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三人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在逃命,纯粹的在逃命。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加上精神一直在紧绷,肉体都有些麻木的迹象。
即便这样,身下的水伏豹还是一直在疾突猛进,转醒的沙涩维知道自己不能松懈,后面是两个大首领,他们现在的状态被追上必死无疑。
在平时,即使虞荒和骨汀速度再快也是追不上沙涩维和水伏豹的,但是沙涩维现在的身体早已不是巅峰时的状态,所以即便沙涩维再厉害这一路上也没能摆脱他们的视线。
段羽和墨惊蛰此时则正在水伏豹背上专心调息,他们受的伤其实并不重,就是力气用完了需要时间休缓,水伏豹身上的三个少年此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涵养体力。
后面不远就是追杀他们的两个大首领,骨汀踩在蜂群之上半飘在空中,虞荒则是骑着铜牛紧追不舍。
到了祈易城门口,水伏豹一跃跳过了数丈之高的城墙,后面的虞荒暂时收起了铜牛,跳上蜂群,黄蜂们架着他们两个也飞过城头。落地之前,他又重新唤出了心兽继续追赶。都城的守卫没有动作,刚一路听见有烟火的声音,应该是张凌辨下了指示。
两拨人马都默契的选择了继续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奔进,段羽一方不想连累城中百姓,虞荒二人自然也乐得所见。
又行过一座城,沙涩维头上的汗水已经如大豆般不断滴落在地上了,他现在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大概比另外俩人加起来还要严重许多。
可偏偏就不能停下,他只能一直往北跑,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留在白羽国是没有活路的,张凌辨不想救他们,哪里还来的熟人?
所以他们得逃到万山堑,不用非得找到他沙涩维的族人。万山堑地形复杂,敌人一定会被绕晕,只要能进入大山群,任你虞荒骨汀再有法子都无济于事。
头上大汗又是滚落,流在眼睛里面让沙涩维突然感觉到有些睁不开眼,他费力拱起胳膊把眼睛里面的汗水拭去,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被骨汀抓住了机会,那边的蜂群竟然变幻了队形,一道道蜂针犹如漫天箭雨扫射过来,段羽和墨惊蛰见状赶紧从豹子身上站起,转过身护住后面的沙涩维,将一道道蜂针打落在外。
另一边的虞荒是什么人物,见到有机会一把长刀掷出,直接向着三人砸过来,由于他丢掷的高度很低,段羽只得下身用双腿勾住豹子,倒悬去迎击那把长刀。
“呲。”虞荒投掷的力道很足,段羽双手持着刚才捡到的大刀,咬着牙迎上了冲击。
段羽一再发力,长刀终于被他顶飞,但是墨惊蛰一人在要照顾到二人的同时无法清除所有的蜂针。有那么几根没入了豹身,前面的沙涩维闷哼一声,水伏豹的奔跑速度又缓了三分。
几人现在都明白,用不了多久,虞荒和骨汀就要追上了,而现在他们连在哪里都不知道,让三人再次感到了无力,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被天下传的数一数二的天骄,却连一心赴死的黄祸都拦不下,打出了青天之后更多是在逃窜。
其实这也没辙,任谁也不知道白山屏雀这么惦记他们三个,不惜派出两个大首领只为了截杀他们。白山屏雀手下的大首领是什么概念,放在哪儿都是响彻一方的人物,一个个都是让白山屏雀有底气大乱天下的存在。就张凌辨拥有那么傲人的天资,不照样半天没有奈何的了虞荒?
他们三个羽翼未丰的少年能撑到现在,不能说是绝无仅有,起码也是古今罕见了。
到达这里之前命运都没有准备给这三个少年偏爱,虞荒大吸一口气,胯下铜牛的眼睛瞬间变红,也不再躲避障碍了,前面有巨石都照样撞飞,以更加笔直快速的行进逼向三人。
虞荒二人再有耐心也已经从正午追到了太阳下山,现在月亮都冒出来当看客了。有了机会,他俩自然比任何人都知道不能放过,四大速兽的存在是让他们费了很大力气,不过结果偏向他们就好。刘途宴那个老小子,死不死的,反正都是白羽国的内斗,消耗的不是他们的实力,这几个小子如果逃了,以后铁着心也会复仇的,谁能乐意夜长梦多?
