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万千道线条骤然明亮，光芒突破天际，像是一条条紧紧绷起的线。
轰！
一道流光飞出，真的突破了天际。
那是已经变得极度璀璨的光茧。
光茧刚离地不足百丈，速度便突破了音障，而且还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加速。
而在光茧后方，是一道笔直的线条，那是海量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真气束，正在疯狂地推动着光茧前进。
在真气束附近，天地景象在不断扭曲。此刻就算是一位通化境强者，只要沾上真气束的一缕，都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而在更后方，万千道线条释放着明亮无比的光芒，无尽的天地灵气从天边的石柱中涌出，顺着线条聚拢，最终凝聚于大阵中间，不断充盈着那道真气束，形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神光。
远处的居民听到响彻天地的轰鸣与大地震颤的声音，皆向星空仰望。这样的宏大景象，他们已经看到过太多次，早就习以为常。
天地渐远。
......
何清看着下方迅速远离的青山与树木，不断下沉的白云，越来越小的传送阵法，有着一刹那的怔神。
这一幕，与数月前来到这里的情景何其相似，只不过情形正好相反而已。
而此刻，何清也感觉难受到了极点。
恐怖的推进力，带来的是恐怖的身体负荷，何清直觉全身像是被一座山压着一般，饶是他淬体数次，身体素质堪比体修，一时也脸色微白，有些经受不住。
他看着怀中沉睡着一脸平静的沐汐，苦笑摇头，他倒是羡慕这丫头此刻的无知无觉。
“你觉得圣光堂会信守承诺吗？”何清感觉心头发闷，想通过说话来缓解下压力。
“你觉得呢？”风瑶平静的声音从心火诀玉碑中传来。
何清一时语塞，心想我要是直到，还要问吗？
“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你若足够强大，他们就会信守承诺。”风瑶说道。
“那应该是会了。”何清想了想风瑶当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不禁嘿嘿笑道。
风瑶沉默了短暂的一瞬间，平静的声音再度传来。
“永远不要把你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交给任何人，除了自己。”
“哪怕他再值得信任。”
何清微愣，苦着脸道：“不会吧？难道你不会再帮我了？那至少要等我打得过他们再说吧...”
他想着圣光堂如云的通化境强者，又很自然地联想到圣光阁该有多少这样的强者，不禁头皮发麻。
倒不是他非要依靠别人，而是...自己如今这点实力，还是得清醒点为妙。
“先前的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风瑶平淡说道。
何清想了想，才知道风瑶指的是自己在临走前说过的那句话，顿时感觉压力好大。
他修炼了千年，我得多少年才能赶上他？
......
谈话转移注意力还是相当有效的，在何清认真盘算着自己的修炼计划时，忽然感觉全身一松，一阵极其轻松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难以想象的轻松。
因为何清看到自己浮起来了。
无论是他舒展开的发丝，还是飞扬的衣角，亦或是背后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短剑，以及近乎从怀中飞起来的沐汐，都在证明这这一个事实。
他真的浮起来了。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
曾经，他身受极重的伤势，神智也很不清晰，对于这种状态的感知并不清晰。直到现在，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向下看去，是已经在远去的苍茫大陆，如今已经能看到大陆球形的轮廓。
向上看去，是漆黑的星空，无边的漆黑中，挂着一颗明亮的太阳，璀璨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太阳之后，是横亘半边天空的繁星，构成了一朵盛开的花。
与璀璨的太阳比起来，星河是如此的黯淡，但奇特的是这两者在何清看来却是同样清晰。在漆黑虚空的衬托下，太阳的盛辉并不能将漫天星光掩盖。
真气凝聚的光茧还环绕在他周围，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难以想象的充沛能量在他周围流转，无声无息。
