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埃何舞丝毫不在意地坐在了身旁窄小的椅子上,这把只能勉强坐下的椅子除了给身体一种不适感以外也在精神上平添了一种压迫感。
这里是贝亚特家族的公堂,判决、行使家法的地方,坐在埃何舞不远处的两竖排人都是家族的长老,在埃何舞身后一旁的角落里的凯文和埃冰只能坐在同样窄小的椅子上旁听,只能听,没有发言权。
其实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惩罚埃何舞在之前远行中犯下的错误的话根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但这一次的决策事关家族安危,没有一个长老敢掉以轻心。
贝亚特家族的公堂很大,除了众长老以及埃何舞所在的中央以外,公堂内大部分地方都是空荡荡的,别看周围什么都没有,光是这种空洞就能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往前推个几十年或许在这些空出来的地方还能见到一些带有恐吓之意的装饰,不过最近家族衰败得实在是太快,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全部都被卖出去补贴家族使用。
“埃何舞·贝亚特,你可知罪?”没有多余的话语,坐在中长老中间位置的一个中年人直接问罪道。
埃何舞目不斜视,只是盯着空荡荡的正前方“我知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刚要张口就被埃何舞掖了回去。
“我无罪。”
埃何舞这句话一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就连之前几个有些心不在焉的长老都突然坐正了起来,埃何舞的这个回答可有那么一丝大逆不道的意思。
“你!”
“老三,坐下。”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刚才说话的中年人稍大些的男子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现如今长老会内一共有两辈人存在,他们是属于偏小的那一辈,也就是凯文那一辈。
看到自己的弟弟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沉得住气,男子内心稍稍叹息了一下,按理说应该只有德高望重有能力的人才能胜任长老,但如今贝亚特家族不光缺资产更缺人才,为了保证长老会的人数,现在只要辈分高点就有很大可能成为长老。
“在前往昊城完成与皇族结盟的任务中,你私自破坏家族的行动,甚至勾结外人破坏与闻乂殿下的婚礼,并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脱离家族的掌控,我说的可有什么问题?”比自己弟弟稳重得多的中年男子以一种不快不慢但是很有压迫感的语调缓缓说出这句话。
“很对,没有问题。”埃何舞并没有否认,事实确实如此。
“那你为什么还不知罪?”没有紧追猛打,依然是那种如毒蛇般的声音正试图一点一点逼近埃何舞的内心。
“何罪?”埃何舞反问道。
“明知故问了你还不知道?埃何舞,你今天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老三!坐下!”看着再次站起来破口大骂的老三,男子略微有些头疼,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审问,两人竟无意中凑巧唱了个黑脸白脸,但是看样子埃何舞好像并不吃这一套。
在座的其它几位长老有些不屑地望向这个在同辈中排行第三的家伙,这人不过是靠家里人的支持而上位的,自身能力烂得很。
“很好,来人!”中年男子揉搓着椅子的扶手,小声地跟刚刚一路小跑进来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年轻人点了点头再次小跑离开。
落针可闻,偌大的公堂内除了呼吸声以外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气氛又变的压抑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从埃何舞背后传来。
“塞瑞斯·贝亚特,拜见诸位长老。”
“詹森·贝亚特,见过诸位长老。”和塞瑞斯标准的家族礼不同,同样身为骑士的詹森只是微微欠身表示尊敬,家族骑士有权不向长老行礼,这是贝亚特家族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
“塞瑞斯·贝亚特,描述一下远行中埃何舞·贝亚特的所作所为。”
塞瑞斯嘴角微微翘起,看向背对着自己坐在斜前方的埃何舞,随即点了点头“是。”
埃何舞的事情长老们很清楚,塞瑞斯、詹森两人更清楚,之所以重复一遍不过是再次给埃何舞施压罢了。
听完塞瑞斯的描述,之前只是略有耳闻的凯文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往日温文尔雅的她竟然做出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随即,一滴冷汗送鬓间滑落,他觉得自己的女儿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凯文发现她虽然同样吃惊不过却镇定了很多,只见埃冰微微咬了咬嘴唇“虽然和预计的有很大偏差…不过小舞应该还是能应付的过来的。”
“嗯!”凯文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妻子的话让他踏实了许多。
看着面不改色听完塞瑞斯描述的埃何舞,中年男子感觉有些棘手起来,似乎这一次的远行给埃何舞带来了非常大的变化,他记得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说的可有什么偏差?”虽然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不过在别人听来这声音仍是那么冷漠、可怕。
“没有。”
“詹森·贝亚特,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塞瑞斯并没有擅自添油加醋,因此詹森也没什么要表示的。
“很好,塞瑞斯,你认为埃何舞·贝亚特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吗?”中年男子看向塞瑞斯问道。
“禀告诸位长老,我认为埃何舞·贝亚特目中无人、无视家法,更无视整个北地大局,试图破坏我们北地与妖族皇族之间的友好交流,最终虽未成功,但,其心可诛!”
嘭!
