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华府小伴童1
华府后院正中是内院,内院偏西有一个精致的小巧院落。
院落不大,四间房从三面合围成一个长宽三丈的天井,向南是一排院墙,墙上的大门正对着内院的花园和水榭。
小院的东厢旁边紧挨着华岳夫妇的大堂正屋,西面却是一个更大的几进院落,那是几位小姐的闺房绣楼。
时进寒冬,小院内外掩映覆盖在一片白茫茫的冬雪之中。午夜时分,漫天飞雪,星月无光的寒夜正是拥裘而眠的好时节。
但此刻,一点如豆的灯光从精致小院正中堂屋里亮起,屋中隐约传出一阵断续的少年喝骂声。
片刻,木门嘎吱一声响,一个身穿单衣、瘦弱单薄的身影,一手提着灯火如豆的灯笼,一手提着一个沉重的红木马桶从门缝中闪出,他手脚僵硬地把灯笼的木杆用嘴咬住,用手迅速将门掩好,迎面刺骨寒风吹来,刚出门的单衣少年被吹得直哆嗦。
提着灯笼和红木马桶,吃力地打开小院的大门,单衣少年的身影在雪花飘舞的暗夜中,踩着咕嘎作响的积雪向外走去。
寒风里,他哆嗦着转过花园的影壁,一点飘摇而柔弱的火烛在呜咽的风中明暗变幻,将少年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变得破碎、细长。
堂屋里,几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少年拥坐在温暖的炕上,一个高瘦少年问道:
“宗宝,你太损啦,那小子出门去茅厕了。我们就先撤啦,明天按你的计划行事。但是明天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如果被你老爹知道了会不会责罚我们哦!”
炕上中间躺着的魁梧少年哼了一声,说道:“我爹也不知道中了啥邪,非要这小子给我当伴童,还要他哼哼….,我不作弄作弄他,退退他神光,哼,他还以为他是谁呢!
只要不把他弄死,我老爹不会说啥,就算我爹知道,你们就说啥也不知道、不清楚就行了,都推到我身上。我整不死他,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否则,我怎么给你和阎玉郎出气,给回不来的华蛮力解解恨!”
几个少年点着头,嘻嘻哈哈将衣帽穿戴整齐,先后走出小院,悄无声息地溜出内院,消失在飞雪飘飘的夜色中。
内院东边的茅厕里,白纱灯笼木杆斜插在门框上,微光照射下,那个单衣少年却正是进入内院给少爷华宗宝当伴童的霍小经。
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霍小经吃力地将黄白污物倒入坑内,随即转到屋外一溜大缸边,取下墙上挂着的水瓢和木棒,奋力用木棒砸开已经冻结得坚硬的大缸冰面。
用水瓢刨开冰面,舀出冒着丝丝热气的沁骨冰水,几步走进茅厕,将水倒入红木马桶内,霍小经埋着头用手中的“苇条刷子”用力清洗着臭气熏人的马桶。
雪风,从几乎无遮无挡的茅厕中吹过,霍小经跺着脚,不断用嘴轮换着给被冰水冻得僵冷的双手哈热气。
跺脚声、哈气声、刷把的刷刷声、哗哗的水流声在茅厕中不断响起,几次冲刷,红木马桶终于被清洗干净,霍小经取下木架上的灯笼,提起马桶快步走向小院。
掩上小院的大门,将红木马桶放回少爷华宗宝的正中堂屋门后,霍小经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转入进门左手第一间小屋,推开半掩的小门,走了进去,少顷,小屋一片光明。
小屋内灯笼斜挑在墙上的一个小洞上,纱笼已经取下,鳌鲸油的灯烛光线分外明亮,噼啵爆响的火焰,焰心中,红里带着一丝蓝色,让小屋在光亮中又显得有一丝清寒的氛围。
除了灯笼的火光,小屋里没有一丝热气,半间屋堆满各种练武的器具,另外一半挤挤地放着一张小木床。
此时,木床上躺着的霍小经紧紧的裹了裹棉被,他不断的在床上哆嗦着,搓揉着冻得麻木的双手和双脚,迸裂的脚后跟和手指上一个个血口在触碰下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并不断渗出丝丝血水,让不停哆嗦的霍小经,口中也发出吃痛后唏嘘的声响。
抬眼看着挂在房门后被冻的硬邦邦、湿漉漉的棉袄,霍小经略微平静的脸上又涌起一丝恨色。从四天前自己进到这内院开始,就没有一天是人过的日子,随时随地的被这华宗宝寻隙欺凌侮辱。
当日随管家华南进小院,按惯例,以前的伴童是和少爷华宗宝一起住在正中的堂屋里,那知华宗宝又摔又打,就是不让霍小经和他住在一起。
而且只让霍小经住在杂物房里,无论他爹妈如何劝慰呵斥,他不管不顾又哭又闹,最后没有办法,霍小经只得住进这杂物间内,哪知这只是倍受欺凌噩梦的开始。
前日下午这小魔头喊了阎玉郎几个,邀约一起打雪仗,却合伙扒拉下他的棉袄,用雪水把棉袄泼了个透湿。从昨日起每晚与人鬼哭狼嚎的闹腾半夜后,就驱使霍小经洗刷马桶,马桶里却至少有四五个人拉的黄白污物。
最可恶的是这几日,华宗宝说让他当陪练,更是毫无顾忌的下重手,把他当沙袋般摔打,令霍小经浑身上下落下不少伤痕,若不是几次馆主华岳出面干涉,小命说不定都要毁在这小子手中。不知道为啥,这几天,这小王八蛋没少变着法子捉弄自己。
不行,得想个法子,离腊八还有二十多天,不然等不到腊月八日,自己就先被华宗宝这小子折磨成废人一个,那还有机会参加舞阳门的测试,看着自己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累累伤痕,霍小经心中不由得暗暗想到。
摸了摸腰间腰带内的小竹筒,轻轻地取出小竹筒,仔细聆听里面丹药来回的滚动声,霍小经用两个手指压竹筒两端,将它缓缓举到自己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一会看一看竹筒,一会儿又望着头上的芦席屋顶怔怔出神。
霍小经一遍一遍仔细回想着当日馆主华岳对夫人说道“育精丹”的语言神情,这土黄色的“育精丹”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还有他埋在石盆下面,那本只有前半部分,看过多次但都不敢尝试的蓝色残卷中记载的方法,也许它也可能帮到自己。
想到这里霍小经咬咬牙一骨碌从床上爬将起来,将竹筒揣入怀中,将冰冷的棉袄披在身上,轻轻吹灭灯火,悄悄拉开房门,一闪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