光茧之下，那道雄浑无比的真气束还在，只是现在已经弱了很多，为他提供的加速效果已经微乎其微。
真气束一头连接光茧，另一头向苍白色的大陆上延伸，就像是一根极长而又柔韧的发丝，默默连接着
传送阵，在空旷的星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这便是世界真实的样子么？”何清喃喃自语。
星空外的景象比大陆上不知清晰了多少倍。
他看到了自己曾在夜空中经常看到的那片星河，星河不知包含了多少繁星，每一颗都是一轮太阳。
而这片星河，也只是星空中盛开的巨花的一朵花瓣而已，与其相似的随意扫一眼便有数百朵。
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朵看起来离得比较近，因此显得很亮。
漫天星辰。
所有的星辰都不再闪烁，而是平静地悬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
这样的景象，除了踏破五境，能自由遨游星空的超级强者之外，怕是也只有像圣光堂那些维护空间通道的通化境强者，才有机会看到。
“真实与虚妄，从来都是主观的。”
“或者是一个人的主观，或者是一群人的主观。”风瑶的声音传来。
何清理解不了她玄而又玄的话，但也没准备去理解，而是向前方看去。
远处，一颗月亮已经大了一点。
看着那轮冷月，何清却觉得心中有些欢喜。
终于要回来了么？
“大概需要多久？”何清问道。
“一月。”
何清吓了一跳，“难道我来这里时，也用了一个月？”
他寻思着当时感觉也就几天时间，再想想一个月时间自己居然都撑过来了，忽然有些佩服自己。
“魂虚山脉传送阵要比这个强，所以当时你用的时间比较短。”风瑶说道。
何清顿时汗颜。
“那我们支撑得了一个月吗？”何清再度问道。
“按常理是不能的，但你运气很好...或者也可以说不好。”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何清一脸懵逼。
“想看看鬼月的真实模样吗？”风瑶微微沉默，说道。
何清心中微动，鬼月，星际风暴，这些都是他最近经常听说的词，自然好奇。
他感觉很奇怪，也很不解。为什么会有那只森白色的鬼眼从星空出现，为什么一旦鬼月降世，整个世界都会被蒙上一层紫色的轻纱，为什么会有莫名的诅咒降下，悄无声息地泯尽万物生机。
“运气不好是因为，你马上就可以看到它了。”风瑶说道。
何清闻言，神色骤然凝重，按风瑶所说的方向，他抬头看向漆黑的星空。
一缕狭长的光线从星河中传来，就像是黎明前的曙光。
不同的是，这一缕曙光非常明亮，虽是极小的一缕，亮度却盖过了整片星空。
何清紧紧盯着这缕狭长光线，看着它的惊人变化，心中震撼无比。
一只眼睛睁开了。
这只眼睛先是在漆黑的宇宙中撕开一条缝，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宽，最终形成了一道梭型的巨眼，绽放着无比明亮的冷芒。
以至于整片星河，整个巨大的花朵，都成了它的陪衬。
能与其亮度比肩的，只有那轮巨大的烈日。
何清忽然感觉一阵不适，不知来自身体，还是心里。
他忽然隐隐明白，鬼月...原来根本就没有消失过。只是身处大陆，处在不同的视角，看不到而已。
“你运气好，是因为你得到的那朵红色莲花有些意思。”风瑶说道。
何清终于明白了风瑶的意思，迅速取出红莲，神念微动，无数花瓣散开，在天地灵气构成的光茧内部再次构架了一道屏障。
光芒不再，星空恢复了安静，这让何清稍稍松了口气。
红莲很特殊，对神魂有奇效，可为他鬼月带来的所有侵蚀。
但何清知道，这轮鬼月的杀伤力有多可怕，只是降临几天，兽界便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灾难，对于修炼者还好，那些平民他根本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波及。
至少，他在世间游走的那几天内，便看到了无数场纷争与暴乱，为的可能只是多储备一点用于抗灾的粮食。
但这一切，他在苏家以及圣光堂还有其他大家族内部却并没有看到，大家族都有足够的底气，可保证临危不乱。
同一个世界的人，却像是活在不同世界。
对于看到的那一切，何清并非没想过去做些什么，但在苏晓一番讲述之后，他还是放弃了那些想法。
兽界灾难很多，整个世界早就在这般规则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是强行干涉，只会让整个兽界更加混乱，最后承受后果的，终究还是那些底层的弱者。
“鬼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何清收回了思绪，喃喃自语。
风瑶沉默良久，说道：
“那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