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戚笑白悠悠一笑,他扭头朝着王越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在我说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越倒是很懂他的心思:“凌薇无事。”
“好。”戚笑白咧了咧嘴,用眼角余光看着铁门处通风孔落进来的微弱光线,虽然这样做挺吃力,但是能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呵呵。”黑暗中的王越发出一声怪笑,只听弹指声响,门外挂着的长明灯顿时便熄灭了。“说吧。”
戚笑白呼出了一大口气,转动着眼珠子希望找到一个新的焦点,可惜转了半天也只是徒劳而已,于是他索性闭上眼开口道:“你还是想要夺舍我对吧?”
架在戚笑白脖子上的冰冷物体慢慢的被王越抽了去,戚笑白能够通过他的寒毛感觉到锋利的剑锋,这无疑是王越心爱的佩剑奏灭了。
“此话怎讲?”王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对戚笑白的话一点都没有惊奇。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告诉我,是还不是?”
王越没有回答戚笑白的问话,密室又陷入了黑暗的静谧。
戚笑白虽然闭上了眼,但他一直竖起自己的两只耳朵在捕捉着周围的动静。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没有长明灯的噼啪声,什么声音都没有,整间密室安静得可怕,像是进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以至于戚笑白在怀疑自己刚才和王越的对话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戚笑白渐渐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时,王越急促的咳嗽声在戚笑白的耳边炸响,瞬间将他的困意炸到了天边去。一只手突然按在了戚笑白的头顶上,王越冰冷到极致的声音缓缓传来:“有一件事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怎么没死?”
百草堂,一如既往的烟雾缭绕,只不过堂中之人由一个变为了两个。
许琳儿爱怜的抚摸着许凌薇的秀发,眼睛里竟然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许凌薇双眼紧闭,面色红润,傲人胸口微微起伏,还是那般睡着了的模样。
“凌薇啊凌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时候回来。”许琳儿的手指点在许凌薇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语气之中充满了纠结与怅然。
一条像小蛇一样的黑线赫然出现在许琳儿的手背上,不过一天的时间,她的身体比以往恶化了许多,这一切的原因正是因为沉睡着的许凌薇。
躺在草席上的许凌薇周身摆放着一簇簇洁白的小花,被白色花瓣包裹着的是细长细长的金色花芯,花芯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昆虫脑袋上毛绕绕的触角,在浓郁的烟雾中摇摆着。许凌薇的双手被摆放到胸前,十指相扣握着一块泛着琉璃光彩的珠子。
“凌薇啊,你放心吧,母亲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许琳儿消瘦的脸颊不自觉的抽了抽,眼中渐渐浮现出疯狂之色,她的手也离开了许凌薇的长发。
“凌薇啊,你知道吗?当初母亲把你抱回来其实是受人之托,但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拥有百年不遇的春木灵体!你天生就是为百花谷而生,所以在百花谷需要你的时候你自然也有着义无反顾的责任!乖孩子,你没有令母亲失望。”许琳儿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仿佛这么做就能减轻她内心的罪恶感。
许琳儿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那颗琉璃光珠上,又痴痴的看着许凌薇姣美恬静的脸庞,脸上的挣扎之色愈演愈烈,最终求生的本能还是占据了上风,许琳儿从喉咙中挤压出一声好似野兽的怒吼,莹莹之光从她的掌心亮了起来。
萨尔得斯手持冰霜大剑挡下了最后一道剑气,气喘吁吁的坐到了地上。整整一天一夜,它就与这些除之不尽的剑气周而复始的鏖战着。它可以肯定这不是它所遇到最难的战斗,也不是最累的战斗,但一定是最烦人的战斗!它的敌人就是这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透明剑气,无人操控却又自有灵识。
从踏入剑阵的那一刻,萨尔得斯便知道自己中计了。昨夜在山崖边,萨尔得斯感应到了一股隐而不发的凌冽杀气,杀气的来源距离它和戚笑白不远不近,很显然那是个高手,所以萨尔得斯才与戚笑白打了个招呼要去一探究竟。结果这一去,就踏进了王越精心为萨尔得斯准备的剑阵中。
剑阵之中自成天地,剑气纵横生生不息。萨尔得斯曾恢复龙躯想要用最纯粹的暴力破阵,却发现当自己现出真身后剑阵的攻击瞬间强上了数倍,强度之大已经能危及到他的生命。于是无奈之下,萨尔得斯只好以人形状态用冰霜之力凝聚出一柄大剑在剑阵中强自支撑,寻找破阵的机会。
王越布置的剑阵精妙异常,加之东方阵法与西方的魔法阵全然不同,萨尔得斯硬是被动的鏖战了一天一夜才在阵法能量用尽后才脱困出来。甫一脱困,萨尔得斯便化出巨龙之躯,咆哮着向百草堂飞了过去。
黑暗中的密室泛起了一丝亮光,王越手持一盏烛灯,充满绝望的看着戚笑白。他惨白的脸庞挂满了汗珠,原本飘逸的长须被汗水粘成了麻花。
“为什么……为什么!天欲亡我乎!”王越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愤怒地咆哮着,一双虎目中竟自流下了泪水。
戚笑白依然被锁在石台上,只不过此时的他正放肆狂笑,“人算不如天算!王越老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爷我命硬,想要夺舍我下辈子也没有可能!”
