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看完之后,复至阵前。秦天君见子牙脸上面无表情,就故意问道:“子牙识此阵否?”子牙回道:“十阵俱明,吾已知之。”袁天君又问:“可能破否?”子牙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既在道中,怎不能破?”
袁天君见他这般信心十足,就问道:“几时来破?”子牙回道:“此阵尚未完全,待你完日,用书知会,方破此阵。请了!”而后闻太师同诸位道友回了商营。而子牙则进城,入相府,好愁!真是双锁眉尖,无筹可展。
杨戬在侧问子牙道:“师叔方才言能破此阵,其实可能破得否?”子牙苦着脸道:“此阵乃截教传来,皆稀奇之幻法,阵名罕见,焉能破得?”
且不说子牙这边还在烦恼。又说闻太师同十位道者入了营后,治酒款待。正在饮酒之间,闻太师问道:“道友,此十阵有何妙用可破西岐?”见太师发问,于是秦天君便开讲这十绝大阵。
秦天君对闻太师讲起自己的天绝阵,道:“此阵乃吾师曾演先天之数,得先天清气,内藏混沌之机,中有三首旛,按天、地、人三才,共合为一气。若人入此阵内,有雷鸣之处,化作灰尘;仙道若逢此处,肢体震为粉碎,故曰‘天绝阵’也。”有诗为证:
天地三才颠倒推,玄中玄妙更难猜。神仙若遇“天绝阵”,顷刻肢体化成灰。
闻太师听罢大喜。又问道:“‘地烈阵’如何?”有赵天君回道:“吾‘地烈阵’亦按地道之数,中藏凝厚之体,外现隐跃之妙,变化多端,内隐一首红旛,招动处,上有雷鸣,下有火起。凡人、仙进此阵,再无复生之理;纵有五行妙术,怎逃此厄!”有诗为证:
“地烈”炼成分浊厚,上雷下火太无情。就是五行干健体,难逃骨化与形倾。
闻太师又问:“‘风吼阵’何如?”董天君回道:“吾‘风吼阵’中藏玄妙,按地、水、火、风之数,内有风、火。此风、火乃先天之气,三昧真火,百万兵刃,从中而出。若人、仙进此阵,风、火交作,万刃齐攒,四肢立成虀粉。怕他有倒海移山之异术,难免身体化成脓。”有诗为证:
“风吼阵”中兵刃窝,暗藏玄妙若天罗。伤人不怕神仙体,消尽浑身血肉多。
闻太师又问:“‘寒冰阵’内有何妙用?”袁天君回道:“此阵非一日功行乃能炼就,名为‘寒冰’,实为刀山。内藏玄妙,中有风雷,上有冰山如狼牙,下有冰块如刀剑。若人、仙入比阵,风雷动处,上下一磕,四肢立成虀粉。纵有异术,难免此难。”有诗为证:
玄功炼就号“寒冰”,一座刀山上下凝。若是人仙逢此阵,连皮带骨尽无凭。
闻太师又问:“‘金光阵’妙处何如?”金光圣母回道:“贫道‘金光阵’,内夺日月之精,藏天地之气,中有二十一面宝镜,用二十一根高杆,每一面悬在高杆顶上,一镜上有一套。若人、仙入阵,将此套拽起,雷声震动镜子,只一二转,金光射出,照住其身,立刻化为脓血,纵会飞腾,难越此阵。”有诗为证:
宝镜非铜又非金,不向炉中火内寻。纵有天仙逢此阵,须臾形化更难禁。
闻太师又问:“‘化血阵’如何用度?”孙天君回道:“吾此阵法用先天灵气,中有风雷,内藏数片黑砂。但人、仙入阵,雷响处,风卷黑砂,些须着处,立化血水。纵是神仙,难逃利害。”有诗为证:
黄风卷起黑砂飞,天地无光动杀威。任你仙人闻此气,涓涓血水溅征衣。
闻太师又问:“‘烈焰阵’又是如何?”白天君回道:“吾‘烈焰阵’妙用无穷,非同凡品:内藏三火,有三昧火、空中火、石中火。三火并为一气。中有三首红旛。若人、仙进此阵内,三旛展动,三火齐飞,须臾成为灰烬。纵有避火真言,难躲三昧真火。”有诗为证:
