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镜云叙述的过程中,老人先是双眉紧皱,随后神色又慢慢缓和开来,听到最后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老人此刻在心中默默想到,“那俩孩子不过才出去一趟,竟然还能引出这么档子事啊,真是长本事了。”
话是这么想,但做师傅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有出息,老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这事他是越想越得意。
尤其是听到苏晴竟然能凭空破开幻云裳的掩护,将人从中抓出来之后,老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老人的笑容直看得楚许二人不明就里,但当下也不好摆出严肃的表情,只得尴尬地在一旁陪衬。
好在老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神色平静的看着二人,似乎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楚镜云和许连山心知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了,顿时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以说眼下二人的性命全在老人一念之间也不为过。
“我刚遇到这丫头的时候,她的性子可比你俩还要烈,”老人笑了笑,冲着许连山说道。
“一番交手之后,甚至不惜自尽也要阻止我套取情报,当时我迫于无奈只得抽了她一魂一魄。而后便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让她这么做。”
“师姐,你…”
听到老人这么说,许连山连忙看向楚镜云,想要确认事情的真伪,而后者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老人继续说下去。
“后来遇见你俩我就想啊,但凡你们中有一个是那背信弃义,卖友求活之人,则我必杀之!”
老人语气平常,但是许连山却毫不怀疑个中真伪,因为这当然不是信口开河的无稽之谈。
现在回想起来,在刚才交手的过程中,老人如果愿意的话,真的有太多的机会来摘掉自己的首级,而且毫不费力。
许连山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应该后怕,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勇敢的站出来,可能现在的一切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吧。
“我生平最恨抛弃同伴,无情无义之人,“老人神色一凝,厉声说道。
但是在用目光轻轻扫视了一遍楚许二人之后,老人又展颜宽慰道:
“不过好在,你们都通过了我的考验。一个不惜自尽,一个宁愿一命换一命,哦对了,还有那个使雷法的傻小子,你们都还不错。”
这一番话说下来,顿时让楚镜云和许连山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在老人眼中,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考验而已吗?
思虑再三,楚镜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当然,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老人突然的要求,一下子又让楚镜云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地余地。
于是楚镜云只能故作淡定地回道:“前辈请讲,弟子力所能及之事,绝无不从。”
“不用那么麻烦啦。”
老人此刻宛如一个乐善好施的大财主一般,好像自己才是吃了多大亏一样又开口说道:
“在你行囊之中,还藏有一小截树干对吧,我知道那是你压箱底的宝物,不过现在也用不上了,把它拿出来吧。”
“这样不妥吧,”楚镜云下意思的伸手护住了背包,“不知前辈想要这树干是所为何用?”
“嘿!”
老人自然大为不满,他没想过都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女孩竟然还有勇气抵抗他。
“我拿回去烧火,烧火行不行啊,”老人脸含笑意无奈地说道,可这看似祥和的一幕却因为一处远方的景色而瞬间消失了。
原来,老人刚说完要回家烧火之后,就顺势抬头看了看远方,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今日在经历了这连番的波折之后,那远方的太阳早已是日暮西斜,一副金乌将坠的样子。
而且不知为何,老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原本柔和的脸色也跟着变得阴沉了起来。
在老人脸色的变化之后,楚镜云和许连山这时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
尽管老人此时没说一言一语,但散发在空气中那惊人的压迫感已经宛如实质。
老人此刻带来的威压,同刚才对战时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过由此许连山也更加确定了一点,那就是不管自己也好,还是刚才的冯霄也好,哪怕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但在老人眼里可能依旧如同儿戏一般。
原因非常简单,虽然不知缘由,但老人在看到太阳快要下山之后,仅仅是变了脸色便是这种情景,已经压得自己和师姐喘不上气来了。
就不难想象在刚才的缠斗中,若是老人真的动了火,那自己此时哪里还有命在?
