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见这风来得甚是异怪,想必就是那抢了箭书逃来的人。于是杨戬连忙下马来,将道旁的土草抓了一把,望空中一洒,喝一声道:“疾!”而后就坐在一边。正是杨戬先天秘术,道妙无穷,要保真命之主,而随时响应。
陈九公、姚少司二人见已经抢了钉头七箭书,心中自是大喜,见前面就是商汤老营,便连忙落下土遁来。见邓忠正在巡视外营,连忙将此事报入营内。二人进了大营,见闻太师在中军帐坐定。
二人便上前去回话,太师问二人道:“你等抢书一事如何?”二人回道:“奉命去抢书,姜子牙正行法术,等他拜下去,被弟子坐遁,将书抢回。”太师大喜,吩咐二人:“将书拿上来。”二人便将抢来的钉头七箭书献上。
太师接过这书一看,果然是钉头七箭书,而后太师将书放于袖内,便对他们二人说道:“你们后边去回复你师父。”二人转身往后营正走之时,只听得脑后传来一声雷响,急忙回头,却是不见了大营,二人居然是站在空地之上。二人心中如痴如醉。
就在二人正疑之间,忽见一人白马长枪,大呼道:“还吾书来!”陈九公、姚少司闻言,心中大怒,架起四口剑来取。杨戬一杆长枪使得如同大蟒一般。夜里交兵,只杀得是天惨地昏,枪剑之声,不能断绝。
三人正酣战之际,只见得空中传来风火轮响,却是哪咤听得下面兵器交加,连忙落下轮来,也摇枪前来助战。陈九公、姚少司本来就不是杨戬的敌手,况且又有助战之人哪吒。就只见哪咤奋勇之下,一枪便把姚少司刺死;杨戬也把陈九公胁下刺了一枪,二人灵魂俱往封神台去了。
杨戬见敌人已经授首,便问哪咤道:“岐山一事如何?”哪咤如实回答道:“师叔已被抢了书去,着吾来赶。”杨戬则是点头说道:“方才见二人驾土遁,风声古怪,吾想必是抢了书来;吾随设一谋,仗武王洪福,把书诓设过来;又得道兄协助,可喜二人俱死。”
杨戬与哪咤一同往岐山回来,来见子牙。二人行至岐山脚下之时,天色已明。有武吉报入营中,子牙正心中纳闷时,只见来报:“杨戬、哪咤来见。”子牙命他二人入中军来,而后哪吒将抢书一节,杨戬把诓设一事,具皆说与子牙听。
子牙闻言,知晓钉头七箭书已被夺回,奖谕杨戬道:“智勇双全,奇功万古!”担心哪吒有意见,便又对哪咤说道:“协助英雄,赤心辅国。”随后杨戬将书献与子牙,二人回则是芦篷。此后子牙日夜用意提防,担心还有人来抢书,整日都惊心提胆的。
而闻太师等人还在营中等着二人抢书回来报喜,却是一直等得第二日巳时,还是不见二人回来;于是太师令辛环前去打听消息。不多时辛环便回报道:“启太师:陈九公、姚少司不知何故,死在中途。”太师闻报,拍案大叫道:“二人已死,其书必不能返!”搥胸跌足,大哭于中军。
又只见二阵主进了营中,来见太师,见太师如此悲痛,连忙问起其中缘故。太师把之前的事与二天君说了一遍,二天君皆是不语,只是随闻太师一起进了后营,来见赵公明。此时赵公明鼻息之声如雷,还在床上酣睡。
三位来至赵公明榻前,太师垂泪叫道:“赵道兄!”赵公明听见有人叫自己,便睁开双目,见闻太师来至面前,就问起抢书一事。太师如实对赵公明说道:“陈九公、姚少司俱死。”赵公明将身坐起,二目圆睁,大呼道:“罢了!悔吾早不听吾妹之言,果有丧身之祸!”