“坐下!”来自于修行者的压迫感瞬间把拍扶手而起的凯文压在了椅子上,没有一丝修为又不善武的凯文根本不是这种元气压制的对手,即便埃冰是修行者,但她也只是纳气境罢了,面对至少是三阶的长老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凯文·贝亚特,我警告你一次,希望你尊重公堂的规矩!”
看着和自己同辈的毕格斯特·贝亚特,凯文紧握扶手的手已经泛白,都是自己无能,让自己的家人被人无端诬蔑,他相信埃何舞做了那些事情,但绝没有塞瑞斯说得那么严重!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塞瑞斯微微冷笑,只要干掉这个修行潜力逆天的家伙,家族就会把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放到自己的身上。
塞瑞斯的评价让詹森都有些侧目,两人回到家族后早就分离了从属关系。
唯一没有任何表示的就是仍静静坐在那里的埃何舞,如冰山般不理会外界的聒噪。
听完塞瑞斯的话,毕格斯特暗自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小辈还挺上道,值得关注一下。
“詹森,你怎么认为?”毕格斯特转而看向詹森说道,这既是威胁,也是诱惑。
“我认为埃何舞当时虽然没有听从我的指挥,但其作为最终并没有对结果造成丝毫影响,联姻不过是为了协约的顺利达成,并不是目的。因此,我认为她虽然有些错误,但是无罪。”
“另外,作为总负责人,我认为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詹森叔叔!”埃何舞从进入公堂以来第一次有些动容,虽然詹森在远行时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但那些都是依循家法并没有凭空刁难,詹森不过是个循规蹈矩略有死板的人罢了,并不是是非不分。
詹森的回答无疑是让在座的长老们和塞瑞斯不满意的,公堂内一时沉默下来。
“你们走吧。”
“是。”
“告辞。”
看向刚刚行完礼,落后詹森几步的塞瑞斯,毕格斯特没有想到自己的主意竟然被这个臭骑士给破坏了。
不过长老会已经下了定论的东西,他是有绝对主动权的。
“埃何舞·贝亚特,这回,你可知罪?”
“何罪?”
再一次听到这个词让长老们心底都升起了几分火气,毕格斯特自然也不例外,他决定不再走族规中的审判流程。
“埃何舞·贝亚特,无视家法家规,擅自破坏家族任务,虽未对任务造成重大影响,但其行为仍是不可饶恕,对于这种坏苗头绝不能姑息纵容!”
“但,念在你是初次犯错,家族决定给予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据此,长老会作出以下决定。”
“埃何舞·贝亚特,三日后与阿贝尔家族威斯特·阿贝尔殿下完婚。”
毕格斯特的三弟米德·贝亚特终于如愿以偿地读完了判决书。
“威斯特?!所有北地人都知道他就是废物纨绔,你们居然还称他为‘殿下’?贝亚特家族何时变得如此卑微了?这不是联姻,这是戏弄,这是谋杀!谋杀!”凯文终于忍耐不住指着米德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就算是让他们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凯文也绝不会同意埃何舞跟威斯特·阿贝尔过日子!
要不是埃冰一直在拉着他,恐怕凯文早就和米德长老厮打在一起了。
“把他们给我带出去!停止他们的蛋、肉类供给!”米德冷笑着大喊道,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落井下石,这样一来凯文一家就彻底失去了家族嫡系的所有权利。
“米德!毕格斯特!还有你们所有的这些帮凶!我凯文记住你们了,你们等着地狱的怨鬼向你们讨命吧!啊!”凯文一边被两个壮汉硬生生往公堂外拖,一边挣扎着朝所有长老诅咒道。
记住了又如何?没钱没权没能力还能将他怎么样?米德丝毫不在意凯文的诅咒。
“你们确定要如此判决吗?”这是埃何舞进入公堂以来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听起来却给人一种极北寒风的感觉。
“怎么?埃何舞·贝亚特?你不服从家族长老会的判决?”毕格斯特用他独特的低沉嗓音威胁道。
“既然如此…”
“你给我坐下!”米德有些惊恐地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埃何舞,他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罢了,绝不可能是三阶骑士的对手。不过随即看了看一位是四阶骑士的长老,米德稍稍放下悬着的心。
没有理会米德的大喊大叫以及所有同样站起身以修为压迫而来的长老们,埃何舞毅然决然地抬起了头,金黄色的头发如同闪电霹雳一般划过众人的视野。
“我,埃何舞,代表我的父母,凯文、埃冰,从今日起与贝亚特家族划清界线,退…”
“长老,不好了!阿,阿贝尔家族…”针锋相对的公堂内突然跑进来一个手上拿着一件东西的外人,一边跑一边有些恐惧地大喊道。
“阿贝尔家族这么猴急?不是说好的三天后吗…”米德看着跑进来的年轻人低声嘀咕道。
突如其来的闯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埃何舞也不例外,发现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的年轻人咽了口唾沫。
“阿贝尔家族怎么了?”从未发话的老一辈长老终于有人出了声。
“禀告长老,阿贝尔家族…大军压境!”
“什么!”毕格斯特一把夺过年轻人手中的传令符,几息之后脸色变得非常非常难看,转过身看向众长老,毕格斯特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二百重骑,三千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