只是现在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二人此刻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了胸口,而且重量还在静默中不断攀升。
楚镜云想到,这样下去不行,恐怕还等不到老人动作,自己二人就先被压的经脉尽断了。
于是当机立断道:“前辈息怒,是我一时蒙了心,这树枝既然前辈想要,只管拿去便是,权当是我们谷内的赔礼了。”
“这还差不多。”
老人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了楚镜云递来的那一小节树枝,随后才神色稍霁。
虽说早就在心里对此物的外貌有过想象,但第一次见到实物之后,饶是老人见多识广,也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此物通体青绿不说,还宛如翠玉一般闪动着迷人的莹光。
同时表皮也很光滑,攥在手中之后,不仅没有一丝普通树枝那样粗糙的手感,反而还能感受到其沁出的那一丝丝清凉。
而且其虽然不过是树木的一小截枝干,但在脱离了母体那么长时间之后。
非但没有脱水干瘪不说,甚至还在没有土壤和水分补充的情况下,还有萌芽的趋势。
但最神奇的还要说,这树枝的顶部不仅有一个圆形的凸起。
并且下方的四条须子位置也很特别,单独看还不明显,但是合起来一看分明就是已经成了人形。
“真是没想到,”
老人看着手中的树枝啧啧称奇道,“你这丫头看来挺受宠的啊,这可不是普通的枝子,里边可带着东西呢,能把这种玩意给你,真够下本的。”
老人看着树枝那炽热的目光,让许连山大为不解,于是他悄悄凑到楚镜云身旁后,偷偷开口说道:“师姐,这老头废了半天劲,就为了找你要个萝卜条?”
楚镜云赶忙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许连山赶紧打住,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楚镜云甚至心想,哪怕白搭上这一截树枝,只要能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那也是划得来的事情。
这次出谷执行任务,遇到的波折够多了,眼下万不可再横生事端。
于是楚镜云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闭嘴,什么萝卜条,此物其实大有来历,回去路上我和你细说。”
其实如果不是老人对此物知根知底,而楚镜云又是亲眼所见其来历的话,恐怕单单从外貌来说,谁也不会相信这竟然是一截树枝。
可老人指名点姓将其要来,当然不是为了将这树枝当做一个趣物来放在手里盘玩,那样的话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这物件虽然说少见,但在识货的老人眼中,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其真正的作用。
但就连楚镜云也没有想到,此刻将树枝交出这一看似无奈的举动,却在日后无意间拯救了偃风谷内所有人的生命。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吧,”老人此时大手一挥,仿佛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浮云一般,不值一提。
不过老人能将这些看的如同过眼云烟一样,不放在心上,那是好气量,好心胸。
可接下来谁也没有想到,老人的身体竟然也如同烟雾一般,被风一吹就开始缓缓变得稀薄透明起来。
这一系列变化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许连山眼前,他显然无法相信,先是嘀咕道:“嗯?我是不是眼花了?”
可不管揉了几次眼,老人的身影还是越来越淡,甚至眼看就要消失了,许连山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来阻止老人的变化。
然而触手所及,除了一团微微潮湿的气体之外,什么也没有碰到。
许连山下意识地抬起手闻了闻,手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
这时老人的身形早已几乎消失,楚许二人上空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以及伴随着风声送入耳边的一句话。
“今日一遇,望日后勤加修行,孝师尊,睦同门,心系苍生,好自为之。”
话一说完,老人就这么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只留下楚许二人站在原地凌乱。
半晌,许连山问道:“师姐,你说这老人什么来头?”
楚镜云扶额苦笑,“我哪知道,兴许是哪位不出世的老神仙吧…”
可就在二人回身准备扶起昏迷中的冯霄之时,却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只见刚才那一片枝繁叶茂的瓜田,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踪影,就连老人居住的小屋都已消失不见。
二人的身后,不过是山野间随处可见的一片林地而已,就好似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但不知是被老人的神技震慑到,还是今日光怪陆离的事情见得太多,二人此时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仅仅愣住了片刻,便恢复了原状,一起抬起冯霄,慢慢朝师门的方向走去。
但谁也没有看到的是,二人在架起冯霄之后,许连山歪过头,背着师姐偷偷吐出了一枚西瓜子……
.........
“癞皮狗,你楞什么神啊,”苏晴走上前来,拍了拍李逍原的肩膀。
今日同往常一样,又是师徒三人对练的一天。
现在眼见太阳就要下山,这就意味着今日的修炼马上就要结束了,可李逍原却没有往日一般的兴奋,反而盯着陆清河站立的方向发起了呆。
“不对,”李逍原摇了摇头,“师傅今天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得了吧你,就算师傅少了什么,还不是照样把你打的屁滚尿流。”
苏晴明显不相信李逍原的话,认为其不过又在满嘴胡诌,但这一次事实却真的不同以往。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刚刚就有一道极细的暗影从远处飙射而来,一下子就没入到了陆清河的影子之中。
而后陆清河身体微微一震,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抬起手张开了掌心,看着那静静躺在其中的一小截树枝,满意地说了一句让二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走,回家,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晚上给你俩小子做顿好的。”