闻太师被他这举动只吓得浑身汗出,却依旧是无计可施。赵公明却也不怪太师,只是叹息着说道:“想吾在天皇时得道,修成玉肌仙体,岂知今日遭殃,反被陆压而死。真是可怜!闻兄,料吾不能再生,今追悔无及!但我死之后,你将金蛟剪连吾袍服包住,用丝绦缚定,我死,必定云霄诸妹看吾之尸骸。你把金蛟剪连袍服递与他。吾三位妹妹见吾袍服,如见亲兄。”
说完之后,赵公明泪流满面,猛然一声大叫道:“云霄妹子!悔不用你之言,致有今日之祸!”言罢,不觉已是哽咽,以至于不能言语。闻太师见赵公明这等苦切,也是心如刀绞,只气得怒发冲冠,钢牙剉碎。
而“红水阵”主王变见赵公明如此伤心,心中也是十分震怒,连忙出了老营,将“红水阵”排开后,自己独身径直往篷下而来,大呼道:“玉虚门下谁来会吾‘红水阵也’也?”哪咤、杨戬才在篷上,回燃灯、陆压的话,又听得“红水阵”开了,燃灯只得领班下篷,让众弟子分开左右。
只见王天君乘鹿而来。样貌好生好凶恶!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一字青纱头上盖,腹内玄机无比赛。“红水阵”内显其能,修炼惹下诛身债。
话说燃灯对曹宝说道:“曹道友,你去破阵走一遭。”曹宝本来就是墟狱派来应劫之人,自然是不可能不答应,一口应下,说道:“既为真命之主,安得推辞。”而后连忙提着宝剑出了阵,大叫道:“王变慢来!”
王天君却是认得对面是曹宝散人,以前也曾有过交情,于是王变问道:“曹兄,你乃闲人,此处与你无干,为何也来受此杀戮?”曹宝回道:“察情断事,你们扶假灭真,不知天意有在,何必执拗。想赵公明不顺天时,今一旦自讨其死。十阵之间,已破八九,可见天心有数。”
王天君见他言语辱及死者,心中大怒,便要仗剑来取。曹宝以剑架住,慌忙迎上。而后步鹿相交,未及数合之后,王变往阵中就走。曹宝连忙随后跟来,也赶入阵中。王天君上台后,就将台上的一葫芦水往下一摔。
那葫芦一被振破,就有无数红水平地拥来。只一点粘身,就要将四肢全部化为血水。曹宝被这红水粘身,可怜!只剩下道服丝绦还在,而四肢皮肉则是全都化为津液。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王天君又乘鹿出阵,大呼道:“燃灯甚无道理!无辜断送闲人!玉虚门下高明者甚多,谁敢来会吾此阵?”燃灯见应劫的曹宝已死,便命道德真君道:“你去破此阵。”
道德真君领了燃灯之命,也作罢歌,便提剑而来。真君道:“王变!你等不谙天时,指望扭转乾坤,逆天行事,只待丧身,噬脐何及。今尔等十阵已破八九,尚不悔悟,犹然恃强狂逞!”王天君听得道德真君如此言语,心中大怒,便又仗剑来取。
道德真君以剑架住连忙还击。来往数合之后,王变便又进本阵去了。道德真君听闻而后有金钟击响,虽然不怎么想进阵,却也只得随后赶进阵中。只见王变上台,也将葫芦如前一样打将下来,只见红水满地。
真君却是把衣袖一抖,便落下一瓣莲花来;而后道德真君双脚踏在莲花瓣上。任凭红水上下翻腾,道德真君只是不理。王天君又拿出一葫芦红水打下来。就见真君顶上也现出庆云,遮盖上面,也是无水粘身;下面红水丝毫不能粘其步履,如同一叶莲舟。正是:
一叶莲舟能解厄,方知阐教有高人。
道德真君脚踏莲舟,在这红水之中待了足有有一个时辰,王变见状,情知此阵不能成功坏不了道德真君,方欲抽身逃走;道德真君见他要逃,连忙取出五火七禽扇就是一搧。此扇有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火合成此宝;扇有凤凰翅、有青鸾翅、有大鹏翅、有孔雀翅、有白鹤翅、有鸿鹄翅、有枭鸟翅;七禽翎上有符印、有秘诀。