燧人方有空中火,炼养丹砂炉内藏。坐守离宫为首领,红旛招动化空亡。
太师问:“‘落魂阵’奇妙如何?”姚天君回道:“吾此阵非同小可,乃闭生门,开死户,中藏天地厉气,结聚而成。内有白纸旛一首,上存符印。若人、仙入阵内,白旛展动,魄消魂散,倾刻而灭;不论神仙,随入随灭。”有诗为证:
白纸旛摇黑气生,炼成妙术透虚盈。从来不信神仙体,入阵魂消魄自倾。
太师又问:“如何为‘红水阵’?其中妙用如何?”王天君回道:“吾‘红水阵’内夺壬癸之精,藏天乙之妙,变幻莫测。中有一八卦台,台上有三个葫芦,任随人、仙入阵,将葫芦往下一掷,倾出红水,汪洋无际。若其水溅出一点粘在身上,顷刻化为血水。纵是神仙,无术可逃。”有诗为证:
炉内阴阳真奥妙,炼成壬癸里边藏。饶君就是金刚体,遇水粘身顷刻亡。
闻太师又问:“‘红沙阵’毕竟愈出愈奇,更烦请教,以快愚意。”张天君回道:“吾‘红沙阵’果然奇妙,作法更精。内按天、地、人三才,中分三气,内藏红砂三斗──看似红砂,着身利刃,上不知天,下不知地,中不知人。若人、仙冲入此阵,风雷运处,飞砂伤人,立刻骸骨俱成虀粉。纵有神仙佛祖,遭此再不能逃。”有诗为证:
红砂一撮道无穷,八卦炉中玄妙功。万象包罗为一处,方知截教有鸿蒙。
闻太师听罢,不觉心中大喜,心想这十绝阵如此强大,何愁西岐不定,道:“今得众道友到此,西岐指日可破。纵有百万甲兵,千员猛将,无能为矣。实乃社稷之福也!”
而内中又有姚天君说道:“列位道兄,据贫道论起来,西岐城不过弹丸之地,姜子牙不过浅行之夫,怎经得十绝阵起!只小弟略施小术,把姜子牙处死,军中无主,西岐自然瓦解。常言‘蛇无头而不行,军无主而自乱。’又何必区区与之较胜负哉?”
闻太师闻言,说道:“道兄若有奇功妙术,使姜尚自死,又不张弓持矢,不致军士涂炭,此幸之幸也。敢问如何治法?”姚天君回道:“不动声色,二十一日,自然命绝。子牙纵是脱骨神仙,超凡佛祖,也难逃躲。”
闻太师更是大喜,便问起其中详细。姚斌附在太师耳边说道:“须……如此如此,自然命绝。又何劳众道兄费心。”闻太师听了喜不自胜,对众道友说道:“今日姚兄施大法力,为我闻仲治死姜尚,尚死诸将自然瓦解,功成至易。真所谓樽俎折冲,谈笑而下西岐。大抵今皇上洪福齐天,致感动列位道兄扶助。”
众人也道:“此功让姚贤弟行之,总为闻兄,何言劳逸。”姚天君让过众人后,随入“落魂阵”内,筑起一土台,设一香案,台上扎一草人;草人身上写上“姜尚”的名字;又在草人头上点三盏灯,足下点七盏灯,──上三盏名为催魂灯,下七盏名为促魄灯。
而姚天君则是置身在其中,披发仗剑,步罡念咒于台前,而后发符用印于空中,一日拜三次。一连拜了三四日,就把子牙拜的颠三倒四,坐卧不安。
只是西岐众人却不知姚天君行法要害子牙,而子牙只知每日坐在相府内与诸将商议破阵之策,可却是每每都默默不言,半筹无画。杨戬在侧,见姜丞相或惊或怪,无策无谋,容貌比起以前大不相同,心下便生出疑惑:“难道丞相曾在玉虚门下出身,今膺重寄。况上天垂象,应运而兴,岂是小可;难道就无计破此十阵,便自颠倒如此!其实不解。”
杨戬心中甚是疑虑。等到又过七八日后,姚天君在阵中,已经是把子牙拜吊了一魂二魄。子牙在相府,心烦意躁,进退不宁,十分的不爽利;又整日不理军情,只是慵懒常眠。众将、门徒俱不解到底是何缘故,也有疑无策破阵者,也有疑深思静摄者。
却不说相府众人虽是猜疑不一,但始终没办法拿出个章程来。等到又过了十四五日之后,姚天君已经将子牙精魂气魄,又拜去了二魂四魄。子牙在相府内,不时憨睡,鼻息如雷。
