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这些钱是爹娘给我的."凌司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这个借口给自己惹出了更大的麻烦,赶紧解释道:"是路费来的,姥爷你不能收."
"路费?"姥爷故作惊讶,愿闻其详.
"嗯,就是路费!"凌司斩钉截铁的点头,接着解释:"之前老爹给我的盘缠,在出雄庄出发前给的,他交代我见到喜欢的就买,所以你不能收."说完,凌司摆出副可怜兮兮的样,抱拳求饶.
一旁的川辽更是紧张,他的零花钱都在凌司那保管着呢,没了可怎么办,于是道:"对,姥爷,他父母给他的你不能收,不合规矩懂不?"
姥爷听罢更是无语,不合规矩?还讲起大道理来了,他扶额反问:"那你们乱花钱就符合规矩了?"
川辽赶紧顺着话往下说:"那我们以后不乱花钱不就行了?姥爷你就放过他一次嘛."
沈山弯本就存着逗他俩的心思,见两娃态度还算诚恳,见川辽不时挠着脚丫子,似乎很痒的样子,决定不予追究,警告了两人一番,就买了双新鞋给川辽.
"司儿你也挑一双,喜欢的尽管说."姥爷催促道.
"我也挑?"凌司见姥爷点头,摆手道:"不用,我的没烂还能穿."姥爷闻言干脆自己动手,挑了双合眼的给凌司穿上.
"这样看起来才精神嘛."沈山弯打量了两娃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路过街口时,姥爷示意他俩等一下,走到一家破烂的屋檐下,那儿的青苔石阶处坐着一对母女,正依偎在一起低着头说些悄悄话.
在她们面前放着个黑乎乎的烂砂锅,隐约能见里面的裂缝,上面还沾有几片菜叶.砂锅底下压着顶草帽,边缘处可见破损,有些麦草都断裂崩断了.沈山弯亲切地和她们打了招呼,把手上用绳子结好的两壶酒递给了老妇,也就是那位瘦弱的母亲,看样子他们之间很熟.
两娃见姥爷过去了,出于好奇也跟了上去.这种打扮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多数是流浪汉之类的,即便他们撞见了也不予理睬.
川辽来到姥爷身边,抱着姥爷的裤腿探出半个小脑袋,看到了老妇身旁的小女孩.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小女孩衣服处虽有破损,但却不算邋遢,留着一头短发,小脸略尖像个毛猴子,看到有陌生人靠近,下意识缩到老妇背后,还不忘擦擦嘴.
"叫阿姨好."沈山弯提醒道.
"阿姨好."川辽有礼貌地问好,见小女孩胆子有点小,大方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川辽."
"我叫关同凌司,多多指教."凌司挺起胸膛,抱拳作出大侠比武前的打招呼方式.小女孩被他逗乐了,"扑哧"一声捂嘴一笑,伸出手大方道:"李青蓉,多多指教!"
不一会,他们间熟悉了起来.李青蓉告诉川辽,这些酒是托沈爷爷捎来的,酒庄不给进,她们很感激沈爷爷的所作所为,以后一定会报答他们的,"报答"二字她说的很慢,并且坚定.
"那你娘亲为啥要喝酒?你也喝吗,小孩子不能喝酒的."川辽不懂得什么报答,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李青蓉用手梳了梳额前的头发,摇头道:"不是的,这是妈妈拿来擦伤口用的,我也有,你看."她撸起手臂上的袖口,露出上面点状的伤痕,里青外黄的,一共有五处.
"你认识了我,以后就不要怕,有人欺负你报我的名字,我保证来一个打跑一个."凌司同情心发作,学着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拍拍胸口做出了担保,川辽也跟着点头,为朋友抱打不平是应该的.
短暂的交谈后,他们挥手告别.
"娘亲,那人应该是受了委屈."李青蓉指着最矮的那个男孩说道.
老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微笑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我想哭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女孩眨了眨眼认真地回答.
远处的川辽觉得鼻子有些痒,躬身打了个大喷嚏,揉着小鼻子看了看四周,问道:"姥爷,这条是什么路?"
"红奇路."
"听说你经常帮她们,为什么?"川辽歪着脑袋问.
"那你觉得她们需不需要帮助?"姥爷笑着反问.
"嗯~"川辽想起之前被王秀强他们欺凌的情景,那种忐忑不安和彷徨无助的感觉,是最讨厌的,那时他心底渴望有个大侠来救自己.
"当然需要啦."凌司抢着回答,道:"以后我也会像姥爷一样帮她们的."
"你帮助别人,以后你碰到困难时,也会遇到像你一样的人,用同样的方式帮助自己的."姥爷摸了摸两娃的脑袋,不再多言.
川辽若有所思,红奇路,我记住了.
过了晌午,川辽懒病发作不愿意去道堂,奶奶劝说无效后,直接动手打了一顿,整得他眼泪稀里哗啦的,这时川辽才醒悟,没有在出雄庄时那么自由了.
