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聚居地不远处的荒原里,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潜伏着。
从厮杀声响起再到重归于平静,连短短半天都不到,一个个火骑身影在忙碌着,清理着战后的痕迹。
“这些火骑还真是威风啊,咱就只能躲后面看戏,太没排面了。”
猴子躺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棍,显得十分悠闲,此时嘴里如此咕哝道。
旁边一个高大的青年半蹲在那里,眼里满是羡慕的看着那些火骑身影,听到猴子的话后,十分认可的点头。
“羡慕啊?去加入他们啊,一个个跑的和兔子一样快,还想去火骑?”
马烈同样躺在地上,没好气的对猴子道,除了他们外,还有数个身影百无聊赖的隐藏在附近。
相比起那些火骑,这些斥候们简直是要多清闲就有多清闲。
聚居地里,在一群火骑诧异的目光中,一身鲜红铠甲的绯雨将凌晨送了出来。
两人在夕阳下并肩而行,凌晨很快就发现了那些斥候们的身影。
“你的队友都在?我原以为他们早就跑路了。”绯雨语气促狭的笑道。
“如果是以前,那肯定跑路了,自从我加入后,我们可不再是兔子队了。”凌晨翻了个白眼,无奈回道。
“好了,我得走了,记得回城后把说好的剑还我!”
绯雨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突然忍不住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火骑?”
加入火骑?
凌晨的身形一顿,以前他想过很多次要成为这样的骑士,纵马狂奔,奋勇杀敌。
很快,凌晨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头也不回了摆了摆手,慢慢远去。
只留下绯雨僵立在原地,一个黑面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他不由诧异道:“在南荒城,很少有人会拒绝加入火骑吧?”
“马副统领,你听说过我们城主大人收了徒弟吗?”绯雨则若有所思道。
马副统领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啊,咱城主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哪有精力收徒?”
听到他如此说,绯雨白了他一眼,而后望着凌晨远去的身影幽幽叹道:“现在有了。”
马副统领楞在了当场,身为火骑副统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着少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以前城主之位都是竞选而出的,直到咱现在的城主横空出世,当年的天才少年震慑整片荒原,连老城主都甘愿退位让贤……”
“如今那个笨蛋城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无儿无女的,很多人的心思就动了起来,可他现在又收了个徒弟,嘿嘿,这可太有意思了……”
马副统领一阵自言自语,让一旁的绯雨不满起来,神色严肃的道:“有本事你这些话当面和城主去说,背地里说算不得本事!”
马副统领顿时脸色垮了下来,讪讪笑道:“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哼!你们这些老油条,也就是咱城主大人脾气好,懒得和你们计较。”绯雨神情不满的道,而后径自走开。
“脾气好?”马副统领愕然,而后摇头自语道:“你们都被他的表面蒙蔽了啊,若是没有铁血手腕,他怎能登上城主之位。”
“当年他以一人之力震慑荒原时,你们这些小屁孩还未出生呢……”
马副统领遥望南荒城的方向,眼神深邃,像是在缅怀很多年前的一段时光。
凌晨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很快他就回到了斥候队里,一群人顿时围了上来。
“小子,你这是第几次离队了?”
“老大,开了他吧!”
“每次都是擅自行动,让老子们在一旁等,太特么无聊了……”
面对着这一群人的数落,凌晨感到头都大了,嘴里毫不客气道:“有谁不满意的?来来来,咱大战三五百个回合。”
一群人顿时焉菜,这四年里,相比起这些斥候们,凌晨进步可谓神速,在斥候队里也只有马烈和他境界相当,只是真正打起来嘛……
一群人将希冀的眼神投向马烈,只见他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别过了头去,不去看凌晨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马烈赶紧扯开话题,嘴里感叹道:“不知不觉,这小子来咱们队里都四年了,咱们回城后,好好庆祝一番,为活着的人,也为死去的人。”
凌晨脸上一黯,四年里,斥候队里换了不少新面孔,有些人已经离去,再也不可能回来。
有的如老猫那样上了年纪的老斥候,也有和凌晨如今一般年岁的少年,甚至有人连名字都未留下。
尽管每天吵吵闹闹,从一开始来斥候队里的孩童,如今也变成了少年。
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教会了他很多,这是凌晨以前从未有过的。
一群人唏嘘下,很快又吵闹着要回城去,既然打不过你,总不能还喝不过你,譬如此类的话。
荒原北岸,这是凌晨没去南荒城之前所生活过的地方。
奔行一天后,凌晨又看到了那条涛涛荒河,他清晰的记得白川便是在这里传给了他天行者。
大河两岸都有人影在取水,那条破烂不堪的木桥,也早已被一条由崭新的木板和铁索组成的新桥代替。
凌晨思绪万千,想到了过去很多事,渡桥后,又是三四日的路程。
一座偌大的城池轮廓开始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不管荒原里多少风雨飘摇,这座城池依然像是奇迹般巍然耸立,为无数人遮风挡雨。
斥候队照常入城,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请问,哪位是凌晨?”