这五火七禽扇乃是一件后天至宝,虽非天地初开所化,却也是神通非常,毕竟要凑齐炼制这五火七禽扇的几样材料,就不是一件易事,这五样火得是异种,那其中身禽的翎羽则是必须要大罗金仙以上神鸟的本命翎羽方可成功,自然非同凡响。
道德真君把七禽扇照着王变面门上就是一搧。只听得王变大叫一声,便化作了一阵红灰,灵魂也径直进封神台去了。道德真君破了“红水阵”后,燃灯领着一干仙人回了芦篷上静坐。这边张天君则是将此事报入中军道:“启太师:‘红水阵’又被西岐破了。”
闻太师本来就因为赵公明有钉头七箭书之事,心中郁郁不乐,正在纳闷着呢,尚且不曾理论军情;又听得被西岐破了一阵,心中更添愁闷。
而子牙在岐山山下,对着钉头七箭书足足拜了有二十日,七篇书全都已经拜完;就等明日便是第二十一日,便要绝了赵公明,心下甚是欢喜。再说此时赵公明还卧于商汤后营,闻太师坐于榻前看守。
只见赵公明对闻太师说道:“闻兄,我与你止会今日。明日午时,吾命已休!”太师听了他的话,只是哭着说道:“吾累道兄遭此不测之殃,使我心如刀割!”张天君也进营来看赵公明,正是有力无处使,只恨钉头七箭书。
居然把一个大罗神仙只拜得如同俗子病夫一般,那还讲什么五行遁术,更不要说倒海移山,全都只落得一场虚话!大家相看无不流泪。而子牙到了二十一日巳的牌时分,武吉来报:“陆压老爷来了。”
子牙闻言,连忙出营来迎接,二人入帐行礼之后。按主客坐下,陆压说道:“恭喜!恭喜!赵公明定绝今日!且又破了‘红水阵’,可谓十分之喜!”子牙深谢陆压:“若非道兄法力无边,焉得公明绝命。”
陆压也不答话,只是笑吟吟地揭开随身带着的花篮,从中取出小小的一张桑枝弓、以及三只桃枝箭,递与子牙,说道:“今日午时初刻,用此箭射之。”子牙应道:“领命。”而后二人在帐中等至午时,不觉有阴阳官来报:“午时牌!”
于是子牙净了手,拈弓,搭箭。陆压吩咐道:“先中左目。”子牙依命,先中草人左目。这边西岐山下子牙发箭射草人,那边成汤营里赵公明便大叫一声,把左眼闭了,无法睁开。闻太师听闻惨叫,心如刀割,一把抱住赵公明,泪流满面,哭声甚惨。
只是此事子牙却是不知,他依旧在岐山脚下射箭,二箭射在草人右目,三箭则是劈心一箭,如此三箭之后,便已是射落了草人。赵公明便已是死在成汤营里。
闻太师见赵公明在自己怀中死于非命,放声大哭;却也没得奈何,只好用棺椁盛殓,停于后营之中。邓、辛、张、陶四将在左右俱是心惊胆战:“周营有这样高人,如何与他对敌!”营内只因死了赵公明,彼此惊乱,以至于行伍不整。
又说岐山脚下,子牙射完草人之后,便同陆压回了芦篷,与众道友相见,俱说:“若不是陆压兄之术,焉能使公明如此命绝!”燃灯见陆压居然有这样的法子,言语中甚是称羡,然而他心中却是对陆压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不知陆压道人来历,而算无遗策的墟狱老师在事前也没告诉他此事,只是说他二十四诸天一成,必能送赵公明应劫,却没想到横生出陆压这个枝节,居然能先行一步,是以他便通过墟狱留下的手段,与墟狱交谈了一番。
而墟狱在得知了陆压之事后,略一思索便知此事乃是天渊他我的手笔,所以吩咐燃灯千万小心,不要和陆压产生什么冲突,所以燃灯对这个居然能让老师的选择暂退一步的家伙很是忌惮,所以燃灯不敢在陆压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不过饶是如此,燃灯也觉得陆压仿佛是看出了什么来,他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会藏着些不一样的神情,只是燃灯也只能硬着头皮,不去理他。
又说商营内,张天君开了“红沙阵”,在里面连催钟响,燃灯听见了,便对子牙道:“此‘红沙阵’乃一大恶阵,必须要一福人方保无虞。若无福人去破此阵,必须大损。”子牙问道:“老师用谁为福人?”
