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上前问道:“登风火轮者乃是何人?”哪咤回答道:“吾久居此地,如有过往之人,不论官员皇帝,都要留些买路钱。你如今往那里去?乞速送上买路钱,让你好赶路。”余化闻言却是大笑道:“吾乃汜水关总兵韩荣前部将军余化。今解反臣黄飞虎等官员往朝歌请功。你好大胆,敢挠路径,作甚歌儿!可速退去,饶你性命。”
哪咤全然不理,只是说道:“你原来是捉将有功的,今往此处过;也罢,只送我十块金砖,放你过去。”余化见他如此不知好歹,心中大怒,连忙催开火眼金睛兽,摇动方天画戟飞来直取。哪咤举起手中枪急架相还。
二将交加,一场大战,往来冲突。一个七孤星,乃是英雄猛虎;一个也是莲花化身的,抖擞精神。只是哪咤毕竟乃是仙传妙法,比起其他人大不相同,只把余化杀的力尽筋舒,余化见状,料想不能轻易取胜,就虚掩一戟,扬长败走。
哪咤见状,大声道:“吾来了!”往前正赶之时,余化回头,见哪咤赶来,便挂下方天戟,取出戮魂旛来,如同之前拿来黄家一干人一般,来拏哪咤。可是哪咤见状,只是笑道:“此物是戮魂旛,只何足为奇!”
哪咤见戮魂旛上,数道黑气奔来,哪咤却是轻轻地只用手一招,便接住了那几团黑气,而后往豹皮囊中一塞,大叫道:“有多少?一搭儿放将来罢!”余化见被哪吒破了宝物,便拨回走兽,继续来战哪咤。
哪咤心想:“奉师命下山,来救黄家父子,恐余化泄了机,杀了黄家父子,反为不美。”于是左手提枪,挡架住余化的方天戟,腾出右手来取出金砖一块,丢起空中,喝声:“疾!”只见五彩瑞临天地暗,乾元山上宝生光。
那砖落将下来,就把余化照着顶盔上打了一砖。只打得余化俯伏在鞍鞽上,窍中喷血,倒拖画戟败走。哪咤赶了一程,自思想道:“吾奉师命,来援黄家父子,若贪追袭,可不误了大事?”随即登转双轮,又发一块金砖,打得一众兵士星飞云散,瓦解冰消,各自只顾为性命奔走。
哪咤只见陷车中一干人等全都是垢面蓬头,便厉声大叫道:“谁是黄将军?”黄飞虎问:“登轮者是谁?”哪咤回道:“吾乃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姓李,双名哪咤。知将军今有小厄,命吾下山相援。”
武成王闻言大喜。而后哪咤用金砖打开陷车,将众将放出。黄飞虎倒身拜谢。哪咤道:“列位将军慢行。我如今先与你把汜水关取了,等将军们出关。”众人齐声称谢:“多感盛德,立救残喘,尚容叩谢。”
而后各人将汜水关兵士留在地上的长短器械执在手中,切齿咬牙,怒冲牛斗,跟随在哪吒身后而行。而余化已是败回汜水关来,这火眼金睛兽有着日走千里的本领;而穿云关至汜水关不过一百六十里,是故余化回来得极快。
此时韩荣还在府内,与一众将官饮酒作贺,欢心悦意,谈讲黄家事体。忽问探马来报:“先行官余化等令。”韩荣大惊说道:“去而复反,其中事有可疑。”忙令:“进见。”正是:“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
韩荣一见余化脸色苍白,口角出血,连忙问道:“将军为何回来,面容失色,似觉带伤?”余化请罪道:“人马行至穿云关将近,有一人不通姓名,脚登风火二轮,作歌截路。要我十块金砖,方肯放行。
末将不忿与他大战一场。那人枪法精奇,末将只得回骑,用宝物拏他,方才举宝时,那人用手接去。末将不服,勒回骑与他交兵,见他手动处,不知取何物,只见黄光闪灼,被他把末将颈项打坏,故此败回。”
韩荣慌忙问道:“黄家父子怎样了?”余化答曰:“不知。”韩荣顿足曰:“一场辛苦,走了反臣。陛下知道,吾罪怎脱!”众将却是建议道:“料黄飞虎前不能出关,退不能往朝歌,总兵速遣人马,把守关隘,以防众反叛透露。”
正在众将议事之间,有探事官来报道:“有一人脚登车轮,提枪威武,称名要‘七首将军’。”余化在旁答道:“就是此人。”韩荣大怒,吩咐道:“传诸将上马,等吾擒之!”众将得令,俱上马出得帅府,三军蜂拥而来。
