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夫子哪不知道他的心思,既然川辽好学,就近安排了个位置.
"你好呀."旁人打了个招呼.
川辽扭头一看,有些惊讶,那人头发稀疏,有些发黄的头发像个小绵羊似的,绵软的发丝黏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稀疏,正是刚才关门的道童.
"我叫蓝花轩,你呢?"那人还是蛮热情的.
"川辽."川辽说完后就闭上了嘴巴,因为兰夫子要开始授道了.他打起精神来,使劲的挺直了腰板,没办法,视线受阻,前面的人太高了.
蓝花轩见状计上心来,主动拿掉屁股下的藤团,拍了拍川辽肩膀.
"谢谢."川辽赶紧把它垫起来,这样视野宽阔多了,大殿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充足了不少.
端庄秀雅的兰夫子在前排中间的藤团盘膝而坐,开始讲道.
为什么称为兰夫子呢,这里面也有讲究.通常男性的授道夫子道童以姓氏称呼,而女性授道夫子则以姓名最后一字称呼,用以突显出区别.
"我们学道,既要学术,更要学做人,希望各位道童要端正思想,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说到这,大家都下意识把目光瞄向王秀强他们,肚子隐隐鼓动,都在看笑话呢.夫子明显是杀鸡儆猴,警示他人。
潘伟峰坐不住了,趁着夫子没看自己这边,一拳打在旁边道童的大腿上,疼的那人龇牙咧嘴,赶紧别过头去。
“现阶段,你们在道脉境要打好基础,方能冲击下一境界。”兰夫子继续说道,"下一个境界是什么,回答我."
"奇潭境!"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川辽张开了嘴下意识想抢答,却醒悟自己不清楚,还好身边的人注意力都在前面,尴尬的咬了咬嘴唇.
有道童举手,道:“夫子,怎么判断自己能否冲击奇潭境?”
不少人点头,这一个问题刚好问在点子上,大家相继说出了心中疑惑。
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兰夫子干脆让众人讨论了一番,随机抽取几位道童回答。
最先回答的是位比较文静的女生,她站了起来,道:“我猜,道脉多了才可以。”
回答的声音偏小,加上个别讨论的声音没停下来,有人起哄喊了句:“听不到,听不到!”
兰夫子耳觉敏锐,屈指弹出一道奇光,正好打在那名道童的额头上,皮肤立马见红,惹得周围的人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
女生说的话被打断,加上被人嘲笑,害羞的摸了摸脖子,赶紧坐了下来。
兰夫子投以一个肯定的目光,道:“回答正确.”她望向其他人:"还有呢?"
"要有厉害的功法才行."
"对,还要坚持不懈的修炼."
"我每天都修炼,一直很坚持."
"谁不是呢,我上茅房也在悟道."
"骗鬼吧,你那也算,我倒立爬墙."
"我倒立吃草!"
······
见各位在那侃大山,兰夫子赶紧制止,亲自解答:“我们人体内分布着不同的穴位,奇潭境就是要冲击这些穴位,在道脉奇力充沛的情况下方可进行,绝不可以没有任何准备就冒然冲击,这样就会适得其反,反而会危及性命。”
兰夫子举例,昔日就有道童在狩猎结束后,身心疲惫的情况下冒然冲击奇潭境,结果走火入魔,废了一身修为不说,还落下了病根,现在生活也不能自理。
她告诫各位,悟道之初,基础最重要,切不可急功近利,特别是在体力消耗过大或精神劳累后冲击新境界,那样的后果不可预料,希望大家谨记。
小孩子嘛,就喜欢听这种奇闻怪事。大家又坐不住了,讨论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街口有个小孩,比我矮一些,整天都要坐轮椅呢.”
"那个不是张婶婶家的儿子嘛,怪可怜的."
"有一次我还看见婶婶偷偷抹眼泪呢,怪可怜的."
"对对,你也看到了吗,那次我刚好路过,她和丈夫吵得可凶了."
“夫子,继续说呗,还有谁那么惨的?”
川辽一直想要好好表现,无奈对奇潭境毫无所知,搭不上话.他看了看旁边的蓝花轩,用手拍了拍对方胳膊,小声问道:"喂,什么是奇潭境?说说呗."
蓝花轩一愣,也没笑话他,简单的和他介绍了一下.
原来,修士在道脉境修为日渐精进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遇到个大问题,就是体内的穴位会像拦路石一样堵在前方,制约道脉的扩张和发展,唯一的方法就是冲破它的阻拦,解决这个困难.
川辽听得似懂非懂,说了句谢谢,蓝花轩摆手说别客气,继续参与其他人的讨论.
在这川辽也就认识他一个,周围的道童都是三五成群围成一圈讨论,他也乐得清闲,支起胳膊托着下巴凑近些,听着他们吹牛.
渐渐的,他的思绪随着视线离开了这个尚未熟悉的环境,越过众人的头顶,望向了窗外.
真是奇怪,在里面竟然可以把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可在外面就不一样了,乌漆嘛黑的.川辽抿了抿嘴,歪着脑袋在想,爹爹娘亲现在在干嘛呢?