回到道堂的川辽左看右看,没发现王秀强的身影,反而碰到了潘伟峰,对方一见到他像避瘟神似的转身,却不料撞到了墙壁,疼的龇牙咧嘴,简直魂不守舍.
一旁的凌司看在眼里,用手肘碰碰他肩膀,问:“喂,你身上的伤没事吧,真的不用告诉奶奶他们知道?”
“哎呀,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处理。”川辽说完就回到了藤座上闭目悟道。
凌司无奈,在有些事情上他觉得川辽很蠢,“真是的,要是我肯定讹到他没裤穿。”他得理可不会饶人。
如此按部就班地去了大半个月道堂,川辽始终闷闷不乐,连凌司和他说话也没怎么搭理,借口说让自己静静.
他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不肯说出来.凌司擅自推断,决定秘密调查,搞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
可连续观察了一周,凌司也查不出个所以来,只好当面找川辽问清楚.
"我想回家."川辽直接了当地回答,把手中的蘑菇放进篮子里.
瓦屋里的蘑菇已经摘了好几批,圆滚滚的小蘑菇在手心上很有分量,拿来炒菜脆滑可口,还带着一股独特的菇味,略带甘甜,川辽都不舍得拿去卖,全交给了奶奶.
现在他又学到了另一种技术,蹲在瓦屋门前的烂木头墩旁敲敲凿凿,地上摆了十来个木塞子.川辽把菌种塞进凿出来的树孔里,然后把木塞子塞上,最后一步就是浇水了,这次他要种那种扁平的蘑菇,看能不能成功.
"那我们可以回去啊."凌司凑过来说道.
川辽摇头,爷爷和爹爹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十年不能回家,那得等多久啊,应该要好长好长时间吧,一想到这,他就烦躁地挠脑袋.
凌司呢,说不想爹妈是假的,不过他在这边玩的好好的,可没打算回去.于是,他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写信吧,抓个鸽子过来."
去哪找鸽子呢,他们向沈风天求助.
"鸽子太慢了,用子母弓."沈风天推荐道.
子母弓,顾名思义是用相同材料打造的两把弓箭,只要在一定范围,就可以实现快速传递书信,比鸽子快多了.
工具找到了,那接下来的是内容该怎么写.
两人各自拿了纸张,都离的远远的,生怕对方偷看到自己的秘密.
"好了."凌司率先扔笔,拿在半空欣赏了一番,见川辽还在埋头书写,一个箭步跨了过去.
"走开走开,别看我的."川辽不好意思地推开他,不让他凑近.
"别那么小气嘛,就看一眼."凌司见川辽不干,换了个主意:"要不这样,我先给我的你看,和你交换."川辽还是摇头,硬是没让凌司计划得逞.
可凌司不会坐以待毙,绕到他背后跳起来张望,看见了桌上的一角内容.
"不是吧,怎么黑漆漆的,你在画画吧?"凌司不解.
他写得言简意赅,就一句话"我很好,哈哈,你们什么时候来这边玩?"
"哎呀,不关你事,快走开,去玩你的吧."川辽不胜其烦,干脆把他赶了出去,关上了门,这下清静了.
如此埋头画了大半个钟头,川辽总算写完了,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一看,弯月已潜入夜幕,不见了踪影.
在宣纸上,川辽用很多拼音和图案来代替了自己不会写的字,例如种蘑菇,他选择直接画上去,食蚁狸和小翼龙一个在树上一个在天空翱翔,还画了道堂的大门,包括上面的字都写了上去.
最后,他用拼音代替文字写上"什么sihou回jia?"
"吧嗒"突然间两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宣纸上,川辽一抹鼻子,坏事了!流鼻血.
怎么那么倒霉,川辽只好重画,画到一半实在困得不行,打着呼呼枕着胳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最近王秀强可谓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为什么呢?
因为他被低级别的新生揍了一顿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以前迫于他嚣张气焰忍气吞声的堂友一个个摩拳擦掌,专挑下课的时间堵在王秀强班门口,就等着他出来切磋呢.何佳洁廖雨亭等人也好不到哪去,分别被别人点名约战,结果还真有部分人成功打败了这伙道堂恶霸,扬眉吐气了一番.道堂恶霸的恶名不再是道童们忌讳莫深的谈论对象,反而成为最近津津乐道的话题.
要说背后有谁推波助澜的话,自然就有王清的一份功劳,他逢人就唱衰王秀强,说对方被低年级新生打的满地找牙,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本人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以至于连他家的少爷端木修也在好友圈子里公开宣布与王秀强划清界限,有好喝好玩的绝不会预对方一份.
而最莫名其妙的当属凌司,因为无端端的多了自来熟的崇拜者,一到散堂就缠着凌司川辽他俩,想甩也甩不掉.时间一长,他们也习惯了,管他呢,又不是我逼的,愿意玩就一起玩呗.