哪咤在关外登转车轮,大呼道:“余化早来见我,说一个明白!”韩荣一马当先,问道:“来者何人?”哪咤见韩荣带束发冠、金锁甲、大红袍、玉束带、点钢枪、银合马,知晓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回答道:“吾非别人,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姓李,名哪咤;奉师命下山,特救黄家父子。方才正遇余化,未曾打死,吾特来擒之。”
韩荣说道:“截抢朝廷犯官,还来在此猖獗,甚是可恶!”哪咤浑不在意,只道:“成汤气数该尽,西岐圣主已生。黄家乃西岐栋梁,正应上天垂象;尔等又何违背天命,而造此不测之祸哉。”韩荣闻言大怒,便纵马摇枪来取。哪咤登着一对风火轮相还,轮马相交,未及数合,左右两边都一齐围绕上来。怎见得好一场大战:
咚咚鼓响,杂彩旗摇。三军齐吶喊,众将俱枪刀。哪咤鐧枪生烈焰;韩荣马上逞英豪。众将精神雄似虎,哪咤像狮子把头摇。众将如狻猊摆尾;哪咤似搅海金鳌。火尖枪犹如怪蟒;众将兵杀气滔滔。哪咤斩关落锁施威武;韩荣阻挡英雄气概高。天下兵戈从此起,汜水关前头一遭。
不过毕竟哪咤的火尖枪是金光洞里传授,和凡间枪法自然是大有不同,虽说现如今末法劫云笼罩在天上,但是单单只是技巧上,也不是凡间武技能比拟的了的,只见哪吒出手如银龙探爪,收枪如走电飞虹,枪挑众将,纷纷落马。
汜水关众将抵纵使一齐上,却也是招架不住,只得各自逃生。唯有韩荣一人还在舍命力敌,正在酣战之间,就见哪吒身后有黄明、周纪、龙环、吴谦、飞彪、飞豹等大将一齐杀来,大叫:“这去必定拏韩荣报仇!”
而余化因为被哪吒收了戮魂旛中黑气,以至于没得奈何,只得奋勇催动金睛兽,使画杆戟,杀出府来。此时两家正在混战之中。哪咤见黄家众将已经杀来,就不打算继续和汜水关众将纠缠下去了,而是用手取了金砖丢在空中,打将下来,正中守将韩荣;打得护心镜,纷纷破碎,落荒便走。
余化见状连连大叫道:“李哪咤勿伤吾主将!”说完就纵兽摇戟来取,哪咤交战未及三四合,就用枪架住画戟,而后又在豹皮囊内取出乾坤圈打来,正中余化臂膊,打得余化筋断骨折,几乎坠兽,往东北上败走而去。
哪咤也不去追,见汜水关众将死的死逃的逃,就径直取了汜水关。而黄明等六将则是继续冲杀,只杀得关内三军乱窜,任意剿除。次日,黄滚也同飞虎等人一齐到了汜水关,而后把韩荣府内的财物,全都装在车辆上,载出汜水关,过了这里就是西岐地界了。
哪咤将黄家一干人送至金鸡岭处作别。黄滚与黄飞虎等众将无不感谢道:“蒙公子垂救愚生,实出望外。不知何日再睹尊颜,稍效犬马,以尽血诚。”哪咤回道:“将军前途保重。我贫道不日也往西岐。后会有期,何必过誉。”众人分别之后,哪咤回乾元山去了。
而武成王则同原来旧有的三千人马连同家将,一路上晓行夜住,过了些高山凸凹蹊岖路,险水颠崖深茂林。黄家众将一路过了首阳山、桃花岭,度了燕山,用了些时日,就到了西岐山。只差七十里路便是西岐城了。
而武成王兵至岐山前,便安了营寨,禀过黄滚说道:“父亲在上:孩儿先往西岐,去见姜丞相。如肯纳我等,就好进城;如不纳我等,再作道理。”黄滚点头答道:“我儿言之甚善。”而后黄飞虎头戴缟素将巾,上了坐骑,行了七十里路至西岐城内。
黄飞虎再坐骑上闲看西岐景致,只觉:山川秀丽,风土淳厚,大不相同。又只见行人让路,礼别尊卑,人物繁盛,地利险阻。黄飞虎见状叹息道:“西岐称为圣人,今果然民安物阜,的确舜日尧天,夸之不尽。”
不多时,进了城后,问身边行人道:“姜丞相府在那里?”行人回道:“小金桥头便是。”黄飞虎便下了坐骑,步行至小金桥,到了相府,对门前堂候官说道:“借重你禀丞相一声,说朝歌黄飞虎求见。”
堂候官听说是武成王当面,连忙击响云板,请丞相升殿。子牙走出银安殿,一旁的堂候官便将黄飞虎手本呈上。子牙看罢,心想“朝歌黄飞虎乃武成王也。今日至此,有甚么事?”不过虽然不知缘由,但却是不可怠慢,连忙传令道:“请见。”
而后子牙身着官服,迎至仪门拱候黄飞虎。等到黄飞虎至滴水檐前下拜行礼之时,子牙亦是顶礼相还,口中称道:“大王驾临,姜尚不曾远接,有失迎迓,望乞勿罪。”黄飞虎道:“末将黄飞虎乃是难臣,今弃商归周,如失林飞鸟,聊借一枝。倘蒙见纳,飞虎感恩不浅!”