而哪咤、杨戬等人见了,心中也十分焦虑,便与众大弟子商议道:“方今兵临城下,阵摆多时,师叔全不以军情为重,只是憨睡,此中必有缘故。”杨戬又说道:“据愚下观丞相所为,恁般颠倒,连日如在醉梦之间;似此动作,不像前番,似有人暗算之意。不然丞相学道昆仑,能知五行之术,善察阴阳祸福之机,安有昏迷如是,置大事若不理者!其中定有说话。”
众人一起说道:“必有缘故。我等同入卧室,请上殿来,商议破敌之事,看是如何。”众人至内室前,问内侍人等道:“丞相何在?”左右侍儿应道:“丞相浓睡未醒。”于是众人命侍儿请丞相至殿上议事。
侍儿连忙入室,来请子牙,等到子牙出得内室,门外恭候多时的武吉上前禀告道:“老师每日安寝,不顾军国重务,关系甚大,将士忧心,恳求老师速理军情,以安周土。”子牙听了,只得勉强出来,升了殿。众将上前,议论军前等事。
但是子牙却只不言不语,如痴如醉。忽然听闻一阵风响,哪咤见状没得奈何,只得出言,来试试子牙阴阳如何。哪咤问子牙道:“师叔在上:此风甚是凶恶,不知主何凶吉?”子牙掐指一算,答道:“今日正该刮风,原无别事。”
众人虽然觉得不可能这般简答,却也不敢抵触。却不知此时子牙被姚天君拜去了魂魄,以至于心中模糊,阴阳差错了,所以才会说“该刮风”,如何知道祸福如何。只是当日众人也无可奈何,只得各自散去。
言休烦絮,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二十日。姚天君把已经是把子牙二魂六魄全都给拜去了;子牙的身躯之中居然只剩下得有一魂一魄,这一日居然直接被拜出了泥丸宫,以至于子牙身体已死在相府之中。众弟子与门下诸将官得知,连同武王都一齐驾至相府,俱环立于子牙尸身旁而泣。
武王涕泗横流地说道:“相父为国勤劳,不曾受享安康,一旦致此,于心何忍,言之痛心!”众将听罢武王之言,不觉也是心中大痛。唯有杨戬含泪,将子牙身上摸了一摸,只见心口还温热,忙来启奏武王道:“不要忙,丞相胸前还热,料不能就死。且停在卧榻。”
不言众将还在府中慌乱。单言子牙这只剩下的一魂一魄,飘飘荡荡,杳杳冥冥,竟然往封神台来了。时有清福神柏鉴迎迓,见居然是子牙的魂魄,这清福神柏鉴和当初的风后一样,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轩辕黄帝总兵,了解当年一战就会知道,黄帝和蚩尤的大战根本就没有打到过海边,他那里又有可能死在海里呢?
所以柏鉴其实只是墟狱的分身之一,他留在子牙身边,甚至于身兼封神之职,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操纵这场大战,所以柏鉴自然是知道这场大战,墟狱究竟想要它往什么方向走,故而连忙将子牙魂魄轻轻的推出封神台来。
于是因为子牙原本就是有根行的人,一心不忘昆仑,既然封神榜不收他,又因为末法劫云之下,魂魄到不得幽冥地府,故而那魂魄出了封神台后,就随风飘飘荡荡,如絮飞腾,径直往昆仑山而来。
正好这一日,南极仙翁闲游山下,要采灵芝来炼药,猛然看见子牙魂魄渺渺而来,南极仙翁仔细观看,方才认出是子牙的魂魄,毕竟只剩下一魂一魄了,实在是有些难认。仙翁大惊失色:“子牙绝矣。”
而后仙翁慌忙赶上前去,一把绰住了子牙的魂魄,装在随身带着的那个葫芦里面,又塞住了葫芦口,径直走进玉虚宫内,启禀了掌教老师。方才进得宫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叫道:“南极仙翁不要走!”