燃灯则说:“若破‘红沙阵”,须是当今圣主方可。若是别人,凶多吉少。”子牙听言,却是连连推辞道:“当今天子体先王仁德,不善武事,怎破得此阵?”燃灯却也不解释,只是吩咐子牙道:“事不宜迟,速请武王,吾自有处。”
子牙便让武吉去请武王。不多时,武王已至篷下。子牙迎迓着武王上了篷。武王见了众道人,行礼下拜。众道人虽是仙人,却也不敢托大,也是答礼相还。武王问道:“列位老师相招,有何吩咐?”
燃灯说道:“方今十阵已破九阵,止得一‘红沙阵’,须得至尊亲破,方保无虞。但不知贤王可肯去否?”武王自然是不会推辞,答道:“列位道长此来,俱为西土祸乱不安,而发此恻隐。今日用孤,安敢不去。”
燃灯见武王如此识大体,心中大喜,说道:“请王解带,宽袍。”武王依了燃灯之言,摘带,脱袍。燃灯用中指在武王前后胸中各用符印一道,施法之后,又请武王穿上袍,又将一道符印塞在武王的蟠龙冠内。
随后燃灯又命哪咤、雷震子两位门人,保着武王下了篷。只见“红沙阵”内有位道人,戴鱼尾冠,面如冻绿,颔下赤髯,提着两口剑,作歌而来。歌曰:
“截教传来悟者稀,玄中大妙有天机:先成炉内黄金粉,后炼无穷白玉霏。
红沙数片人心落,黑雾弥漫胆骨飞。今朝若会龙虎地,便是神仙绝魄归。”
而后只见红沙阵主张绍大呼道:“玉虚门下谁来会吾此阵?”只见风火轮上有哪咤提着火尖枪而来。又见雷震子保有一人,戴着蟠龙冠,身穿黄服前来。张绍问道:“来者是谁?”哪咤则是回答道:“此吾之真主武王是也。”
武王见张天君狰狞恶状,凶暴猖獗,被吓得是战战兢兢战,几乎坐不住马鞍鞽上,毕竟武王虽是天命之主,却也不过一介凡人,自然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异人。只见张天君纵开坐下梅花鹿,仗剑来取。哪咤连忙登开风火轮,摇枪赴面交还。
未及数合之后,张天君往本阵便走。哪咤、雷震子保定武王径直入了“红沙阵”中。张天君见三人赶来,连忙上台,抓了一片红沙往下面劈面打来。武王被这红沙打中前胸,便连人带马地撞下坑去。哪咤踏住风火轮就升起空中要来去张天君。
张绍又发了三片红沙打将下来,也把哪咤连轮给打下了坑内。雷震子见事不好,就欲撑起风雷翅,没想到又被红沙数片给打翻下坑。故此“红沙阵”便是困住了武王三人。而芦蓬上,燃灯同子牙见“红沙阵”内,有一股黑气往上冲来。
燃灯说道:“武王虽是有厄,然百日可解。”子牙问起其中详细:“武王怎不见出阵来?”燃灯却是故作高深地说道:“武王、雷震子、哪咤三人俱该受困此阵。”倒也不是燃灯不告诉子牙,而是墟狱吩咐这件事的时候,也没给他说清楚,所以现在他也只能装模作样了。
子牙听道武王被困,慌忙问道:“老师,几时出来?”燃灯回道:“百日方能出得此厄。”子牙听罢燃灯之言,顿足叹道:“武王乃仁德之君,如何受得百日之苦,那时若有差讹,奈何?”燃灯却是安慰子牙道:“不妨。天命有在,周主洪福,自保无事。子牙何必着忙。暂且回篷,自有道理。”
子牙进城,将此事报入宫中。太姬、太姙二后连忙令武王的一众兄弟进相府来问到底何事。子牙自然不敢隐瞒,只是照实说道:“当今不妨,只有百日灾难,自保无虞。”而后子牙出城,复上芦篷来见众道友,闲谈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