一个守城的士兵拦下了他们,开口问道。
马烈感到诧异,凌晨也不明所以的站了出来,表露身份。
“我就是凌晨。”
守城的士兵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道:“城主吩咐,回城后,去城楼找他。”
而后,不理会一群人诧异的眼神,他如顽石般守卫在城门处,一语不发。
只有马烈大有深意的看了凌晨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叹道:“去吧,你算是熬出头咯……”
凌晨一脸茫然,一行人进城后,他独自登上城楼,心里腹诽不已,这几年里,基本没见过白川一次,还以为早就忘了他这个人呢。
这是他第一次登上城楼,斑驳的古城楼上,有无数刀剑枪戟痕迹,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
城墙楼很宽,足以容得下数匹骏马同行,每隔数米都有披盔戴甲的身影伫立着,如同一尊尊雕像。
凌晨没走多远便被拦下,一个沧桑的男子声音淡淡传来。
“让他过来吧。”
凌晨分辨出那是白川的声音,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不远处,白川一身黑色大衣独坐在城墙上,似乎在失神的望着天边那将要下山的红日。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也染红,寂静无声,苍凉孤寂之意凝集在他身上。
高大城墙上傍晚的风吹的他一身大衣猎猎作响,一头凌乱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脑后,他似在努力回忆,缅怀一些事。
“你找我?”
凌晨走到他近前,站在城楼上眺望荒原,只觉得别有一番意境。
“我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比荒原好太多的地方,可我最喜欢的,还是每天坐在这里的城头看天边的晚霞和夕阳。”
白川神情恍惚,像是在自言自语,低声喃喃道。
凌晨感到愕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对他来说,从小到大都在荒原上,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白川收回了目光,看向凌晨,饶有趣味道:“嗯,你长大了不少,今年是十五还是十六了?”
凌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说起来还是四年前你把我带到这里的,谢谢你还记得还有我这个人啊。”
凌晨的语气里颇有些怨意,主要是他经常会有修行上的问题,却不知该向谁去请教。
白川毫不在意,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凌晨,像是要将他每一寸血肉都看透,让凌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到汗毛倒竖。
“你好像还未出过这片荒原吧?”白川突然如此问道。
凌晨不由点头,感到疑惑不解,不知他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世界很大,除了荒原外还有很多地方,浩瀚的海域,古老的战场,巍峨的帝都,对了,还记得赤瞳吗?”
“她来自于东方的火梧城,算一算那里的内乱也早已平息,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了。”
“沧海横流,这个世界好像要开始乱起来了,有机会你多出去走走吧。”
“在遗弃之地的中心地带,有一座学院叫做战争学院,过些时日我就送你去那里修行吧。”
白川一连说了很多话,神色唏嘘,凌晨不由注意到他高大提拔的身躯竟有一丝疲惫不堪之意,一头凌乱的长发里也有数根雪白发丝。
“世界要大乱了?是因为这几年鬼木信徒的传播吗?”
凌晨神色讶异,这算得上这几年里荒原里最大的事。
“只是一方面而已,你要多出去看看才会知道,你在斥候也有四年了,做完最后一个任务,你就走吧。”
白川轻轻叹道,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凌晨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这些年他早已把南荒城当作自己的家一样,不由问道:“走?去哪?”
“战争学院啊。”白川转过头去手指向天边笑道:“很久以前,我的愿望就是要看看,看看这天地的尽头有什么。”
“所以我修了天行者,它不是战技神通,据说创下天行者的那个人,最开始就是这样,想行走至天地的尽头,甚至要逃离这个世界,这座樊笼。”
凌晨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座囚笼吗?
许久的沉默后,白川继续遥望天际尽头的夕阳,直到那轮红日一点点的消失。
凌晨默然转身离去,白川却突然叫住了他。
“凌晨。”
“嗯?”
凌晨不由回过头来,这似乎是白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离开荒原后,如果你觉得外面的世界更美好,不想回来了,你便留在那里吧,虽然这世界没有天堂,但比荒原好太多的地方总是有的。”
白川萧瑟的话语传了过来,令凌晨一阵沉默,直到很久后才抬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坚毅之色。
“不管我去了哪里,我都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过,要将这荒原里的污染变异,都驱除的干干净净!”
凌晨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白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许久后,他坐在入夜的城楼上,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神色中有欣慰,也像是有无数的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