这几位崇拜者分别是武文国、刘才情、张峰剑,都是隔壁一二班的道童。他们最喜欢缠着的对象就是凌司,可能是川辽又矮又胖的缘故,很容易让人忽略,所以搞得凌司一点脾气也没有。
这不,一大早刘才情就来到他们班,告诉他俩个消息:"嘿,听说了吗,王秀强又倒霉了."
"不关我事额,我可是三好道童."凌司赶紧摆手撇清关系,不澄清会造成误会.上次王秀强被人打了不知是谁使坏,诬陷是他关同凌司干的,传到夫子那,被叫过去狠狠地痛骂了一顿,真是冤枉透顶了.
"我知道,这事你俩也干不了."刘才情被他逗乐了,笑道.
"噢?说来听听."川辽迫不及待地催道,旁边流着鼻涕的于景松也凑了过来,这种话题怎么少得了他.
"听好了."见大家兴致高涨,刘才情昂首挺胸抬手一抹额前宣布道:"他是被狗咬的,汪汪,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此言一出,连离得远点的邱玲也憋不住了,大家脸上笑开了花,幸灾乐祸之意洋溢在目,换作其他人被狗咬了,他们反应不至于那么大,王秀强嘛,活该!
"还没说完呢,我再说啊."刘才情眉飞色舞地爆料最新消息:"今早我经过他家,问了他老爹,王秀强这次伤得不轻,躺在床上没半个月起不来."
"不至于吧,就被狗咬了而已,也忒脆的."范凯军投来个不屑的目光:"我三岁就被狗咬过了,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于景松叹了口气,略带惋惜道:"我还想和他切磋呢,人人都说他厉害,我才不信."
"趄~"周围的人闻言翻了个白眼,不是看不起他,就他那小身板还不知能不能接住别人两脚呢.
刘才情纯看戏的,见有苗头当然要煽风点火,给他指了个方向:"你看,王秀强没来,但何佳洁来了呀,你可以找他朋友下手嘛."
"好!我去."本来就一句戏言,可于景松还真的往那个方向去了,这一举动瞬间点燃了众人的内心,纷纷跟上去为他出谋划策,等着看一出好戏.
于景松是真的不在乎对方的恶名,毕竟架也没少打.和何佳洁的方式不同,他干架的理由通常是对方先挑事自己被动还手的,当然了,这次就不一样,所以,更应该归根于心情方面.
一众人找到了何佳洁的道班,范凯军眼尖,指着何佳洁大喊:"看,他在那!"
似有所感的何佳洁抬头,目光恰好和他对上了,范凯军下意识缩了缩手,瞬间有种小心思被别人猜出的尴尬感油然而生.不过,有个人站了出来,挡在了自己面前,把他和何佳洁分隔开来,并且遥指何佳洁口出狂言.
"敢出来,我打爆你眼睛!"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了中级班道童的注意,有的本着好奇要走出来问个究竟.
何佳洁何时受过这种挑衅,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找死,弯腰抄了个藤团就冲了出来.
“我们班的干架王于景松,自打会拿筷子时就会打架,敢骑在水牛头上撒尿······”刘才情正堵在门前眉飞色舞地和中级班的道童介绍于景松的厉害,见满脸煞气的何佳洁冲过来,赶紧倒退,生怕惹祸上身.
他回头了解后方情况,猛然发现路子不太对.额,不对,是路子太不对了!自己口中的狠角色于景松跑的比兔子还快,快看不到影了.
落在后头的川辽见他还傻愣着,打了个手势:"你等什么,快跑!"
跑在凌司赶紧回头抓住川辽狂奔,别管那傻小子了,跑的慢倒霉的是他!
什么人啊这是,不是说好要切磋挑战的吗?现在惹了对方直接就跑,还真是个怂包,浪费老子的口水,哎真是!刘才情见周围剩下的都是中级班的道童,一个个带着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或者说是面露不善。
远处传来尖锐的口哨声,刘才情当机立断赶紧开溜,何佳洁可不好惹啊,听说对方最喜欢踹人,这把上当了!他暗自埋怨起于景松来。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看了两眼何佳洁的功夫,刘才情拼命飞奔,终于在对方追上自己之前接近了自己班级。
这种动静最容易引起观战,他班的道童一个个探头探脑,打开窗户张望,隔壁班的也闻声而动,好事者认出是刘才情,隔空喊话为他加油.
何佳洁这两天陆续碰到些不可理喻的人挑战,正烦着呢,见刘才情和前面那群人相识,脾气上来了也管不了误不误伤的,先做掉一个再说,起手就把藤团扔了出去.
"哟~"
跑在前面的刘才情见大家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知道大事不妙,心中把对方咒骂了一百遍,牙关紧咬,奋力一跃,踏进道班门后直接往人群里躲,想打我,门都没有!
"嘭"一声巨响,藤团追随者刘才情的脚步飞进门槛,不巧砸中了一位道童的小腿,立马引起了围观人群的尖叫,一片乱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