子牙闻言慌忙扶起,而后二人分宾主序坐。子牙还没问及黄飞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黄飞虎就已经主动开口说道:“末将乃商之叛臣,怎敢列坐丞相之傍?”子牙回道:“大王言之太重!尚虽忝列相位,昔曾在大王治下,今日何故太谦?”
再三谦让,子牙依旧坚持,黄飞虎方才告坐。子牙躬身请问道:“大王何事弃商?”武成王就将缘由说了一遍:“纣王荒淫,权臣当道,不纳忠良,专近小人。贪色不分昼夜,不以社稷为重,残杀忠良,全无忌惮,施土木陷害万民。
今元旦,末将元配朝贺中宫,妲己设计,诬陷末将元配,以致坠楼而死。末将妹子在西宫,得知此情,上摘星楼明正其非,纣王偏向,又将吾妹采宫衣,揪后鬓,摔下摘星楼,跌为齑粉。末将自揣:‘君不正,臣投外国。’此亦理之当然。故此反了朝歌,杀出五关,特来相投,愿效犬马。若肯纳吾父子,乃丞相莫大之恩。”
子牙闻言,心想纣王自断社稷肱骨,乃自取灭亡知道,于是心中大喜,说道:“大王既肯相投,竭力扶持社稷,武王不胜幸甚!岂有不容纳之理?”又传令出去:“请大王公馆少憩,尚随即入内庭见驾。”黄飞虎随即告辞,往公馆去了。
而这边子牙乘马进朝,周武王此时在显庆殿闲坐。有当驾宫启奏:“丞相候旨。”武王便宣子牙进见,行礼之后。武王问子牙道:“相父有何事见孤?”子牙启奏道:“大王万千之喜!今成汤武成王黄飞虎弃纣来投大王,此西土兴旺之兆也。”
武王问道:“黄飞虎可是朝歌国戚?”子牙回道:“正是。昔先王曾说夸官得受大恩,今既来归,礼当请见。”武王闻言,便传旨道:“请。”不多时,有使命回旨道:“黄飞虎候旨。”武王又命:“宣。”
到了殿前,黄飞虎倒身下拜,行礼道:“成汤难臣黄飞虎愿大王千岁!”武王答礼道:“久慕将军,德行天下,义重四方,施恩积德,人人瞻仰,真良心君子。何期相会,实三生之幸!”黄飞虎闻言,伏地启奏道:“荷蒙大王提拔,飞虎一门出陷穽之中,离网罗之内,敢不效驽骀之力,以报大王!”
武王忽然问子牙道:“昔黄将军在商,官居何位?”子牙回禀道:“官拜镇国武成王。”武王点头道:“孤西岐只改一字罢,便封‘开国武成王。’”黄飞虎领旨谢恩。而后武王又在宫中设宴,君臣共饮,席前黄飞虎把纣王失政之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武王却是劝慰道:“君虽不正,臣礼宜恭,各尽其道而已。”武王又传令子牙道:“选吉日动工,与飞虎造王府。”子牙领旨,君臣席散。
次日,黄飞虎上殿,对武王谢恩之后,继续上奏道:“臣父黄滚,同弟飞彪、飞豹、子黄天禄、天爵、天祥,义弟黄明、周纪、龙环、吴谦,家将一千名,人马三千,未敢擅入都城,今住扎西岐山,请旨定夺。”
武王闻言便下令道:“既是有老将军,传旨速入都城,各各官居旧职。”而后,西岐自得黄飞虎,遍地干戈起,纷纷士马兴。
话说闻太师自从追赶黄飞虎至临潼关下,却被道德真君一捏神砂退了闻太师之兵。只是太师乃是碧游宫金灵圣母门下;习成五行大道,会倒海移山,闻风知便胜败,嗅土能定军情,怎么一捏神砂,便自不知?