等到仙翁回头看时,却发现原来是太华山云霄洞的赤精子。仙翁问道:“道友那里来?”赤精子回道:“闲居无事,特来会你游海岛,适山岳,访仙境之高明野士,看其着棋闲耍,如何?”仙翁拒绝道:“今日不得闲。”
赤精子却是不依不饶,依旧说道:“如今止了讲,你我正得闲。他日若还开讲,你我俱不得闲矣。今日反说是不得闲,兄乃欺我。”仙翁说:“我有要紧事,不得陪兄,岂为不得闲之说。”赤精子却一口道破:“吾知你的事:姜子牙魂魄不能入窍之说,再无他意。”
仙翁有些奇怪,问赤精子道:“你何以知之?”赤精子回道:“适来言语,原是戏你。我正为子牙魂魄赶来。我因先到西岐山,封神台上见清福神柏鉴,他说:‘子牙魂魄方才至此,被我推出,今游昆仑山去了。”故此特地赶来,方才见你进宫,故意问你。今子牙魂魄果在何处?”
仙翁见他既然已是知晓,又因为赤精子不是外人,乃是元始天尊亲传的十二弟子之一,故而回答道:“适间闲游崖前,只见子牙魂魄飘荡而至,及仔细观看方知;今已被吾装在葫芦内,要启老师知之,不意兄至。”
赤精子听了,摆摆手,说道:“多大事情,惊动教主。你将葫芦拿来与我,待吾去救子牙走一番。”仙翁见他如此信心满满,也就把这葫芦付与赤精子,让他拿去。
赤精子接过葫芦后,心慌意急,连忙借着土遁就离了昆仑,霎时间就到了西岐,落在相府前,早有杨戬接住他,拜倒在地,口中称道:“师伯今日驾临,想是为师叔而来。”赤精子回道:“然也。快为通报!”
杨戬入内,将此事报与武王。武王连忙亲自出来迎接。赤精子至银安殿后,对武王打个稽首。武王因赤精子乃是子牙师兄,竟以师礼待之,请他尊于上坐。赤精子却没坐下,而是问道:“贫道此来,特为子牙下山。如今子牙死在那里?”
武王听了,连忙同众将士一起引赤精子进了内榻。赤精子见榻上子牙合目不言,仰面而卧。赤精子见了后,转身对武王说道:“贤王不必悲啼,毋得惊慌,只今他魂魄还体,自然无事。”而后赤精子同武王复至殿上。
武王请问赤精子道:“道长,相父不绝,还是用何药饵?”赤精子回武王道:“不必用药,自有妙用。”杨戬在旁问赤精子道:“几时救得?”赤精子算了算时辰,回道:“只消至三更时,子牙自然回生。”
众人闻言俱各自欢喜,不知不觉已至徬晚,时至三更。杨戬来请赤精子,赤精子便整顿衣袍,起身出城。只见对面商营中,十阵内黑气迷天,阴云布合,悲风飒飒,冷雾飘飘,有无限鬼哭神嚎,竟无底止。
赤精子见了,便此阵十分险恶,随即用手一指,足下先现出两朵白莲花来,做为护身根本,遂将麻鞋踏定莲花,轻轻起在空中。正是仙家妙用。
等到赤精子站在空中,又望向那十绝之阵,更是觉得好生凶恶,那杀气居然是直接贯于天界,无数黑雾罩于整座岐山之上。赤精子正看之时,只见其中的“落魂阵”内,有姚斌在那里披发仗剑,步罡踏斗于雷门。
又见姚斌身前,放着一个草人,那草人顶上还有一盏灯,昏昏惨惨,足下也有一盏灯,半灭半明。姚斌把手中令牌一击,那灯就往下一灭,眼看就要熄灭,而子牙的则是一魂一魄在葫芦中一迸;幸好这葫芦口儿被塞住了,那无主之魂魄焉能迸得出来。
只见姚天君连拜数拜,其灯却是依旧不灭。大抵是因为魂魄不归位,以至于灯不能灭,而灯不灭,就能魂不绝。姚斌见始终完不成最后一步,不觉心中焦躁,就把令牌一拍,大呼一声:“二魂六魄已至,一魂二魄为何不归!”暂且不言姚天君发怒连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