大石块上,他两脚向后一蹬,腰部猛然发力,双手推着石块硬是向前移了近三尺的距离。
石块下方是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上还盖着一块用充满韧性的藤条与硬木绑成的盖板,正是这块盖板支撑柱石块的重量,使得它不至于掉落下去把洞给堵死了。周泰十指在盖板上拨弄几下,便将其拆为两半,周泰将手中的盖板一翻,身子顺着拉开的空隙跳进了洞里。
洞并不深,身长八尺的周泰站在里面依然能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他弯腰从洞里掏出一卷绳子,利索地套住了大石块,取回了地上的长剑,又将盖板扣好,就着盖板上的口子拖动绳子用石块将洞口重新堵住。做完这些,周泰将身体贴着洞壁躺下,挪动身子顺着横横的坑道前进了数米,两脚一空整个人非常自然的滑了出去。
半空中的周泰手一搭抓住了岩壁上凸起的位置,屈起双腿在岩壁重重一蹬,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地。周泰面前是一簇用魔兽獠牙、硬木、兽骨组成的尖刺陷阱,这正是他刚才需要后空翻的原因。
“幼平,此行可有收获?”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半倚在一根岩柱旁,长满老茧的手掌微微张开,挡住了照向他的一点微光。
“有个球的收获。遇到了一头狼熊怪,来不及取胆取掌。”周泰叹了口气,将长剑抛给那人,那人伸手接住了抛来的长剑,被手掌遮挡的微光落到了他的脖颈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如蜈蚣一样爬在上面。
“来,接着!”男子将长剑放在地上,从一旁抓起一个竹罐扔给了周泰。
周泰接住竹罐,用大拇指顶开罐口,将竹罐放在嘴边狠狠喝了一大口。
“好酒!哪来的?”
男子嘿嘿一笑,用阴阳怪调的语气回答道:“镰鼠的血和螂怪的体液混合,再加一些泉水,浸泡三天三夜就是你嘴里喝的东西。”
刚刚又灌下一口酒的周泰立即将含在嘴里的酒全都给喷了出来:“噗!呕……蒋钦蒋公奕!你是想死吗?”
蒋钦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骗你的!这是我从一家荒废的府邸搜来的,自从这里变成了狩猎场以后,那些富人跑的跑,死的死,空出来的好东西就便宜我们这些贱命人了。”
周泰半怒的将竹罐砸向蒋钦,随后又叹气道:“我们在这里藏了三年,每天过着枯燥危险的生活,我受够了。”
蒋钦提起竹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长长吁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他娘的也受够了!可是不受又能怎么办?方圆千里都被魔人圈为了狩猎场,拿来放养他们的杂魔和魔兽,单凭我们两个人不出百里就死在那些畜生手下了,更不要说走出狩猎场去往天州、武州、汉州、越州、东州五处人类占据的领地!”
周泰突然出拳朝前方打去,拳头上携带的力道竟打得空气隐隐作响。他咬牙怒道:“难道我们就要像老鼠一样过完这辈子,或是失手死在那些畜生嘴里不成?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蒋钦沉默了下来,他摸着脖颈上的疤痕,好半晌才开口道:“幼平,你还记得我脖子上的这条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听了蒋钦的话,周泰的怒火瞬间全都熄灭了。蒋钦脖子上的疤痕是两年前他们想要穿越狩猎场逃往东州时留下的,周泰还记得那一天的天气恶劣异常,电闪雷鸣,天降暴雨,白昼之时却漆黑如夜。
在那一天之前,周泰与蒋钦足足筹划了一年的时间,他们探索出了一条通往东州的道路,摸清了沿途杂魔与魔兽的习性。如此恶劣的天气,那些畜生是不喜欢出来的,它们天生对雷电有着一股畏惧之情,能够在这种天气外出游荡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强大存在。在那些存在的眼中,他们两个蝼蚁般的角色,是不值得关注的。
他们冒雨前行,一路都很顺利,甚至没有遇到一头杂魔和魔兽,整片狩猎场如沉默的羔羊,在滚滚天雷之下瑟瑟发抖。周泰和蒋钦在这平时充满杀机的狩猎场中畅通无阻,直到临近了狩猎场的边界。
一眼望不到头的魔族士兵如雕像般成排肃立,面目狰狞的魔兽匍匐在士兵的脚下如一条条忠犬。雷电的照耀下,无声的士兵,龇牙的魔兽,好似镇守地狱的幽冥阴兵,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一声厚重悠扬的号角声响彻云霄,甚至盖过了雷电的轰鸣声。整片狩猎场蛰伏的杂魔与魔兽受到了无上的召唤,彻底发生了暴动。周泰与蒋钦在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来袭的杂魔与魔兽的攻击下且战且退,于绝境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蒋钦脖子上的那道疤痕就是在那时为周泰挡下一头杂魔偷袭所留下的。
从头至尾,驻守边界的魔族士兵只是牵着他们的魔兽冷眼旁观,这是属于杂魔与魔兽的狩猎场,是令它们保持野性的练兽之地,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号角响起的那一天,被魔人圈养在狩猎场里面的人类死了超过七成,导致魔人不得不去天州等四州掳掠百姓扔进狩猎场里,以保持狩猎场的正常运转。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魂意大陆上的战火燃烧得更加旺盛,甚至将魔灵大陆的魔灵帝国也卷了进来。
周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垂首叹道:“可是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想当年我们在长江上当江贼的日子是何等逍遥快活!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该死的魔人,唉……”
蒋钦离开岩柱,来到周泰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唏嘘道:“好了,不要想太多了。我去给你舀些泉水来,晚上我去打猎吧,我们的食物不多了。”
周泰扭头看向远处的石柱林,感受着林中细微的光影变化,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