往日的话,他玩累了可以随时找娘亲撒娇,还能听哈同叔叔讲有趣的故事,偶尔向春燕姐姐做个鬼脸,看她编彩结.春燕姐姐的彩结可好看了,编什么像什么,川辽以前央求她编个小猪,栩栩如生的,后来不知怎地,弄不见了,自己还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小井和小龙在干嘛呢,禁足期早就过了吧,川辽后悔忘记找他们玩了.姐姐还在杂货铺吗?估计去其他分店了吧,他抽了抽鼻子,仿佛熟悉的茉莉花香就在眼前,当时怎么就忘了和姐姐打个招呼呢,真是的!川辽懊恼地敲了敲下巴,接着记起了另外一个人,古力久久.
古力久久可是个阔少爷,又有礼貌,人长得也好看,那个山庄够大的了,真想现在就招朵云下来,飞回去玩!川辽想到兴奋处,用手指不停的敲着藤团,敲得嗒嗒响.
不过,回去了别人问自己学了些什么该怎么回答呢?这可不好说,他的思绪越来越远,眼神飘忽不定.
"好了,接下来你们自行悟道吧,有事可以向我提问."兰夫子收住了话,合理地为大家安排悟道时间,在旁为大家护法.
川辽发散的思绪被蓝花轩两巴掌拍回了现实,他指了指川辽屁股下的藤团.
"这是要干嘛?"川辽将信将疑的按照蓝花轩的指导调整自己的位置.
蓝花轩做了个示范,手指末端的指腹奇光亮起,整个指纹都清晰了起来,往下一按藤团,整个人立马就凹了进去,看的川辽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川辽跃跃欲试.
只见他运转奇功,全身下意识一个哆嗦,倒吓了旁边的蓝花轩一跳,以为他"脑袋抽风了".
川辽尴尬一笑,睁开眼示意没事,自己只是不小心被电了一下而已,没啥事.他体内暴躁的奇力在奔涌,从手腕处跃出一道闪亮的电弧,比蚯蚓还要小一些,径直没入了屁股下的藤团.
尽管他有了心理准备,但小屁股像是坐在石头上,有些生疼.他稍微调整了一下,顺手往下摸了一把,手感粗糙,比凉席还要硬些.
"吧喇吧喇"的声音在耳边爆响,川辽缩了缩脖子,往别处一看,原来是藤团发生了变化,和大家的一模一样.
黄的泛白的藤团受到奇力的触动,自行解体,似乎有了生命力般,在不断攀升、交织、生长,一条条坚韧的藤条无风自动,有规律地散布开来,在伸手的一臂距离外,把川辽围的严严实实的,和包粽子一般.
"别担心,这样可以形成个保护圈,别人就不能影响你悟道了."蓝花轩提醒道.
川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手上的扳指一闪,掏出了衍雷炉.本来他还担心大家会笑话他的奇器奇葩,可放眼一看,别人专心修炼,根本就没鸟他,自己白担心了一遭.
土黄色的藤条已经没过他的头顶,自行散发着一层隐隐约约的黄色荧光,透过藤条间的缝隙,川辽在偷偷观察.
有道童顶着个项圈嘴里念念有词,有人带着头顶在不断散着雾气,感觉快被煮熟了。大多数道童都是空着手悟道,偶尔有几个和他一样的,需要借助奇器的帮助。其中有个像拐杖似的深红色奇器巨大无比,最是醒目,它的高度连藤条都遮盖不住,掌握在一个女孩子手上,看的川辽妙想连连,真想借过来试一下威力。
“啪”一声脆响,接着“哎哟”一声传进人们耳朵里,听着就疼。川辽看的真切,就在他左前方隔着五个人的地方,惨叫的那人头上的藤条自己弯了下来,狠狠抽了他一下。
川辽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闭上了眼睛。不用说,肯定是不专心悟道被夫子惩罚了,他可不想遭罪。
悟道迷迷蒙蒙没有时间概念,精神在恍恍惚惚中似乎捕捉到一丝异响,川辽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下面一幕.
一片青蒙蒙的光芒隔着窗格子投射在墙壁上,里面有个昆虫的黑影在爬行.
这个虫子从外形上判断,不算很长,头上有一对触角,总共六条腿.在它身边隐约还笼罩着一层网格状的斑点,在上下起伏着.
这束光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川辽按捺不住好奇,直起腰来观察,果然被他发现了其中的缘由.
兰夫子走到窗边,把它放了进来,一只飘忽的白影闪了进来,在大家的头顶上扑闪,速度快极了.
这只虫子在半空完成了几个起落过后,翅膀翘了起来,俏生生的停在夫子的手腕处,安静下来,看样子和夫子很熟.
川辽知道这种昆虫叫蝴蝶,从翅膀的形状就能明显辨认出来.这只蝴蝶的翅膀有鸡冠花那么大,呈淡青色,翅膀边缘分布着一圈褐色的点状斑,中间还横列着一排紫红色的斑点,远看像朵会呼吸的花,翅膀一上一下的摆动着.
蝴蝶的身上白的发青,感觉像是从翡翠原石中蜕变出来的一般,有种玉石的质感,颜色有点浑浊.