大抵天数已归周主,而虚空之中又有墟狱作祟,以至于闻太师这一回阴阳交错,以致于一时失计。闻太师眼看着黄飞虎兵回,把自己迷了。等到了朝歌之后,有百官听候太师回旨,便俱来午门见太师,间其追袭原故,太师就把追袭之事说了一遍,而后众官无言。
闻太师见状也是沉吟半晌,自思:“纵黄飞虎逃去,左有青龙关张桂方所阻;右有魔家四将可拦,中有五关,料他插翅也不能飞去。”忽听探马来报:“临潼关萧银开栓锁,杀张凤,放了黄飞虎出关。”太师依旧不语。
不多时,又报:“黄飞虎潼关杀陈桐。”没一会儿又报:“穿云关杀了陈梧。”再过片刻,又报:“界牌关黄滚纵子投西岐。”最后还有一报:“汜水关韩荣有告急又书。”闻太师看过这些来报后,大怒道:
“吾掌朝歌先君托孤之重。不料当今失政,刀兵四起,先反东南二路;岂知祸生萧墙,元旦灾来,反了股肱重臣,追之不及,中途中计而归,此乃天命。如今成败未知,兴亡怎定,吾不敢负先帝托孤之恩,尽人臣之节,以死报先帝可也。”
说完之后,命左右道:“擂聚将鼓响。”不多时,众官俱至太师府上参谒。太师问道:“列位将军,今黄飞虎反叛,已归姬发,必生祸乱,今不若先起兵,明正其罪,方是讨伐不臣。尔等意下如何?”
内有总兵官鲁雄出来进言道:“末将启太师:东伯侯姜文焕年年不息兵戈,使游魂关窦荣劳力费心;南伯侯鄂顺,月月三山关,苦坏生灵,邓九公睡不安枕。黄飞虎今虽反出五关,太师可点大将镇守,严备关防,料姬发纵起兵来,中有五关之阻,左右有青龙、佳梦二关,飞虎纵有本事,亦不能有为,又何劳太师怒激。
方今二处干戈未息,又何必生此一方兵戈,自寻多事。况如今库藏空虚,钱粮不足,还当酌量。古云:‘大将者,必战守通明,方是安天下之道。’”
太师闻言却是不以为然,觉得鲁雄实在过于理想化了,便说道:“老将军之言虽是;犹恐西土不守本分,倘生祸乱,吾安得而无准备。况西岐南宫适勇贯三军,散宜生谋谟百出,又有姜尚乃道德之士,不可不防。一着空虚百着空。临渴掘井,悔之何及!”
鲁雄见状,便又提议道:“太师若是犹豫未决,可差一二将,出五关打听西岐消息:如动,则动;如止,则止。”太师转念一想,也有些道理,便道:“将军之言是也。”随即问左右道:“谁为我往西岐走一遭?”
内中有一将应声答道:“末将愿往。”来者乃是佑圣上将军晁田,出班见太师,欠背打躬行礼之后,对太师说道:“末将此去,一则探虚实,二则观西岐进退巢穴,‘入目便知兴废事,三寸舌动可安邦。’”
闻太师见晁田主动请缨,欲往,心中大悦。便为晁田点齐人马三万,即日辞朝,出了朝歌。一路上只见:
轰天鼓响,震地锣鸣。轰天炮响,汪洋大海起春雷;镇地锣鸣,万仞山前飞霹雳。人如猛虎离山,马似蛟龙出水。旗旛摆动,浑如五色祥云;戟剑辉煌,却似三冬瑞雪。迷空杀气罩乾坤,遍地征云笼宇宙。征夫勇猛要争先,虎将鞍鞽持利刃。银盔荡荡白云飞,铠甲鲜明光灿烂。滚滚人行如泄水,滔滔马走似狻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