于是在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人居住,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镇上,三人还是被追上了。
“小子,去死吧,哈哈!”只见虞荒竟直接从铜牛身上跳起,一把大弯刀就向着三人砍来。
墨惊蛰持剑迎击,却因承受不住虞荒爆裂的力道直接被打下豹子,在长街的石板上滚了几圈,墨惊蛰吃痛间抬起头,却又觉得前面的那间茶馆有些眼熟。
虞荒第二击刚要出手,他突然觉得有水滴打在自己身上。
下雨了?不对,虞荒反应过来赶忙后退,随后一只巨大的水龙咬向了他上一秒待过的地方,然后骤然消失。再早一下,可能水龙吃掉的就不是空气,而是他虞荒的脑袋了。
“这是……醉如龙。庄赐小儿,你给我滚出来。”虞荒不甘心的咆哮。
后面跟上的骨汀眼神也不断扫视周围,想要抓住害他们“好事”之人的影子。
“涩维,我们……我们有救了。”段羽搀扶着沙涩维,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
水伏豹在沙涩维放松心神的一瞬间便无力维持了,即便现在他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很多。
沙涩维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墨惊蛰趁机也找了根门店前的柱子靠下,大口的呼吸着。
就在场面一度寂静之时,长街中那茶楼阁顶的最上面终于又传来了声音:“啧啧啧,世人都说我庄赐为人放浪形骸,没什么真材实料,你们两个又算什么有本事的人呢?”
下面五个人仰头望去,只见一布衣男子侧躺在那穹顶之上,左手撑起脑袋,右手则拿着一个酒葫芦,他的前面是刚出击过的巨大水龙,后面则是那圆盘般的明月。
此时的庄赐在猎猎大风中又饮上一口烧酒,他的衣角随风飘动,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境。和墨惊蛰他们之前见到过的那个没醉的庄赐判若两人。
“庄赐,你可要插手?”骨汀走上前,望着房顶的大醉男子,强忍着压下去内心狂躁的情绪说道。
庄赐不说话,又是一大口酒下肚相邀明月,但那醉如龙怎么看也像是盯紧了骨汀二人。
“庄赐,你不要不止好歹,这场硕大的豪赌本无关你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作壁上观,到时候我们白山盟主统一了天下,仍然会好生招待你,你又何故来淌我们这趟浑水。我们盟主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你在这里阻止我们,到时候你不但不能独善其身,你身边的人也会受到你的连累,还望庄先生能三思。”见庄赐不回答,骨汀又半说理半威胁的丢下一段话。
这次庄赐终于有所动作了,他左手扶住茶楼顶上的圆石,晃晃悠悠的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兴是喝的太醉了,一个趔趄竟然直接滑倒。好在醉如龙庞大的身子接住了他,而他就顺势乘龙而下,降落在了地面上。
段羽和沙涩维离他最近,能闻到庄赐身上浓重的酒香味。
果然,庄赐到了地上也站不太稳,虞荒趁机想要出手,却被骨汀拉住了。
事实上,二人的体力也下滑的很厉害,他们二人本非速度见长的高手,四大速兽之一的水伏豹当然让他们很不好受,而且大半天了还没有进食喝水,早就过了最巅峰的状态。特别是虞荒,他之前还和众多高手交过手,已经有点硬撑着的意思了。
要不全盛时期的他们会对一个只会喝酒的庄赐忌惮至此?
骨汀刚要再说话,便见对面庄赐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了起来,“安心活着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这我也知道。但是吧,这良心,昧下去也会痛不是?我庄赐的确就一喝酒小儿,但是吧,很不巧,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我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这就是我的道理。”
墨惊蛰在后来为庄赐写了一首诗,诗中有这么两句:
夜苒声花一道中,月擒山水醉如龙。
喝醉酒的庄赐,就是一头谁也压不住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