它叫什么名字呢?刚才的光芒应该就是这种大蝴蝶发出来的吧,真想再看一次.川辽在心里嘀咕着,没想到还真是心想事成,被他捕捉到精彩的一瞬间.
这只漂亮的蝴蝶从兰夫子手臂上慢悠悠的爬到肩膀处后,突然扇动翅膀,缓慢的围绕着她翩翩起舞,翅膀处迸发出一片一片淡青色的光辉,撒向各处.
看着奇光在远处耀到身前,川辽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再看看别人,认真的观察着这种变化.
可惜,大蝴蝶身上的奇光很快消失了,川辽转过头寻找它的踪影,却扑了个空,只是觉得兰夫子头上的发簪有点眼熟,他哪知道这支发簪就是蝴蝶所化,仍在不死心的张望着.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兰夫子应声而开.
川辽定眼一看,原来是姥爷来了,下意识的咧开了嘴,笑了笑.
躲在姥爷背后的凌司走了出来,探出个脑袋在大殿里张望,却看到一个个都被藤条挡住了,一时间寻不到川辽的踪影.
川辽想要出去,也没有办法,见在门外的兰夫子和姥爷说了些什么,隔空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然后藤团上的藤条就缩短了,顿时如蒙大赦,屁颠颠的跑了出来.
"悟道爽不爽?那玩意怎么用的?"凌司捅了捅他的胳肢窝,问道.
川辽自然要还手,炫耀似的扬起了下巴:"当然,我修为又高了,比你还要高."
凌司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吹牛吧你,说谎也不打草稿."
姥爷和兰夫子唠叨了几句,挥手告别.
"再见夫子."川辽不舍地挥了挥手,回头问道:"姥爷,我们要去哪?"
姥爷拿出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嘴,道:"见新夫子,新的道班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
"啊,不是兰夫子吗?"川辽有些不满了,他还蛮愿意兰夫子授道的.
道班,是道堂设置的授道班级的简称,杏逢堂里带上川辽他们两个共有一百六十七人,目前开放了十个道班.
每个道班并不是平均分配道童,而是根据道童的实力分大中小班,每级三个班,兰夫子夫子的是中级班,川辽他们自然是去小班.
"姥爷,谁教我们呀?是不是你?"凌司充满期待的说.
姥爷眉头一挑,摇了摇头.自家孩子还得让别人教才是,这是经验之谈.
负责小班的是连夫子,此刻正面带笑容的站在大殿的另外一间道班的门前,招手致意.
"原来是个帅哥啊,帅哥你好呀!"凌司热情的打招呼.
"帅哥好!"川辽憋着笑说,头上的一丝疼痛让他咬了咬牙,连笑都疼,简直不要太烦.
连夫子看起来就是个小年轻,高高瘦瘦的,同样穿着件月白道袍,皮肤很白,脸上起了些红色的小豆豆,就像人们说的青春痘.
他把身上同款的道帽摘下来,露出一头乌黑干爽的长发,带着顶镶有红宝石的头冠,看起来硬邦邦的.
"嘻嘻,帅哥别闹."小凌司的头被夫子的道帽遮住了脸,忙伸手去扯.
川辽同样很开心,拿出一把星棋,大约有七八颗,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被他们晾在后边的姥爷呵呵笑的开心,没想到孩子们那么喜欢连夫子,提醒道:"要有礼貌,叫什么帅哥,正经点."
"夫子好."
"夫子帅哥好!"
"嘻嘻,帅哥夫子好!"
两个活宝围着连夫子身边打闹,倒是有趣.
连夫子略作思索,决定送个见面礼,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竹蜻蜓.
"这个我玩过,你看."川辽一把抢过,炫耀似的做了个示范.
可这种竹蜻蜓比他玩过的要有趣些,悬在空中一直不肯下来,转的可欢了.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跟着竹蜻蜓的飞行路线追了下去.凌司一个不小心胳膊擦了川辽头上的包,川辽立马就翻脸了,和他吵了起来.
"哎呀疼!你是故意的吧,黑贼司."川辽恨得咬牙切齿,看到地上的小石子就捡起来乱砸.
"谁会故意碰你啊,我连碰都没没碰到."凌司不想承认,既要还嘴又要还口.
"除了你还有谁!"川辽谨慎的碰了碰头上的包,好像又大了一圈,气不打一处来.
凌司坚决不承认,反咬一口:"谁让你离我那么近,走远点就不会这样了."
川辽气的嘴鼓鼓,拿起石头扔了过去,还把空中的竹蜻蜓打了下来.
"啪嗒"竹蜻蜓掉在地上,凌司赶紧捡了起来,检查了一番,发现了上面的瑕疵,立马发飙了:"都怪你,好端端的,被你弄花了."
川辽一愣,想要凑过去,被凌司伸手拒绝,吼了句:"你离我远点!"
离就离呗!要不要那么大声,谁稀罕呢.川辽头也不回的走了.
告别了连夫子,闹矛盾的两个小家伙闷闷不乐,一个紧紧牵着姥爷的手,另一个故意拖拖拉拉的走在后面,离着八九尺的距离,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恰是在正午,阳光灿烂,晒得人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