王越将烛灯狠狠朝地上一摔,情绪失控的吼道:“为何你的灵魂如此强大?就凭你七阶不到的实力,就算拥有‘魂噬’相辅也断然不是我的对手!老夫可是半脚迈入地阶之人,已经触摸到了灵魂之境!就凭你……怎能!”
烛灯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短暂的光明又一次被黑暗所吞噬,空荡的密室回荡着王越的咆哮与戚笑白的狂笑。
时间稍稍往前挪一些,王越将手按在戚笑白头顶的那一刻。
对于王越的疑惑,戚笑白哈哈一笑道:“我说我死而复生你信不信?”
王越迟疑了一下,闯荡江湖多年,他见过的怪事多了去了,也不乏遇到一两件起死回生的奇事,但是心脏被掏碎还能不死,甚至活得好好的,这事他倒还真生平仅见。要是魔主紫宸、南华仙人之流,他倒还会相信一二,毕竟他们的实力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但戚笑白不过半入七阶的实力,要让他相信还真是不容易。
或许这小子身上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王越唯有以此借口来安慰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戚笑白的身躯拥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当自己将其夺舍之后,对于破入地阶之境就更有把握了。起码自己的这具身躯做不到心脏都被捏碎了还能活蹦乱跳的,何况在接连被九奎和史阿重伤之后,生命本源已经受到了影响,想要踏入地阶恐怕是此生无望了。
想到此处,王越心神大定,淡淡笑道:“既然你有死而复生之力,那倒更是合了老夫的心意,看来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戚笑白面无表情的干笑两声:“呵,呵呵。”
这时,一簇亮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却是王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盏烛灯,声色不动间已经将其点燃了。
戚笑白先是眯起了眼睛,随后迅速的眨眼,让眼睛快速适应光亮的急剧变化。借着这可贵的烛光,戚笑白咬紧牙关迅速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
原本以为自己处在靠近墙壁的位置,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躺在密室正中的石台上。除了这一方锁着自己的石台,密室只剩下冰冷的地板与厚重的石墙,还有手持烛灯的王越。
王越两颗眼睛如狼一样盯着戚笑白,阴森森的说:“知道我为何要点灯吗?”
“知道。”
“为何?”
“我不说。”
王越哈哈笑了起来,因为想到即将夺舍戚笑白充满生命力的躯体,就连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他持着烛灯来到戚笑白的左侧,笑着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不愧是我江湖中人。这盏灯是用来给你守灵的,毕竟等我入主你的身体,断然不会再让你的灵魂待在身体里,而老夫我又是个念旧的人,念在你我有师徒之实的份上,我也不会毁了你的灵魂,等我将你灵魂拉出身体,之后一切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戚笑白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为何你每次行恶事之前都要絮絮叨叨说一堆大义凛然的废话呢?是还以为自己是武林盟主呢?还是为了麻痹自己仅存的一点良心?要杀便杀,多说无益。”
王越脸颊一抽,凶恶之色一闪而过,森然道:“既然你有如此觉悟,老夫便也不多做废语!”
王越脚下一动,身形自然来到戚笑白头顶之处,枯瘦的五指如鹰爪般按下,牢牢扣住了戚笑白的脑袋。只见王越双眼寒芒乍现,沛然之力如醍醐灌顶般灌入戚笑白的脑袋里。
夺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